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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贝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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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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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妙洪洞

 

北方的春天醒来得有些迟,当南方草长莺飞的时候,北方的小草刚刚透出嫩芽,似有似无,似窥似探,倘若一阵寒风拂来,仿佛会迅捷缩回地里去。当然春寒料峭是免不了的,每年都有雪中瑟瑟的景况,但也得忍住。否则便不是你的世界,反正季节不饶万物。度过艰难的小草会铆足劲儿往上长,没日没夜。似乎一阵风的光景,昼夜间的距离,那丛丛绿火苗便噌噌地往上蹿。

中镇霍山影影绰绰,倘若天气晴好,山巅的信号塔会折射熠熠银辉;半山腰还有琉璃宝塔,风雪过后,那塔就会显出轮廓,如锥如笋如梦如幻。城外自北往南的杨树林蔓延开去,生生被钢筋水泥截断了去路,这郁郁葱葱瞬间发生,仿佛突然打开的画卷。再往南,那绿便是洇了一摊的浓汁——号称华北最大的杨树林了,近前的这一抹绿只能算是大戏前的助演。

5月的阳光爽直地照着,层层的绿吸着光生着氧,草木之香借风而来,不觉心旌随那河水荡漾。去年鸾鸟聚集的时季驾车来过这里,再后来收到朋友发来的天鹅图片。那天遇到了长尾巴雀,飒飒秋风里羽毛蓬得好生可爱,居然发了疯似的跟着雀跃。那一刻,粘灰的心回到了童真,褪去了伪善和狂傲,脚下乱草如丝。那次还看到了不少野鸭和老鹳。冬天的清晨,巡河人发现有几只鹳鸟的腿被河里的冰冻住了,划着小船破冰营救呢。

彩虹桥的位置原来是座“四清”桥,名字来源于修桥的年代。第一次跟着爷爷坐车进城的时候便通过那座桥,已经很旧了。距桥头百十米远设有铁路匝道,每每火车经过,铁杆便在当当的铃声中缓缓降落,火车卷着风拖着嚣张的吼叫疾驰而过,片时,这里便又恢复了交通,一切恍如梦中。时间再往前推,火车路周围莲花田田,远远望去,洪洞像是浮在莲田之上,为此得了一个绰号:莲花城。如今大部分被钢筋水泥所替代,辟出一片拓宽了大槐树寻根祭祖园。第一代槐树虽然遗迹无存,蘖生的后代郁郁葱葱,欣欣向荣。刚进城的那些年,偶尔骑自行车去大槐树下玩,大槐树有一通刻有“古大槐树处”石碑,碑旁矗一棵枯树(第二代槐树),从旧照片看,民国初年这棵树还有枝叶;枯树用铁环箍着,像一座树雕。我们站在雪地里照相,祭祖园寂然无声,雪泥鸿爪,连老鹳也无处藏身。20世纪90年代初第一届寻根祭祖活动以来,30年来从没中断,活动规模越来越大,影响范围越来越广。600多年前的那次大规模移民的后代如今遍及世界各地,于是这个地方毫无争议地被冠以“老家”称号。

这郁郁的前期却是似锦繁花,团团,簇簇,丛丛,树树,泛滥了,成灾了,简直灼人眼目。喜爱粉香的蜂蝶在狂欢,迷离的舞姿金光碎银。花丛树荫里形意通背,素手太极,青春激舞;音乐传多远,心便逐多远。再过几日,落英缤纷,雍容的牡丹便粉墨登场,那影诱人,那香醉人,逃不脱,避不及,连打出的喷嚏也叫馥郁。开到荼蘼花事了吗?怎么可能!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没有尽头。

河里也种莲,据说洪洞的莲藕比别处的多一个窟窿眼儿,吃起来更甜脆,颇负盛名;且有藕断丝连之寓意,与移民之情相吻合,便又多了一层亲近。先前的汾河胖瘦受旱涝制约,苍苍蒹葭,土灰野鸭;如今拦河成湖,引来了苍鹭、老鹳、白天鹅,翩然起舞,染霞洒金。这莲也奇,夏日越照,凉气越浓,茂盛的叶子平铺一地,荷花孤洁清丽,如束如炸,忘情的孩童将臂伸出,脚下踏空,便有路人扶稳腰身,才要感谢,那人已疾步而去,剩下感动和悸动。垂柳抚肩,清风拂面,这凉是新鲜流动的,不酽不淡,如泡到恰好的清茶。毛孔舒张着,高亢的蒲剧织成一张酣畅的网。将车子倚侧,将身子交给草坪,将心仪的书打开,筛过的光照着铅字,滤过的风嬉戏书页。不觉已步入忘我,字和思却生生地长了心,融入血。

最喜深秋的洪洞。单位和住处并不远,步行不到20分钟。走在街头,微风拂耳,树叶蜡黄、铁黄、金黄,落木萧萧。这场景甚是感动,驻足拍了下来,发到微信小群吧。然而大失所望,图片丧失了现场的动感,生冷的格式化镜头根本无法表现落叶超然的舞姿——金黄的飘逸一直伴随着我的步伐和心跳。曾迷恋街头几棵冬青(好像是几年前移植的),迷恋它的原因是一年四季的绿。除了松柏,北方极少有不落叶的树木。这几棵冬青在万木萧条的冬季显得另类,绿叶在白雪的帽子下妖娆迷人。但于秋天,它的一成不变的色泽就显得“暗淡”了,它静静地看着身边的槐树叶、白蜡树叶由斑驳变得金黄,继而飘落,脱离枝头时的优雅恬淡看不出半丝忧伤,倘若没有风,亦不显得匆忙——这迟绿的树不经沧桑,短短两季幻若一个世纪,纷披,斑驳,最终沉寂和消亡。

洪洞被太岳姑射东西两山夹着,天高云淡,霜叶近在眼前,凝结着露珠或黄或红的叶子似乎伸到了鼻子底下,将眼睛闭上,似乎没有闻出特别的味道,但分明感到秋气更浓了。雪落山野,红白相衬下分外妖娆,山野燃起团团篝火,煮雪为饮,苍松、翠柏、寒风为伴,北方的冬天其实很热闹,丰富的生命交相辉映,辽阔而邈远。街头有不少杮树,滴滴血红的心思挂在枝头,叶子早已落尽。杮子树有过青葱,叶子壮硕如掌,哺育果实从米粒到小拳,从坚涩到稀软,先于果实而去,带走的是累赘,留下希望的灯照亮未来的路。

自古到今,洪洞出了许多名人,能够凭借扬名的,却是一位青楼女子——苏三。《玉堂春》里的一句戏词借王、梅、程、荀、张之口传遍世界各地,亦成为被调侃的噱头。20世纪80年代,有识之士在原址建起了一座“明代监狱”。其实这需要敢于亮丑的勇气,不仅政府,百姓也能以史明鉴,以古悟今,由此实现了华丽蜕变,洪洞之风气由粗蛮、狡诈、冷漠变为谦逊、坦率、热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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