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的晚餐

贾旭

周末，华灯初上，我又来到了我和妈妈最爱去的那家饺子馆。饺子馆里用晚餐的人不是很多，我在和妈妈常坐的那个临窗的座位坐下。窗外，霓虹灯把夜空装点的十分眩目，仿佛是在虚幻的梦境里。

“两位？”年轻的女服务员走过来问。

“对。”我肯定地答道。服务员在我对面又摆上了一副碗筷，“请您点餐。”

“给妈妈来一两猪肉馅的，一两素三鲜的，一两素豆角的。我来四两鲅鱼馅的。”我喃喃地说，妈妈不能吃海鲜，不能吃牛羊肉，她皮肤过敏。

服务员在点餐器上录入完转身走了。

“妈，我最近单位很忙，没能陪您出来吃饺子，您不怪我吧。” 我说。

“……”妈妈像是笑了笑。

“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您别往心里去，她脾气不好，说话太冲，有什么事儿您就跟我说，别憋在心里。”

“……”妈妈又像是点了点头。

“妈，我们的新房子可以进去看了，上次陪您去时，还没有电梯，我总以为过几天就好，结果让您等了这么久，真对不起，现在都弄好了，我陪您去看看，您准喜欢。”

“……”妈妈眼睛里像是露出了孩子般的喜悦。

“妈妈，上次周六我陪您到海洋公园散心，您想在那吃午饭，因我单位有事，我们就匆匆的赶回来了，我下周还要再陪您去一次，我们在那吃午饭。”

“80块钱一张门票，多贵啊。”妈妈说。

“不怕，儿子挣钱就要给妈妈花的。”我说。

“学会说话了，比你爸爸强。”妈妈脸上绽出了笑容，“你爸爸走得早，没我有福气，能有大儿子陪着，我知足了。”

“……”我得意地笑了。

“大孙女在国外上学挺不易的，我又不敢坐飞机，也不能去看看她，我心里总是惦记着，她也不来个电话。”妈妈说。

“您放心吧，大孙女独立生活的能力强，没事儿的。”我安慰道。

“……”妈妈点着头，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担忧。 “你弟弟一家在国外，他是个暴脾气，还带着两个孩子，我一直不放心。”妈妈说。

“妈，没事儿，他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不会像年轻时那么冲动了。”

“……”妈妈颔首。

“妈，我对不起您，您在医院治疗期间，主治大夫说您缺钾，要补钾，征求我意见，我同意了。主治大夫给您开了针剂口服，不想您喝完那点儿液体就喘不上气来，上了呼吸机。晚上毛主任值班，他说您心脏不好，不应大剂量补钾，我当时心里非常难受，又不能向主治大夫发火，因为您还在治疗中，没想到，从此您的身体状况迅速下降。”

“……”妈妈低头不语。 “后来，主治大夫说您有腹水，要抽出来，半尺多长的大针扎进您的身体，第一次扎入失败。第二次再扎进去，引出了黄褐色的液体。事后，有大夫对我说，不能给您一次抽 800 毫升，应少抽，这样会加速您病情的恶化，结果，您的身体每况愈下。妈妈您原谅我，儿子不懂医术，有心无力，没能帮到您……”

“……”妈妈默然不语。

“妈，您那次昏迷醒过来，就想吃崩豆，我怕您卡着，把我的手指放进您的嘴里让您咬，您发现了我的小把戏。妈妈，对不起，儿子那是怕卡着您，我应该赶紧去买崩豆，嚼烂了喂您。妈妈，对不起，您别怪儿子啊。”说着我的眼睛湿润了。

“……”妈妈眼里也含着泪花。

“妈妈，您是一棵大树，给了儿子一个遮风挡雨、充满温暖的家，但当您需要儿子的庇护时，我却做的很不好；妈妈，您教我要真诚待人，扶危济困，但当您需要儿子伸出援手时，儿子却没能竭尽全力。儿子现在很自责。您生病期间，我每天只是忙，回到家也没能悉心的陪伴您、照顾您，没跟您多说说话，开开心。后来我才听说病人吃袍子粉，能提高免疫力……我当时怎么就不知道呢？！我后悔没有让您搬出去住，结果您抑郁度日，加重了病情，我后悔没能挤时间多陪陪您，妈，儿子实在对不起您了，儿子现在很后悔……”我的眼泪落了下来。

“儿啊，你不用自责，妈妈懂得你的心，妈妈也体谅你在家的难处， 妈妈总怕给你添麻烦、添烦恼。儿啊，你要照顾好自己，妈妈总是惦记着你，不放心啊。”

“妈，我知道，您经常来看我，我都知道。”我已泪流满面，“妈妈，您放心吧，我一切都很好！”我在心底里说……

我吃完饺子，找服务员打了包。我收起了放在桌上妈妈的大照片，今天是妈妈仙逝五周年祭日。走出了饺子馆，我把妈妈的大照片放在了妈妈常坐的后排座位上， “妈，我陪您再看看海河夜景吧。”我知道妈妈就爱看风景。我发动了汽车，载着我的思念、愧疚和自责驶进了夜色，眼前的一切又都变得模糊起来……

2022.2.11《红罗山文学》微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