《小纸人》

小纸人（电影剧本）

贾 旭

一、

2020年1月底的一个晚上。

夜色渐浓。张苹苹家，客厅里。

85后的张苹苹一打开家门，6岁的儿子宝宝就奔了过来，扑进妈妈的怀抱。“你和爸爸吃饭了吗？”妈妈一边认真地洗着手一边问儿子。她是呼吸科的医生，她刚才接到了丈夫的电话，他单位要加班赶制口罩，支援武汉抗击肺炎疫情，今晚就不回来了。

“爸爸没做饭，我们吃的方便面。”宝宝说。

她看到厨房里有切好的蔬菜和肉，看来没来的及炒。她麻利地将那些切好的菜放进了冰箱。“宝宝，妈妈一会儿出差，我已通知你姥姥过来陪你。”

“您去哪？”儿子急忙问。

“武汉。”

“我不让妈妈去。”儿子有些惊恐地抱住妈妈。

“武汉有许多生病的叔叔阿姨需要妈妈去救治，我报名参加了医院的医疗队。”17年前，她患非典被医生救过命，从此她立志要学医，像当年的医生那样救治更多的人。她今天积极报了名要去武汉。

“电视说了，那个肺炎危险，传染。”儿子更紧地抱着妈妈，声音里满满地依依不舍。

“妈妈会做好防护的，没事。而武汉那些得病的叔叔阿姨如果没有妈妈们地治疗才真得很危险啊。”她抚摸着儿子的头发。

“妈妈走了我晚上害怕。”儿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恐惧。

“宝宝长大了，是男子汉，不害怕。”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事先用纸折叠的手掌大小的小纸人，“妈妈走后，小纸人会保护宝宝的。”她说着把小纸人递给了宝宝，宝宝爱不释手地端详着小纸人。她又给姥姥打了电话，姥姥说大约9点才能到，意味着宝宝自己要呆2个小时。

“我还是不让妈妈走。”

“宝宝听话，妈妈会给你打电话的。”她指着家里的座机电话说。

“妈妈去武汉是因为许多叔叔阿姨需要妈妈去救命，宝宝需要妈妈是因为害怕，是害怕重要还是救命重要？”她边说着边把到武汉需要带的衣物等放进了拉杆箱，“有小纸人陪你了，再说姥姥一会儿就到了。”儿子低头无语。她收拾好一切，拉过宝宝亲了一下，“祝妈妈好运吧，妈妈去几天就回来，听姥姥的话。”

儿子懂事地点点头，两行泪珠从孩子的小脸儿上掉了下来，“妈妈早回来，宝宝等着妈妈”。泪水也模糊了她的双眼。

二、

夜已深。在曙光医院一楼的大会议室里。

二十多名医生集合在此，准备登上大客车，驰援武汉抗疫一线。

张苹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宝宝多喝水，一会儿姥姥就到家了。”她说。儿子镇定地说，“我是男子汉，妈妈放心吧，小纸人会保护妈妈的。”儿子说着竟喔喔地哭了起来。

她突然发现，她外衣的口袋里竟然有那个纸叠的小纸人。手持扩音器里传来请医护人员上车地声音。“妈妈加油！”儿子带着哭腔说。“对，宝宝也要加油！”她说。她和同事们昂首登上了大客车，她摸着小纸人在心里说，宝宝加油！妈妈加油！武汉加油！中国加油！

