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

仲夏时节，一年一度的端午节，随着时间的流失又如期而至了。好在这几天单位放了假，我才有闲暇时间收拾家务。客厅里的公公婆婆，陪着儿子在看电视，央视的新闻频道，特意制作了端午节文化专题节目，重复向电视观众传播着：全国各地不同的包粽习俗。因电视的声音很大，已至于我在隔壁的次卧拖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地还没拖完，六岁好动的儿子进来了。他一走到我跟前，就习惯性地双手抱着我大腿，然后仰起头来撒娇地对我说，妈妈，下午我们也包粽子吧？！看到儿子两眼央求的目光，我决定考考他，随即我问儿子说，端午节是为了纪念哪个伟大的诗人来着？儿子听后即刻脱口而出：屈原。听了儿子正确的回答，我满意地点头笑了笑，遂便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就在我打发了儿子出去，重新又投入到拖地的忙碌中时，这时候我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响了。在儿子的书桌上，顺手取过手机一看，只见微信上有这么条消息：

重五山村好，榴花忽已繁。

粽包分两髻，艾束著危冠。

旧俗方储药，羸躯亦点丹。

日斜吾事毕，一笑向杯盘。

时至端午，薄村新一年的粽叶，又开始采摘了，谨以宋代陆游的《乙卯重五诗》，祝愿李老师及您的家人阖家安康！万事如意！

再往下看，便是落款——您的学生：禾禾。

看过这条微信，我不由地想起了禾禾，思绪更是回到了：自己昔日的支教岁月。

十五年前的春天，那时候我大学毕业仅半年多，先是在一所县郊中学实习，后来开学不久，我即被县教育局，派遣到南垣一个村小学支教。说是支教，其实是接替一位病故的男老师上课。就这样转眼间，我由一名初中实习教师，变成了村小学的语文老师。

当年，我支教的那个村子叫薄村。为什么叫这个村名？后来听村里有文化的老人讲，相传在汉代时，这村出过一个薄姓太后，就是史书上记载的汉文帝刘恒的生母：薄姬。先前这村子叫翔山村，后来为了纪念汉时的薄太后，就把原来的村名改为薄村了。

薄村这地方，除过生长小麦玉米，还盛产蔬菜和旱地芦苇。旱地芦苇，当地人俗称雨竿，也是一种经济作物，其长相酷似竹子，但长成后却无竹子粗壮，大概有成人食指般粗吧！茎秆倒也欣长，质地却无竹子坚硬。我们晋南无竹，每当我在课堂上讲到竹子，同学们第一联想到的，便是村西成片成片的雨竿。

雨竿耐湿抗旱，不像其它农作物那么娇贵，无需人工浇水灌溉，其生长期的自然雨水，足够保证它健康成长，而且在其整个生长周期中，极少需要人工打理，自身繁衍还快，因其有这种特性，故而当地人称种植雨竿，谓之懒人庄稼。

雨竿可谓浑身是宝，据说其根茎、笋芽皆可入药；秋冬成熟后割回家，可以加工成雨箔或炕席出售；每年端午前夕，因其茎叶是包粽子的上好材料，故而此时间段，采摘粽叶的农人就络绎不绝。正因为这样，才吸引了不少外地的商贩，每年总是按时地来薄村收购粽叶。由此，每年的端午时节，采摘粽叶给种植雨竿的人家，总会带来不菲的收入。

我去薄村小学支教的时候，村西成片雨竿田里的雨竿，已经长到半人多高了。这片面积很大的雨竿地，毗邻着村西的公路，因此我每次回县城或来学校，那片雨竿地就成了必经之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每次周末回家，都会发现雨竿不仅长高了，而且叶子也长稠了长密了，尤其是雨后，这种感觉就更为明显。

那片雨竿林，在薄村村民的口中，还是片神秘之地，他们说雨竿林里藏匿着狼、狐子、黄鼠狼、兔子、蛇……至于有没有这些动物，那就不好说了。据说在早先的时候，雨竿林中还真栖息过狼群；鸟类更别提了，那里绝对是各种鸟雀们的天堂，它们在其间欢快地觅食、嬉戏、筑巢、生蛋、繁衍后代。有时候偶尔路过村西，时不时地就能看见，有成群结队的鸟雀，会从雨竿林中飞了出来。当季节进入初夏，天气逐渐地热了，下午或者傍晚，再路过雨竿地的时候，路上的行人或多或少，总能闻到浓浓的粽叶香。往往在这个时候，距离端午采摘粽叶就不远了。

