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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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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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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汉碗

初夏那颗炙人的老太阳,火烈烈地普照着大地,喧嚣繁华的学子胡同,数个常年坚守“战地”的小商小贩,都本能地转移到了墙角的阴凉处,往日朗口不绝的叫卖声,此时也彼此黯然失色了。娇贵的女大学生们,头顶自持的遮阳伞,三三两两的悠闲缓步慢行,五颜六色的花伞儿,倒无意成了这条胡同诗意的点缀。冷饮摊前的老太太,可谓是生意兴旺,面对着一群年龄不一的小学生,居然忙活得连钱都借不及。

“热死人咧!这狗日的天气。”

“是咧!刚入夏就这么热,到了三暑那还不灭绝人啊!”

两个上身赤膊,肩膀上搭着擦汗手巾的农民工,一边大步地前行,一边嘴里无奈地抱怨嘟囔着。我与同行采访归来的小张,也推着各自的自行车,混迹于这热闹人杂的学子胡同。正闲聊不经意间,我们倒到了常光临的“食粮面馆”,安排了自行车晃身进去,又成了这里熟悉的食客。面馆里此时的食客比较多,因为这正是吃午饭的当儿,每桌三三两两的顾客,或静坐,或交谈,或品茶,或饮酒,屋顶那叶满是污垢的老吊扇,总是“嗡嗡”不停歇地转动着,老是找不着自己的头尾,才给下边闷热难耐的食客,带来徐徐的凉意。

憨厚睿智的同事小张,同我都是地道的文学迷,我俩一边斟茶慢饮,一边谈论时下的文学现状,从“80后”、“美女作家”到时下泛泛而谈的“身体写作”,再到一直饮誉文坛的文学宿将——鬼才贾平凹。正当我们谈兴正浓,两碗热腾腾的三晋名吃——刀削面,被满脸笑盈盈的女服务员端了上来。见此情形,二人对视一笑,然后劈筷、剥蒜、加醋,就着满屋子的热气,随即大大咧咧地吃将了起来。

虽说郁热难奈,倒也吃得痛快,饭后二人浑身已是汗流浃背,抬头看看墙头的老挂钟,时间还早,于是又就着半壶残茶天南地北地海侃了起来。不知不觉间无意中发觉,一起同来的食客,大多渐渐散去,我同谈兴正浓的小张打了声招呼,示意怕影响店家生意,于是走出门来,付钱结账匆匆离去。

出得面馆,方才知道外边别有一番天地——烈日炎炎,骄阳似火。整个胡同的行人,犹如置身于蒸笼一般。透过炎炎的气韵,不远处名闻三晋的名刹古塔——大云寺(俗称铁佛寺)笼罩其中。我与小张都心性嗜佛,所以我便建议前去大云寺访禅,小张一听我意,也无异议,当即二人冒着酷暑,手推自行车向铁佛寺奔去。

巍巍高耸的六层清代砖建佛塔,是大云古寺的标志性建筑,这里名闻遐迩的铁佛巨头,便置身于该佛塔的底层。从正门右侧的家属院小路绕道而行,发现这里昔日整齐排房式的家属院,正在拆除之中,才几日不来这里倒有如此的变化,我不能自己的叹息着。先前这里小院所住的主人,都是市博物馆的馆员和精通文物知识的研究员。进入大云古寺的后门,我们便顺利地进入了寺区的后院。后院砖建佛塔的周围,数株粗细不一的树木广植期间,其中有历经几十载的豆荚树,还有一年四季长青的松柏,及藏经楼门前开着繁花的两株石榴树。

推开砖塔朱红的木门,首入眼帘的便是那全国罕见的巨大铁铸佛头——释迦牟尼尊首,踏门而进,一缕缕清香的梵香扑来入鼻,使人顿感惬意。佛头前侧的八仙供桌上,供奉着各种时令水果,还有那颂经机播放的声声梵乐,亲耳聆听佛国仙音,自觉身心凉快了许多,犹如置身于清凉的佛国世界一般。

