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艺术的虚构再现历史的真实

  以艺术的虚构再现历史的真实

     ——读晏齐《一道密旨》

              冀宏伟

  经历了开元盛世的鼎盛王朝和贞观之治的黄金时代，长达七年之久的安史之乱，使巍巍大唐元气大伤，大唐气象的繁华渐渐滑向深渊，安史祸患的余波开启了藩镇割据、诸侯林立，宦官专权、盛世与乱世，内忧与外患同在的大唐新格局。《一道密旨》（作家出版社2022年8月）以安史之乱之后为历史背景，通过写实与虚构相结合的艺术形式，潜入大唐历史那段风雨飘摇的冰河期，集朝堂、江湖、藩镇、武侠、悬疑、虚构于一体，揭秘鲜为人知的皇权争夺，正邪困斗，呈现武林高手的绝地厮杀，江湖风云的起伏沉浮。《一道密旨》既是一幕大唐历史的史海钩沉，也是一段江湖恩仇的传奇秘闻。

  《一道密旨》既有真实的历史事件，也有虚构的人物塑造，在虚实之间，家仇国难，朝堂江湖，奇人异士，粉墨登场，轮番上演。唐玄宗李隆基、唐肃宗李亨、新帝李豫，尚父李辅国、赶车马夫萧息、浙东道节度使薛兼训、监军院院使鱼继典、浙东道第一公子薛瑞、肩负重任的密探冷惊、瞎眼买伞郎邓奇、老盲客杜阴阳、化罗剑邓不漏、花姑、渔叉汉、自封武林至尊的晦天、酒馆掌柜郑文悠、女儿郑苑清、赤头郎、杀人恶鬼、东瀛四姐妹……大明宫的祠楼、越州城的不漏闪铺、青雨楼酒馆、无人问津的破庙元化寺、升平坊青楼、巡防营、青羽营、陌刀队、乌木七尖叶、陈年密旨、受命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真实的大唐在虚构的写作里亦真亦幻，虚构的故事在真实的历史中交织碰撞。真实的历史为作者提供了虚构的创作舞台，虚构的艺术创作又为真实的历史增添了神秘色彩。写不尽人世纷争，悲欢离合。道不完朝代更迭，人性善恶。

  自古英雄出少年。 乱世出英雄，英雄逢乱世。 邓奇，一个乱世里命悬一线的苦难少年、习武绝才、转世灵童。小人物的伤逝历练，畸形成长，却要几经辗转，九死一生，成为圣人新帝继位大唐江山的核心角色，担当起锄奸救国的重任。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在个人肩上，就是一座山。邓奇的命运遭遇在时代的大背景显得那样令人不寒而栗又刺人远望。《一道密旨》把个人命运置于历史的动荡和时代的大背景下，透过历史碎影反映个人命运，以及小人物对精神世界的思考。这种思考既有虚构文学的优秀品质，也有回溯历史的良苦用心，既有被历史大潮荡涤的悲苦命运，也有弥足珍贵的人间真情，既有家国情怀的吟唱，也有令人心酸的归去来兮。 山河难安、壮志难酬。一道密旨，又搅动起江湖的腥风血雨，大唐天下满城风雨。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透过安史之乱的魑魅魍魉，热血少年，以盲眼以血脉气脉与化罗剑，阴阳刀共舞。在乱世中破势成长的邓奇，代表着大唐盛世，寄希望于未来，在革故鼎新中重获新生。

  历经大悲之人必是大智大勇之人。无独有偶，《一道密旨》里的化罗剑、杜阴阳、邓奇三个武林奇人，都是经历过天崩地坼的人生巨变，深陷家破人亡的苦难深渊，又都是直面人生长恨，命运无常，用血泪书写武林绝技的悲情男人。冥冥之中，因为一剑一刀，又神奇地联系在一起。化罗剑与爱妻爱子被东瀛倭寇逼下悬崖，当奄奄一息的化罗剑看到爱妻爱子血肉模糊的死尸，怎一个“惨”字了得。“啊——化罗剑仰天长啸，吓跑了野狗，惊散了鸟兽，但驱赶不了他撕心裂肺的痛楚。化罗剑把头埋在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中间，痛哭着。鲜血染红了他的面庞和衣襟，血水混着泪水，向四周流淌蔓延。