那年的六一儿童节，过去了仅一周，薄村龙口夺食的夏收就开始了。那时候的农业机械化，在整个南垣还不普及，因此学校就结合当地实际，给学生娃们放了一周麦假，这期间我回到了县城家中。

麦假期满，我又返回了薄村小学。这时候的学校就大变样了，只见操场里无规则地堆放了：好几大堆脱过粒的麦子秸秆。我知道，这是学校附近的村民，把操场当打麦场用了；整个东西教室的中间，通往校园后面会议室的通道上，满地晾晒了新收的麦粒。这些脱离母体不久的麦粒，在夏收阳光的暴晒下，蒸腾出了缕缕麦香。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的夏收景象。

芒种过后的日头，一天强过一天，学生娃们来上学，已有不少人开始自带饮用水了。孩子们带水所用的器皿，可谓是五花八门，他们有拿葡萄糖、罐头瓶的，有拿白酒、啤酒瓶的，也有拿自买的塑料水壶的，但这种情况不多，属个别少数。每个人瓶壶里装的饮用水，也不尽相同，有装茶水的，有装变色汽水的，有装凉水、凉白开的，还有的为了增加营养味道，在水里泡了梨块、苹果块、煮熟的花生仁。一个个瓶瓶壶壶，其大小高矮胖瘦，看上去不仅错落有致，而且颜色材质也不尽相同，它们都被自己的小主人，摆放在了附近的窗台上。上课的时候，我站在讲台上一眼望去，俨然一个农村瓶壶博览会，好不壮观。

麦假结束开学好几天了，我们班的禾禾都没来上学，我问了其他的代课老师，都说不知去向。后来又问了同学们，才有人告诉我说，禾禾之所以没来上学，是因为她去自家雨竿地里采摘粽叶了。经同学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快到端午节了。

哦！忘了告诉你了，禾禾是我们四年级乙班的学习委员。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自己即不请假，也不让其他同学捎假条，这是我听到禾禾没来上学的原因后，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心想，禾禾不能为了采摘粽叶，而耽误自己的学习啊！后来，我静下心来又转念一想，禾禾平时的学习和表现，一向都很优秀，为什么她现在会这样？我就猜想，会不会是这孩子家里，有什么特殊情况？想到了这里，我决定下午放学后，去禾禾家看看。

下午放学后的天气，虽没大晌午那么热了，但暴晒了一天的地面蒸腾出来的热气，还是让人感到难受。我先去自己的办公室，放下了同学们的作文本，然后就步行跟随着，我们班一个家离禾禾家近的男孩，伴行着孩子们放学的队伍，缓缓地走出了校门。一路上，我双眼所见到的景象，仍是村民们在忙着夏收的活计，他们有的在收马路上被车辆碾压的麦秸，有的在收自家门前晾晒的麦子，有的在村路上借自然风扬场，有的开着三轮车往回拉麦草，总之现在村里清闲的人很少。没怎么会儿工夫，我们就走进了村中禾禾家的那条巷子。刚到禾禾家的院门口，一条拴着的土狗，就朝我们吠叫了起来，院子里的人听见门口有人，就大声地呵斥了土狗几声，那狗倒也听话，随后便乖巧地不再叫了。

进了院子，我看见一个身形肥胖的男人，坐在辆陈旧的轮椅上，同时他也看见了我们，正努力地拔轮向对面驶来。轮椅上的男人，边拔轮边问我们说，你们找谁啊？这时候，我身边的男孩告诉我说，这就是禾禾的爸爸。见此情形，我赶忙走上前去自我介绍说，大叔你好！我是禾禾新来的班主任。禾禾爸爸听后说，哦！你就是那个大学毕业的李老师吧！我常听我们禾禾说起你。我说，是，我来看看禾禾这几天为什么没去上学？禾禾爸爸说，我知道，都是我这身体拖累了孩子们，禾禾和他弟弟，帮她妈妈去雨竿地里采摘粽叶去了。随后他又补充说，家里雨竿地多，她妈一个人采摘不过来，这几天又紧着赶价钱，过了端午节，粽叶就没人收了，所以就没让她姐弟俩去上学。我说，哦！原来是这样，都怪我不了解你家的情况……

从禾禾家出来，我在带路男孩的口中得知，禾禾爸爸的身体，是三年前在煤窑上干活砸伤的，据说当时把人都砸昏迷了，后来在医院里抢救了好几天，最终命是保住了，但从此后下身却瘫痪了。

