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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贝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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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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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电视机的影像

生命中总有一些物件要伴随一个人的成长,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生活的改善,许多物件因淘汰被弃用而成为历史,有些尚存于记忆当中,更多的则已被人们所遗忘。

在我的记忆当中有一台黑白电视机无法抹去。

一九八四年,我们由山村老家举家迁住县城,父母虽然是双职工,但我们姊妹多,且都在上学,日子过得非常窘迫。房子租在城边一家逼仄的小院里,三间低矮的偏房,平时房东堆放杂物,房顶瓦片破损严重,苫着几张布满蚀洞的油毡挡雨,当屋放着一口棺材,我们不得不用床单遮严,上面堆放衣服和铺盖。

那时候富裕的人家已经有了电视机。周日晚上,我们便去邻居家蹭电视看,我们人多,不能一齐去,只能由父母轮流领着去。时间一长,父母也有些不好意思。父亲的单位有一台电视,帮忙照料我们的表姐偶尔带我们去,我们将脑袋悄悄探入门缝,屋子里人多的时候便折身回家了。蹑手蹑脚地站在人家的后面,大气不敢出,看到可笑处只能掩着嘴憋回去,生怕遭到嫌弃。有时也会招来不好听的话头,表姐心眼多,便识趣地拉着我们悻悻地回家了。

父母工作忙,无暇照顾家务,有几年,外婆给我们料理。我家住处附近有一大片当地菜农的地,深秋时节,白菜收割,菜地里会落下不少白菜叶子,外婆将干净的叶子捡拾回来给我们熬白菜汤吃。外婆是个小脚,走累了,便坐在路边歇息,经过路边人家的窗户时,被屋里电视机传来的声音吸引了,便勾着腰猫着眼透过玻璃窥看,直到被屋里人发现大声咳嗽以警示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有几次被邻居看见了,悄悄告诉了母亲。

父母渴望买一台电视机,但那时候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每到年关,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新衣新裤,母亲常常急得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

一九八七年夏天的那一天记得很清楚,我们家里买了一台电视机!姊妹们欣喜若狂,几乎要手拉手一起跳起来了。原来父亲大学(成人干部班)毕业,学校发给每个学生260元实习考察费,父亲没舍得去,而是将这笔钱外添两年多来省下的80元生活费买了一台百泉牌黑白电视机。虽然只有十二吋,但我们一点儿也不嫌弃,我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心安理得地看电视了。父母自然也非常高兴,再也不用为孩子和老人因看电视东乞西求而难为情了。

这是我们家里最值钱的物件,母亲破费买了电视机套。然而父母却因电视机套上的字展开争论,最后引起了一场激烈的争吵。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如此的歇斯底里,脸胀得铁红,仿佛随时要自戕或砸人。忍耐力很强的母亲也寸步不让,大有鱼死网破的犟劲。最后房东不得不出面调和,拖走了父亲,熄灭了眼看就要爆发的战火。

几十年来,我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虽然在父母跟前我从来没有提及过。依我的分析:母亲满怀喜悦地买回电视机套以为会得到父亲的赞许,没想到却引得父亲的不满,心理的反差点起了委屈之火;而父亲的不满主要是针对电视机套上的错字,并不完全针对母亲的行为,他为母亲的误解而怒火中烧。还有一种恶意的猜测:父亲觉得电视机是他花钱买的,锦上添花的事应该由他来做,母亲的自作主张令他不悦,所以对母亲的善意非但不冷不热,反而泼冷水;对于母亲来讲,虽然钱是父亲出的,但是一家人节衣缩食的成果(父亲上大学花了不少钱),母亲觉得自己付出更多,功劳更很大,所以当仁不让。归根揭底,当然根源是贫穷二字上。双方长期积累起来的委屈,在这场争吵中得以释放,反倒是一个好事。

有了这台电视机,父亲晚上加班的次数渐少了,一家人围着电视机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这台电视机一直伴随我们搬进了属于自己的新家。那一年除夕,一家子围着电视机看春晚,然而新买的彩电却突然哑了,大家一筹莫展,急得团团转。母亲突然说:“那台百泉电视机呢?”于是我们将百泉电视机放在彩电上面,看彩色的图像,听黑白的声音。

那一年,除了爷爷,大伯也在我们家过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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