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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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 旭
这是怎么了?台下在座的一千多名员工几乎个个都目瞪口呆，做梦也没想到袁副厂长，不，应该是袁厂长在全场干部职工大会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有人说，老袁当副手被压抑得太久了，这回扶了正，嘴上就没把门的了；有人说，脑瓜灵活的老袁这回要拿大家找乐了；也有人说，敢于创新的老袁这回一定带给大家希望……
这是一家生产毛线的高科技企业，由于多少年一贯制的老产品，企业走了下坡路。过去的老厂长只是一味地抓产量，他说有了产量才有效益，有了产量才有质量、有市场，谁敢说不是呢？因为谁与厂长意见相悖，谁就得靠边站，这是厂长一贯的做法。这回老袁当了一把手，就把创新摆上了议事日程，特别提出只抓产量是不对的,创新是企业求生存谋发展的根本。提出要加大科技投入，研制夜明毛线、防虫蛀毛线和香味毛线。正当袁厂长在会上慷慨激昂的大讲不创新企业就没有发展，不搞新产品企业就没有出路时，台下有人悄悄递上了一个纸条。
袁厂长让大会主持人当众念一下纸条。主持人看看纸条，瞅瞅袁厂长，有瞟了瞟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不知如何是好，头上竟渗出了汗珠。“没关系，念吧。”袁厂长微笑着向主持人示意。
主持人紧张得有些口呐。“……你现在当了一把大讲创新，我们以为很正确。但是，当年你当副厂长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敢提出你的想法，我们为你的人格感到悲哀……”
一切仿佛凝固了，会场死一般寂静。真有胆大的，竟敢在全厂大会上向厂长扔“手雷”，人们屏住呼吸，注视着袁厂长，看他该怎样应对眼前这骑虎难下的局面。
“同志们。”袁厂长缓缓站了起来，拿起了话筒。“我很佩服写纸条的那个同志，可谓一针见血。”老袁顿了顿，声调压得很低，语气中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请写纸条的同志站起来，让我们认识一下吧。”
会场一阵骚动，台下的人们议论着，寻找着。
“当年我当副厂长时，也和这个写纸条的同志一样，没有胆量站出来，因为我怕领导记恨我，我怕丢了官，我怕再也没有为大家工作的机会。也请大家理解我当年的怯懦。”
台下有人为袁厂长敢讲真话鼓起了掌。胆小比虚伪高尚，诚实比尊严重要。
见写纸条的人没有站出来，主持人请袁厂长宣布产品创新攻关小组人员名单。这时，会场最后一排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那个纸条是我写的。”一个小伙子站了起来，声音虽然不大，但仿佛是一记响雷在会场上空爆炸，人们惊愕了，目光“唰”的一下都投向了那个小伙子，一个刚刚大学毕业，清瘦的刀型脸上夹着一副黑框近视镜。也许有十几秒，也许更长，会场上鸦雀无声，静得能让人们听到自己地心跳。人们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个勇敢的小伙子和表情严峻的袁厂长，究竟要看看袁厂长该如何应对眼前这尴尬的局面。
袁厂长稳了稳神，仔细地打量着台下那个勇敢的小伙子。“好！”袁厂长突然高兴的喊了一声，“人事处长在了吧。我建议，从现在开始设立真话奖，只要对厂里的发展有益，敢于讲真话，敢向领导或有关部门提意见，我们就奖励他。讲真话可以不分场合，不忌时间，我们要在全厂营造一个民主、公开、公正的和谐环境，创造一个人人关心企业，人人为企业发展献计策的氛围。我代表厂领导班子和我个人感谢这个敢讲真话的年轻人。”
“哗”全场爆发了雷鸣般地掌声。人们万万没想到袁厂长不但没有批评指责那个小伙子，反而表扬敢讲真话的勇敢者，并设立了“真话奖，”干部职工们的积极性一下子调动了起来，研发人员对产品创新提出了许多很好的建议，营销人员对如何打开市场提出了建议，生产一线工人也对产品如何降低残次率提出了建议……工厂起死回生。
一日，袁厂长携秘书小张接待客户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张秘书摇摇晃晃走到了袁厂长跟前，伏在厂长耳边悄悄说，“厂长，听说上次全厂大会上写纸条的那个小伙子，是您提前安排的，我太佩服您，太崇拜您了……”秘书向厂长献殷勤。
袁厂长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叫服务员给秘书满上了白酒，抓起酒杯说：“我敬张秘书一杯，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张秘书僵硬的脸上挤出了笑容，一扬脖子酒杯见底。袁厂长得意地笑着重重地拍了拍张秘书的肩膀，“好好干……”张秘书赶紧又为自己满上一杯，一饮而尽。袁厂长满意地哈哈笑了起来。
后来，袁厂长上调到集团公司当领导去了。
《今晚报》2012年4月2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