三、

夜晚。张苹苹家，客厅里。

由于张苹苹丈夫所在的服装厂，因肺炎疫情加班生产口罩，他就住在了厂里。所以，张苹苹把姥姥接来照看宝宝。为此，她给家人建了一个群，每天晚上她、丈夫、姥姥和宝宝三方视频通话，互报平安，主要是她要看看孩子。宝宝第一次通过视频看到了身穿防护服、戴大口罩的妈妈，就怀疑地说这是假妈妈。他对张苹苹说，“明天再视频时你可否脱下防护服，让孩子好好看看你。”这天视频时，她脱下了防护服，摘下了口罩，宝宝一惊，被妈妈脸上那深深地勒痕吓到了，他躲到姥姥身后，怯怯地说，“这是假妈妈。”姥姥告诉宝宝，这就是妈妈，是真妈妈。妈妈说，“妈妈脸上地勒痕是让怪兽打的。”宝宝想了想，挥着小拳头说，“我和爸爸、姥姥帮妈妈一块儿打怪兽去。”“好的，谢谢儿子。”妈妈的眼里噙满了泪花。再后来，妈妈工作很忙，每次就都穿着防护服与家人视频，主要是为了互报平安，妈妈看看想念的儿子。每天晚上，姥姥和宝宝都要通过视频与妈妈互报平安。那天，妈妈激动地说她参与治疗的病人中有两人今天出院了，她已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她高兴地冲着宝宝做了一个亲吻地动作，宝宝高兴得很响地把亲了一下自己的手抚向了视频上的妈妈。

有时宝宝要找妈妈，妈妈就在视频里说，“宝宝听话，等妈妈打完怪兽就回来。”

四、

晚上。张苹苹家，客厅里。

她们一家正在视频通话。宝宝听妈妈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像平时的妈妈了，就问，“你是真妈妈吗？”妈妈说，“我是真妈妈，妈妈今天没喝水。”“......”宝宝自言自语，“妈妈真辛苦”。

五、

下午。张苹苹家，客厅里。

宝宝特别想妈妈了就哭着撒泼，姥姥说，“好孩子听话，妈妈知道宝宝不听话就不爱宝宝了。”宝宝马上就乖了许多。

六、

夜晚。张苹苹家，客厅里。

这两天，姥姥每次和妈妈视频时，妈妈都会说宝宝要听话，姥姥多保重，姥姥每每都是泪流满面，视频里的爸爸也流泪。今天宝宝见姥姥和妈妈视频时又哭了，就用小手给姥姥擦着眼泪说，“姥姥不哭，妈妈等打完怪兽就回来了。”

七、

夜晚。张苹苹家，卧室里。

宝宝今晚与妈妈视频后，紧紧地搂着有妈妈、爸爸和宝宝的全家福合影相框进入了梦乡。宝宝在梦中还喃喃地念叨着，“宝宝帮妈妈打怪兽......”

姥姥看着熟睡的外孙子，用手轻轻地爱抚着宝宝的头发，她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她哽咽地轻声说，“宝宝啊，你妈妈三天前已经被病毒夺去了生命，她才30多岁啊......”

姥姥慢慢从怀里摸出了那个小纸人，只见小纸人上写着：“妈妈永远爱宝宝。”姥姥含泪轻轻地把小纸人放在了熟睡的宝宝枕边......

八、

几天前，一个下午。在武汉一家医院的ICU病房内。

躺在病床上呼吸困难的张苹苹示意护士摘下氧气面罩，对身边的女同事吃力地说，“......求你，每晚用我的手机与我家人视频一下，先、先别让孩子知道我、我不行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枕头，女同事从枕头下取出了手机和一个小纸人。张苹苹断断续续地说，“把、把小纸人......交给宝宝”。

九、

一个多月后的一个上午。

（抗击疫情取得阶段性胜利，驰援武汉的各地医疗队纷纷凯旋）

在曙光医院的一楼大会议室里。

抗击疫情第一战役总结表彰大会正在召开，市卫健委领导将国家有关部门颁发的荣誉证书颁给了已牺牲的张苹苹的家属——姥姥和宝宝。台上，姥姥含泪从领导手里接过证书转身交给了宝宝，台下响起了热烈地掌声，许多参会者都流下了热泪。姥姥摸着宝宝的头说，“宝宝，你替妈妈拿着。”宝宝接过证书把小纸人夹在了证书里，将妈妈的证书紧紧地抱在怀里，抽泣着压低声音对姥姥说：“我要替妈妈打怪兽——”

                                                                                                              （剧终）

                                                                                             2020.4.6第二稿

                                                                                             2020.5.22 修改

                                                   发表于 《直沽文化》（内刊）2020年第2期

                                                              《作家故事》公众号2020年8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