 静观片刻,我等不敢怠慢,俯身低头在供奉着诸位开光菩萨的右桌上,取了六支梵香,当下分得三支给同事小张,随后就着长天不灭的火烛,燃起了各自的香支插于香炉,接着便极其严肃规矩地跪拜了起来。一拜一起,口中念念有词,或曰“赐我智慧!”,或曰“赐我力量!”,每声每句极其虔诚。跪拜毕,摸着铁铸佛头由南向东环行三周,据说这样佛祖可保佑诸多信徒心想事成。好多游人知此,便虔诚而行,其结果都很灵验,如君有疑,可来这里看看——悬挂于四壁的书写有“有求必应”、“佛祖显灵”等等的锦旗和明镜,此等物什都是灵验者回赠的可信凭证。

出得塔门,站在荫凉的树荫下,抬头仰望佛塔身后的藏经楼,一年前复古修葺的藏经楼,在烈日的烘照下别具风韵,几只灰色的和平之鸽,栖落于二层的阴凉处安详地嬉戏。先前的藏经楼早已残破不堪,数年前我曾亲自上去过它的楼上,那里时常有穿着佛家海青的善男信女,在做礼节繁琐的佛家仪式,还唱那动听的梵乐。

在静谧的佛寺后院,逗留了大约半个时辰,我们便推着各自的自行车转了出来。这时,天公善解人意地刮起了微风,但空气仍然闷热得厉害,途径正在拆除的那一排博物馆家属院时,由于职业习惯原因,同事小张建议去那里看看,我也赞成。

 于是,我们把自行车停放在了烈日暴晒的路边,脚下跨过长势茂盛的金针丛,在拆除的废墟和即将要拆除的房屋间穿梭着。我正在俯身观看一群蚂蚁搬动着一条毛虫在缓缓前行,同事小张叫我过去看他捡的宝贝。正说话间,他从一个门口敞开宽大口子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留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子。我问他捡着了什么宝贝,小张默默地朝我一笑,示意让我去路边的自来水处,接着他也很快就过来了。我先打开自来水洗了把脸,刚过来的小张,从袋子里纷纷地向外掏他的宝物,第一件是半块砖大小的木雕,那木料黑泽泽的,显然上过黑漆,上边阴刻着古代的人物和房屋,其线条古朴老到,人物更是栩栩如生,想必定是出自名家之手。剩下拿出来的都是那种古朴得没有上釉子的陶碗,总共五个,其中一个略显小些,个个满身呈白黄色。我刚拿到手上想仔细地看个端详,小张倒拧开水龙头清洗了起来,看着他极其认真的样子,我禁不住地笑了。

让我想不到的是,小张把五个陶碗都清洗了干净,他居然大方地说,把那四个同样大小的陶碗送我,而他只留下了显小的那个。我当时肯定是很高兴,居然忘了说句感谢的话。后来,我们又在各个废弃的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均无所获便匆忙地回单位了。那天自行车的车座,被太阳晒得热腾腾的,坐在上面真能把屁股给烙熟了,但我们心里都很高兴,因为我们捡到了难得的“古董”。

回到单位,小张问我那五个陶碗该起个什么名字,我思索了半天说,我们是去拜佛的途中拣到的,这说明这些陶碗同我们有缘,我看就叫它们菩提罗汉碗吧!小张听了竟高兴地说,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好!事后,我因有事外出了几天,回来后在我们寝室的窗台上,发现竟然又多了一盆吊兰,仔细一看哪里是花盆,那不是小张所留的那个显小的陶碗吗!小张爱花,嗜好兰草,我也有同乐,只是我的菩提罗汉碗还安详地躺在书柜里。再看那束新栽在陶碗中的吊兰,顿觉它绿意葱葱,焕发着绿色生命的勃勃生机。

阿弥陀佛!我的菩提罗汉碗以后也会栽种花草么!我一个人静静地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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