出了巷子，我让带路男孩回去了，心想反正现在也没事，那就去村西雨竿林那片儿转转吧！说不定还能碰见禾禾呢！这么想着，我很快就到了村路上，这时天已近傍晚，村路的空气中，时而弥漫着炒菜的油香，可见农家吃晚饭的时间快到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偶尔我会同熟识的路人打个招呼，他们大多是下晌归家的学生家长。就这样不知不觉中，我就到了目的地：村西雨竿林毗邻的公路上。这段公路，既是村中最热闹的地方，又是通往镇街和县城的必经之路。由此，向南北方向遥遥望去，只见路的两边，无规则地分布着很多农家商铺：农业生产资料店、小卖部、加油站、粮食收购店、饲料店、磨坊、饭店、肉食铺，再仔细看还有药店、理发店、电焊修理部……每年的夏秋两季，更有外地的蔬菜收购商，在雨竿林毗邻的公路两边设摊，收购薄村及周边各村的时令蔬菜。难怪有村民说，村西的公路边，堪称是薄村的商务中心。这不，眼看快到端午节了，现在这里又汇集了不少收购粽叶的车子。

每辆收购粽叶车子的周围，都围拢着不少村民，其中以妇女和小孩居多。他们有的在卖粽叶过秤，有的在向收购粽叶的人打听价钱，有的蹲在地上整理粽叶，有的帮助收购粽叶的人装袋装车，还有一群没事干凑热闹的学生娃娃，也参杂在人群里嬉闹玩耍。在这片堆满粽叶的空间里，飘荡着极其浓郁的草木清香，但身处其中的人们，却不大关心这个，他们关心的是自家的粽叶，在今天能不能卖个好价钱。于是，这里就有了关于粽叶的种种声音，往往在众人的嘈杂声中，一桩桩生意便成交了。最后当卖家从买家手里，接过那或多或少的人民币时，这时候卖粽叶人的脸上，总会绽放出难得的笑容。我知道，这笑容是农人期望已久的盼头，更是粽叶回馈给他们的丰收喜悦。站在这里听着看着，偶尔一抬头，向路的远处望去，就能看到新采摘了粽叶的人，正或背或扛或用车子驮了粽叶，向这边陆续赶来。由此可见，现在的粽叶生意有多火爆。总之，这里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我一边瞅着热闹转悠，一边留意着人群中有没有禾禾的身影，就在我转到一辆位置靠里的微型双排车旁时，居然就真地看见了禾禾。只见她和一个小男孩，面对面地跪在堆满粽叶的包袱上，他们正专心地整理着散乱的粽叶。我断定那小男孩就是禾禾的弟弟，但此时却看不到他们的妈妈，我就猜想，可能她还在雨竿地里采摘粽叶。小男孩的额头上，似乎被蚊子叮咬了，他每整理几下粽叶，手臂总会不由地去挠额头，可见这里也是蚊虫的天堂。忙碌中的禾禾，一直都很投入，我观察了她好半天，小姑娘不但没发现我，就连自己一直低垂的头，都没顾上抬了下。我看见她如此地辛苦，就忍不住叫了声禾禾。这时候的小姑娘，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她猛一抬头看见是我，竟好半天地愣怔在那里。几天不见，现在我对面的禾禾，比原来黑了瘦了，可见这几日小姑娘有多劳累。片刻过后，禾禾才回过神站起身来，她说，李老师您怎么到这地方来了？我笑着回答她说，我来看看你啊！说着这话，我就迈步走到了禾禾身边。此刻的小姑娘，被我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我忙急中生智地拉过她的手说，老师也想体验下整理粽叶，你能不能教教我？禾禾见我说得认真，先是疑惑了片刻，待确定我不是开玩笑后，她才向我无声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也加入到禾禾姐弟的团队中了。禾禾的弟弟，本来就同我陌生，但小家伙却知道我是学校的老师，虽然现在我们在一起干活，但这孩子还是有几分拘谨。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人多了确实出活儿，就在我们三人把包袱里的粽叶，一把一把快整理完的时候，这时就看见禾禾的妈妈，背着新采摘的粽叶过来了。与此同时，我和禾禾忙站起身来，共同去接她妈妈背上的包袱。禾禾的妈妈见我陌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是冲我笑了笑。禾禾见状赶紧解释说，这是我们新来的班主任李老师。禾禾的妈妈听后，边用手背揩自己脸颊上的汗液，边抱怨女儿说，你怎么让李老师来这里啊！？我听后忙说，阿姨你错怪禾禾了，不是她让我来的，是我自己闲逛到这里，凑巧就碰见了你家禾禾。这时的禾禾妈妈，先是刻意看了看我，然后又转眼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生怕我们会骗她似的。接下来，禾禾妈妈似乎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候，站在我们不远处的粽叶商贩，冲我们这边喊了起来，他喊道：天快黑了，你们赶快抓紧时间把粽叶整理好，等收完你家这份，我们就要收摊回家了。听了这话，我们顾不得再说什么了，大家就又埋头整理起了粽叶。

