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冀宏伟的头像

冀宏伟

网站用户

文学评论
202203/29
分享

诗性气质与审美意绪里的江南世事

 

    ——读吕新《梅雨》

              冀宏伟

 

       重读吕新的《梅雨》,是一次久别胜新婚,他乡遇故知的旧梦重温。旧爱新欢,前尘旧梦一起涌上笔端。语言的狂欢,诗意的汹涌,文字的荣耀,梦幻的盛宴,意识流的表现手法,中国版的《喧哗与骚动》,阴湿哀婉的梅雨天,诗意葱茏,暗绿寒意的满河烟水,浸透纸墨,泛滥醉人。

 满街的大雾正在溃退,灵性的光泽开始露头。如是吕新说。

 似水如潮,灵秀飘逸的文字,仿佛梦中呓语,若隐若现,亦真亦幻,一泻千里,势如破竹,一触即发,势不可挡,河流一样汩汩流淌,不舍昼夜,给人以持续美妙的阅读享受。

 好的文字是需要反复回眸,值得也经得起反复阅读与检验。对于好作品,我喜欢法国作家莫里亚克说过的:“重要的不是你读了什么,而是你重读什么。”泥沙俱下,鱼龙混杂,文字速朽,在大浪淘沙,过目即忘的浅阅读与网络读图时代,经得起时间沉淀淘汰,能够与时间对抗的文字,本身就具备了经典的特质。十几年过去了,重读《梅雨》犹如初读,那些华美的乐章,氤氲的气息,空灵的叙事,惊人的想象,像一位仪态万方,风情万种的美人,在岁月的逝者如斯夫里,依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吕新是一位令人敬重,具有特殊文学才情的作家,也是一位天然的十分稀有的先锋派作家,长篇小说《梅雨》是我阅读体验最出色的文本,在这部语言诗意盎然,人物暧昧费解,节奏前后呼应的小说里,先锋的质地咄咄逼人,艺术的实验洋洋洒洒,直抵小说的每一个末梢,令人莫名长叹,动心动肺,亦悲亦喜。

 人物形象关系是《梅雨》的互联网络,有点像迷宫叙事。每一章每一小节均以人物名字命名。所有的人物又枝缠叶绕,交织碰撞,互为镶嵌。王家陵——五味;薛隐——老师;周策田——校长;魏马——祖宾、祖民、五味、小海、越秀的舅舅;王尔荡——祖宾、祖民、五味、小海、越秀的父亲;金针——王佐的三姑娘、周策田的表妹;叹息如树伤的张芸,思想如血丝的王家陵,烈焰焚身的祖宾,满脸粉刺的祖民、远嫁他乡的越秀、眉飞色舞的孙彩云、如花似玉的女教师薛隐,扑朔迷离,愁绪萦怀的荷尔蒙气息;满腹泥泞,满目风声的感事伤怀;难以启齿,落寞成灰的往事如烟……多声部多视角的人物形象,既是主角也是配角,既是叙述者,也是被叙述者,既是当事者,也是旁观者。所有的人物既独立存在,又互为纠缠,既自言自语,又众声喧哗。人物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以断章与剪接的艺术方式呈现出来,以碎片化,分列式的结构链接起来,形成了一个丰饶绵密,信息饱满,不拘一格,来去自由的小说阅读空间。

 “窗含烟水,远山衔黛。雨中的房舍只是一些模糊的轮廓”。

 “雪白的稻米,碧绿的荷叶,水里有红菱,岸上长着鹅黄的药草……漆黑的乌篷船日夜停在河边,砍树的声音在茂林修竹之间回荡。 在那碧草连天,烟雨迷濛的乡间,少数清心寡欲的人喝着圆形水坛里的明亮的水。挂满露珠的蔬菜和水果鲜艳欲滴,叮当作响。往事虚泛,蝉鸣不止,水塘里浸泡着陈年的竹器,柔软的薰衣草在他们的身边日夜疯长。”

