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 底

谜 底

贾旭

“……这是怎么回事?”他一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当他打开了那个属于他的墨绿色军用公文箱时，里面放着一叠银洋，白花花的少说也有十块，刺得他眼花心跳。他慌忙关上箱门，又瞧瞧门上的编号，对啊，是我的，怎么有这么多钱?他在心里盘算着，上个月他当二等兵时，每月只发给他一块大洋的饷钱，而他在军需室干了才一个月，就给这么多钱，他不免一阵心悸，看看室里没人，他没敢动那叠钱……

他能进军需室这个许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好地方，连他自己也没料到。那日，连长通知他，团部军需室缺一名文书，让他参加考试，说到这，连长神秘地冲他笑了笑，说该你小子走运，并在他肩上擂了一拳。参加考试有七、八个

人，在饭堂进行的，考试是很严格的，有五个教官监考，题目是让他们默写一遍“总理遗嘱”，他最后一个交的考卷，主考官从那近视镜的上边瞅着他问： “你是哪的人?”

“宁波。”他怯怯地答。

主考官笑了笑，在他刚交的那份考卷上用红笔圈了一个圈，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被录取了。”

“怎么……”他一愣。 ，

“你是宁波人，跟咱们蒋委员长是同乡，同乡人可靠。”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正要往外走，主考官又拉住了他：“记住，可不许逃跑。”

他真高兴，不禁摸了摸长在手掌的痞子，看来命里注定走好运，小时候城里的算命先生曾这样说他……

“哎，想嘛美事儿了，直愣神?”四十多岁的李军需推了他一下。

“李军需，你瞧。”他打开了公文箱，指着那叠银洋，“这……”

李军需告诉他，咱们同有军龄奖金，你虽刚到一个月，主任已给你提前了五年兵役，你就拿着吧。”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将银洋塞进了怀里，当银洋碰到了他手上那个痦子时，他心里美滋滋的。

这天，当他又打开他的公文箱时，他又愣住，里面叠着二十块银洋。“这……”他不知所措。

“别吭声。”李军需用手捅了他一下，悄声说：“主任给了你四个空额，咱们人人都有份。”

“空额?”

“对，咱们团的花名册上的二千三百多号人，从第一百人开始，双字的人名都是假的，保密啊，要不掉脑袋。”李军需说。

“听说过杂牌军吃空饷，咱这归总统府待从室直接领导下的堂堂警卫团还吃空饷，这是呆在老头子的鼻子底下啊。”他一脸的不安。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当兵为了嘛，就是为了多捞点儿，谁要不懂这个，就他妈的是这个……”李军需说着左手心向下，比划了一下，他知道这动作专指王八。他赶快将那二十块大洋揣进了怀里。

不久，在人民解放军的强烈攻势下，他们被赶到了广东。

这天，他在街上发现商店来了一批进口收音机，标价60块大洋，他早就想弄个带响的听听，可手头没有这么多钱，他把心事告诉了李军需，李军需神秘兮兮地让他打个借条，他犹豫不决，认为这个数目不少，今后还要还的。“你就写个借条吧，没关系。”他就运笔写了个借条。李军需掏出钥匙打开金柜，取出了60块大洋，交给了他，然后，把借条放进了金柜里。他发现金柜里有许多借条。

这时，主任正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进来，两眼血红，满嘴酒气，见他手里捧着大洋，问写借条了吗?李军需抢过来说锁在金柜里了。主任挥挥手示意他们走。“站住！”主任忽然又叫住了他们，“记住，别玩婊子，小心得脏病。”

民国三十七年，国民党节节败退，眼看大事已去，团长让他起草一份领取解散费的呈文。第二天一大早，团长和主任就不知去向，原来他们带着全团的两千两黄金奔了台湾，气得李军需破口大骂日他姥姥……

当他和李军需举着双手走在俘虏队伍中时，他还一直纳闷，共军论兵力、论武器不敌我们，为什么能打败我们，谜底是什么呢?他正想着，不料脚下一绊摔了他个“大马爬”，怀里那上个月刚发的二十块大洋硌得他心窝疼，好半天爬不起来……

1996年11期《青年文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