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旭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人们的喜怒哀乐都会从这个“窗口”流露出来。我的妈妈在同龄人中属于长得漂亮的那种,特别是那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妈妈生养了我们兄弟两个。时光荏苒,岁月无情,今年是妈妈仙逝的第七个年头,妈妈那充满深情和慈爱、充满期待和企盼的目光总是时时闪现在我的眼前,像以前一样仍在关注着我,关怀着我,每每“触”到妈妈的目光,我的泪水就涌了出来。
长辈说,我出生时是难产,差一点儿要了母亲的命,因此,我心中总有一种歉疚感,而母亲对我依然十分疼爱。记得我上中学那年的一个暑假,我在家干木工活时,不小心用锯拉伤了左手的虎口,鲜血直流。当时医生对伤口进行了缝合处理,但没有“破伤风针”。母亲知道后马上从单位的卫生所买了“破伤风针”,顶着烈日赶回了家,往返要十几公里,我忘不了母亲那关切、疼爱的目光。那年,刘心武的小说《班主任》在全国引起了轰动。作为文学青年的我非常想读到原作,可苦于无处可借,母亲有市图书馆借阅证,她就陪着我到市图书馆借了《人民文学》杂志,陪着我读刘心武的《班主任》。我忘不了母亲那满足和幸福的目光。我们单位工作很忙,下班经常很晚。由于我家住的三楼窗户正好能看到小区入口,每天傍晚,母亲总要坐在窗前盼我回家。我忘不了母亲那焦急和企盼的目光。
2013年12月9日,那个冬天特别冷,抱病两年多的母亲与世长辞。母亲在最后生命迷离的日子里,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她一直把头扭向病房的门口,嘴唇蠕动着像在说着什么,作为长子的我知道她在期盼着能与从国外赶回来的二儿子再见上一面,远行的孩子永远是父母的牵挂……
二十年前,自从弟弟一家去了国外,父母一直很是担忧,只是嘴上很少讲。特别是父亲总是担心脾气暴躁、办事冲动的二儿子有个闪失。父亲一辈子性情温和的甚至有几分怯懦,办事认真的甚至过于苛刻,遇事经常夜不能眠,而又不善宣泄,窝在心里。尤其是父亲整日忧虑二儿子是否能应对来自陌生世界的各种不适应以及危难。后来,父亲患病住院,他每次住院时,总是悄悄带着弟弟的照片,藏于枕下,有时悄悄拿出来看,这里是父亲对二儿子担忧、疼爱的目光。而当时的通讯工具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没有手机,打一个越洋电话要到火车站邮局。父亲卧床三年,十次住院,期间,弟弟一家回来过一次。当父亲在医院里停止呼吸的时候,眼睛就是闭不上,总是直直的凝视着远方,我用手抚了数次才闭合,我知道父亲不闭眼的主要原因,就是没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见到远在千里的弟弟一面,远行的孩子永远是父母的思念,是父母一生的牵挂。为此,留下了终身的遗憾。
当母亲被确诊为肺癌晚期时,我没有把她患癌这个噩耗告诉极度消瘦的母亲。弟弟一家回来过一次,大家吃了团圆饭,还照了全家福,全家人非常高兴,而母亲不知道她自己时日不多了,而我则尽量一切顺着她,满足她的要求。她说要去大姨、二姨家看看,我就开车陪她去;她说要去“老美华”买衣服,我就陪她去买;她说要吃“百饺园”的饺子,我就陪她去吃饺子;她说胸疼要去看骨科,我就陪她去看骨科……力争不留下遗憾。
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二个月里,心里还总是牵挂着弟弟。一次她与弟弟一家视频通话后,母亲忽然问我,你弟弟说要好好看看我,怕以后看不到了,为什么?我没言语,我此刻的心在流血。“妈妈,您得了绝症,已经时日不多了。”我嘴上却不敢说。那一阵子,我早晨开车离家上班时,常常为将要失去妈妈而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不得不在路边停车……
母亲去世的第二天,弟弟终于赶了回来,而妈妈却已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在火化场向母亲遗体告别时,弟弟放声大哭,“妈——妈!我回来了,二儿子看您来了!”弟弟的哀嚎声在大厅里回荡,在场的人们无不为之动容。弟弟对我说,一家人最后还是要团圆的,爸爸妈妈在那边等我们了,早晚有一天我们能团聚的,弟弟说着泪水已经流了下来。我不知道是否真的会有这一天。
如今,国外疫情还在肆孽,我祈祷天下所有远行的孩子们一切无恙、一切平安,安然度过疫情,你们身后是父母企盼的目光……
2021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