 《梅雨》是典型的中国江南水乡式地域性写作,静如处子,动若脱兔的新奇创造力,使《梅雨》充满了水墨丹青,铅华洗尽,浓入淡出的想象空间与审美体验。细腻如女人的秀发、丝绸、绢帛,敏感如流动的香水,虚幻的爱情、飘动的裙裾。一丝薄雾、一阵烟雨、一滴露珠、一帘幽梦、一声咳嗽、一个眼神、一缕暗香、一株青苔……都会引发纷繁无穷的抒情意象,释放出人事倥偬的语言丛林。

 智性、灵性、神性、诗性的语言文字,是构成《梅雨》文学审美意绪的第一要素。

 “石榴红裙只是我从前人那里接受的一种最鲜艳最浪漫的文化遗产,它旋转在已逝的历朝历代,香风扑面。远远地飘在深闺和彩车之外。瑰艳的记忆在明灭中延续,不断地复活在一代又一代的她们的身上。展开历史,展开陆陆续续的美人轴,王朝的黄昏因她们的叹息而变得格外忧伤,令人心碎,国家的庆典因她们的香消玉殒而黯然失色。她们的身影固定在水榭亭台之上,锁在画屏之后,飘飞的红裙不断地从花木深处的绿云纱窗外悄然闪过,她们的明丽的笑声至今回荡在国家的花园里……”一部小说的语言,如果能够到达令人大吃一惊的程度,不要怀疑存在什么独门绝技,那仅仅是作家运用诗的语言,在读者与作者之间达成的一种邀约与赴约的暗示关系,并由此建立起某种美学上的认同,最终成为阅读意义上的一场盛宴。就像《梅雨》诗性化的语言,湿润、幽静、唯美、深邃 、明亮,看似波澜不惊却到处暗流涌动,起承转合,腾挪跳移之间,皆是阅尽世相万千,看破红尘俗世的洞察力,穿透力。阅读《梅雨》的文字早已超越了阅读本身,在活色生香的文字面前,所有的想象与感觉,聆听与凝视,都插上了飞翔的翅膀。沐浴在苍茫的时空卷轴里,向着美学与诗意频频巡礼。

 《梅雨》的章节设置亦长亦短,疏可跑马,密不透风。时而繁花似锦,花影重重,语言的河流滔滔不绝,时而化繁就简,廖廖要语,在匪夷所思里戛然而止。例如《薛隐》一章:“刚下车,就遇见爱情。……还没起床,爱情就已经堵到了门口。”《祖宾》一章: “油菜花开了……漆黑的乌篷船像梦一样浮在水面上……”《梅雨》犹如江南水调,长歌短笛,此起彼伏,相得益彰。又像中国传统水墨画的留白与虚景,令人浮想联翩,产生了“意到笔不到,空白处并非真空,乃灵气往来生命流动之处。且空而后能简,简而练,则理趣横溢,而脱略形迹”的艺术魅力。

 有人好奇,很难想象一个土生土长的山西作家的小说,却把江南水乡情调展现的如此出色。 其实《梅雨》出自曾经是诗人的吕新之笔,一点也不足为奇。作为小说,《梅雨》注重的是,让故事情节赋予结构和语言上的想象力,创造力,让故事情节在诗意弥漫的沉醉里呈现穿行,对文字的精雕细刻,对语言的苛刻严谨,使小说传递出一种诗意审美的感染力,产生了一种不可抗拒的迷恋和魔力。就像《红楼梦》是诗词的小说,也是小说的诗词,《梅雨》既是对小说的一次诗意革命,也是对诗性的人文探索,为此,我把《梅雨》看成是吕新从诗人到小说家的一次华丽转身,也是由小说向诗歌驻足时,不忘初心的一次回望来路,同时我更愿意把《梅雨》,当做一首抒情长诗来阅读。

 如果你也和我一样,热爱诗歌,喜欢阅读,迷恋诗性气质的小说,理解诗与诗人点石成金的神奇魅力,《梅雨》一定能满足你,适合你。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