天刚擦黑亮起了灯，禾禾家的粽叶就顺利卖掉了。算完帐后，禾禾高兴地告诉我说，下午粽叶的价格，每斤比上午多卖了两毛钱，因为后天就是端午节了，估计明天粽叶还会涨价。我接过禾禾的话问她说，你家的粽叶明天能采摘完吗？这时的禾禾，眼神迷茫地望着我，片刻过后，她方才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晚，临分别的时候，禾禾娘儿仨，多次邀请我去他们家吃饭，我推脱说学校的厨房为我留了饭。其实，我知道他们回家后才开始做晚饭，所以自己就编谎言骗了他们。

第二天周五，下午最后两节课是作文课。上课后，同学们问我这周的作文题是什么？我站在讲台上看着孩子们，然后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三个大字：端午节。同学们看见了作文题目，正准备拿笔抄在作业本上，这时我摆摆手阻止了他们。紧接着，我提高了声音说：同学们！今天的作文课，我们改变下写作方式，明天就是端午节了，为了让大家的作文写得真实有趣，现在老师带领你们，去参加一次课外实践活动——采摘粽叶。希望活动结束后大家回去，每人写篇关于端午节采摘粽叶的作文，字数不限，但要写得真实有趣，下周五的作文课上，交给学习班长禾禾。我话音刚落，同学们就撒了欢儿地喊好。

去村西雨竿林的路上，我把禾禾家采摘粽叶的事，一一告诉了同学们，并借此强调说，这次课外实践活动，既可以锻炼大家观察事物的能力，又可以帮助禾禾家，在端午节前采摘完粽叶，如此两全其美的好事，我们何乐而不为呢！孩子们也很懂事，纷纷表示，愿意帮禾禾家采摘粽叶。随后，我又补充说，待会儿到了雨竿地里，大家要听从老师的安排，切记不能擅自乱跑，每个人更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一路上，我们的队伍每经过一个地方，都会引来路人的注目。到了村西的雨竿林附近，我先让同学们停在路边的树荫下等待，然后自己带着班长，走进了茂密的雨竿林：去打听禾禾他们在哪片采摘粽叶。很快，我们就在一位大伯的引领下找着了禾禾。当禾禾见到我们的那一刻，她竟惊呆的满脸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时我已打发了班长，让他去喊路边的同学们了。

在等待同学们到来的间歇里，我对禾禾说，现在是咱们班的作文课时间，为了锻炼大家作文的写实能力，我特意带着同学们找到你，目的是给他们上节课外实践课：采摘粽叶。此时的禾禾，一面听着我讲话，一面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我知道小姑娘这几天很辛苦，就故意多说了些话，想以此让她多休息片刻。我的话还没说完，班长领着同学们倒过来了，大家见了禾禾都很热情，彼此问着这说着那。这时候，我看时机成熟了，就轻拍了下禾禾的肩膀说，你告诉下大家你家的地界，再给同学们示范下如何采摘粽叶。然后，我又转身对分散在周围的同学们大声喊道：你们要好好地向禾禾学习采摘粽叶，今天表现好的同学老师有奖。孩子们一听说有奖励，就起哄般地追问我奖励什么？我笑着回答他们说，这个老师先保密，关键是看你们的表现。说完这些，我又特意向孩子们强调：每个人必须注意安全。

下午的雨竿林里，虽有几分闷热，但孩子们采摘粽叶的劲头儿，还是非常高的。起初，有几个男同学因为粗心没留意，采摘粽叶时不小心把雨竿弄折了。我发现后及时地告诫大家说，我们不能因为采摘粽叶不小心，而无意中弄折了正在成长中的雨竿，这样不仅会影响它们的后期生长，还会影响到雨竿成熟后的产量。经我这么强调一说，同学们再采摘粽叶时就小心多了。这期间，我除了陪同大家采摘粽叶外，还负责拿着化肥袋子，收集孩子们采摘下的粽叶。真是人多力量大，手多了出活儿呀！这不还没怎么会儿工夫，我倒收集了一大袋子粽叶。

就在大家忘我地忙碌时，女生中的柳柳，却有了意外发现：她在自己脚下的绿草丛中，看见了一个小巧鸟巢。这个鸟巢不仅完好无损，而且里面还有五只嗷嗷待哺的鸟雏。发现了鸟巢和鸟雏，同学们都好奇地过去围观，有的同学说拿回去养吧！有的同学说这么小根本养不活……这时候的大家是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只见柳柳把鸟巢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生怕别人会抢去似的，她先是轻轻地抚弄了抚弄鸟雏，然后走到我跟前问我说，老师这个咋办？我说你还是把它们放回原地去吧！要不待会儿鸟妈妈回来了，找不着自己的家和孩子们，鸟妈妈会伤心而死的。柳柳很听话，她朝围观的同学们吐了吐舌头，就又重新把鸟巢放回了原地。

此时，只见茂密的雨竿林中，同学们三五一群，他们时而有说有笑，时而窃窃私语，但却都在认真地采摘着粽叶。这些农家的孩子，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尽情地享受着劳动带给他们的快乐。在我眼中，我们班的同学，个个活泼可爱，一派天真；在我心中，我们班的孩子，人人心地纯洁，善良懂事。

太阳落山前，经过同学们的共同努力，我们把禾禾家要采摘的粽叶，统统采摘完了。因采摘的粽叶过多，我们特意借了一辆人力车。待孩子们出了雨竿地，在外面小歇了会儿后，我又重新给他们分了工：男同学负责把装有粽叶的袋子，从雨竿地里抬出来装上人力车，然后拉到收购粽叶的地方；女同学等会儿负责整理粽叶。正在这时候，禾禾的妈妈过来了，她同我商量，打算去村里的饭店订饭，说是不能让孩子们干了活，饿着肚子回去。我想了想回答说，这事我可做不了主，我们还是征求下孩子们的意见吧！于是，我就把禾禾妈妈的想法告诉了同学们，孩子们很懂事，均表示不去饭店吃饭，还说等卖完了粽叶，他们就喇叭开花各回各家。禾禾的妈妈还要坚持，我就只能做她的思想工作了，我说，阿姨！你的心意我和孩子们都心领了，但我们还是尊重他们的意见吧……

果然，如同禾禾昨晚预料的那样，今天粽叶收购的价格，每斤又涨了三毛钱。这样算下来，我们下午采摘的粽叶，能多卖不少钱呢！最后，把一袋袋粽叶过完秤算了帐，我看看天快黑了，就召集同学们让他们回家了。临解散时，我对孩子们说，今天下午大家的表现都非常好，为了鼓励和奖赏大家，明天老师请咱们班全体同学喝魔幻汽水，人人都有份哦！孩子们听后都很兴奋，随后便叫着喊着回家去了。

第二天，既是周六又是端午节，因上周刚放过麦假，所以这周就不休息了继续上课。下午，禾禾也回到了学校。这次不但她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脸盆粽子，说是昨晚她和妈妈加班包的，今天上午刚煮好，她妈特意吩咐要禾禾拿到学校，让我和同学们尝个新鲜。闻着办公桌上满盆粽子的清香，我对禾禾说，这个老师喜欢，同学们也一定会喜欢。

上课前，我去学校门口的代销店，买了好几捆魔幻汽水，顺便让我们班几个来学校的男同学，搬到了我的办公室。下午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召集同学们说，今天是纪念我国古代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投江殉国的日子：端午节，这天无论东西南北，都有吃粽子怀念屈原的习俗，现在我告诉大家个好消息，今天你们不仅能喝到魔幻汽水，而且还能吃到禾禾同学家专门为大家包的粽子，同学们一听见我说的话，猛然间就炸了锅般地欢呼了起来。

那天的粽子，同学们都没吃过瘾，后来大家就一面喝汽水，一面要我为他们唱歌。为了奖励孩子们，我为他们唱了《童年》，唱了《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更唱了《爱的奉献》，这些都是我非常喜欢的歌曲。值得一提的是，当我唱完《爱的奉献》中的“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时，先是禾禾感动地哭了，后来在禾禾的影响下，全班的同学竟都哭了。

那年的端午节，是我平生过得最难忘的一个端午节。一年多后，我把禾禾他们班教到了小学毕业，那年暑假，因我男朋友赴京发展已趋于稳定，所以我也辞了工作去了北京。至此以后，我曾经支教过的薄村小学，就很少回去了。现在一晃，时间居然过去了十五年。后来，我听说品学兼优的禾禾，高考考取了我们省的医科大学，后来她又被保送读了研。现在的禾禾，已是省城一家大型医院的主治大夫了。大概在禾禾读大学期间，她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联系方式。从那以后，每遇逢年过节，禾禾都会给我发来祝福信息，尤其是每年的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