  昏厥后再次醒来的化罗剑不再哭泣，这个满身血污、双目间充满悲绝的男人先是捡起了地上那柄从小到大陪伴身侧的剑，对着一块石头一挥，溅起的火星子点燃了枯叶，枯叶的小火苗引燃了尸体身旁的碎布，逐渐变大后又窜上了两具尸体……双目死寂无神的化罗剑双手捧着一大把白灰，漫无目的地走着，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杜阴阳被化罗剑所伤，瞎了双眼，从武林之巅跌落山底，成了一个活过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流浪汉，瞎叫花子。后来被花姑父母所救。花姑父母被梅陇军乱刀砍死后，饥寒交迫的杜阴阳，拼上性命从虎口里救出花姑，将花姑养育成人。

  年幼的邓奇在崖底村，亲眼目睹了父母被东瀛倭寇刺穿身体，屠杀烧村的人间炼狱图。后来因为豁牙老汉舍身相救，宁愿自己被活活烧成一具焦骨，压住邓奇才从死神手里捡回一条小命。走投无路之下，幸好在化罗剑的带领下，落脚越州，依靠制卖油伞为生。

  不同的命运遭遇，相似的苦难体验。三个悲情男子的忘年之交，两个男人教化一个孤苦少年成长为武林绝才 。化罗剑也好，阴阳刀也罢，走地神仙也好，内息真气也罢。人有兴衰，朝有兴衰，时势亦有兴衰。”曾经的“走地神仙”的巅峰对决，绝地厮杀，落魄潦倒，恩义难全，爱恨情仇，最终归于对天才徒弟邓奇的共同传授，都是效忠于江山社稷的传奇故事，对东瀛倭寇的同仇敌忾，舍生取义，以及爱的慈悲共情。

  《一道密旨》是一部悬疑历史题材的作品 ，虚构是作品的重头戏，虚构是作品的魅力所在。尤其是化罗剑，阴阳刀，一剑一刀，刀光剑影的对决，神出鬼没的较量，呼风唤雨的功夫，难分高下的决战，行侠江湖的武林高手是贯穿整部作品的一条主线。莉迪亚.戴维斯说：“好的作品是带电的，如同火线相碰，嗡嗡震颤，啪啪作响，读者所有的神经被统统激活，运用大脑，感受心跳。”《一道密旨》之所以是一部好作品，是因为在真实的历史背景下，以虚写实，亦虚亦实，借助虚构的艺术表现形式，直抵真实的历史暗角，魔幻世界。虚构在《一道密旨》几乎达到了登峰造极，有如神助的地步，令人叹为观止。例如化罗剑与杜阴阳在崖底村的狭路相逢，电光火石之间的武林大战，以及杜阴阳与晦天的正邪决斗，邓不漏与倭国杀手的饮血拼杀，邓奇与李辅国的鹰犬萧息出神入化的雪地绝杀……读者在感受文字虚构的武侠氛围里，可以到达真实的第一现场，更无法拒绝虚构带来的美好阅读享受。相对波澜不惊的真实，读者更喜欢撼人心魄的虚构。虚构是对非虚构的探寻与捕捉。虚构比非虚构更接近生活的本真与人性的幽暗。如斯王安忆说：“我们为什么要虚构？我觉得，非虚构是告诉我们生活是怎么样的，而虚构是告诉我们生活应该是怎么样的。生活应该是怎么样的，现在已经没有人去关心了。我觉得艺术还是应该回答“生活应该是怎么样的”，现实处处在告诉人们“生活是怎么样的”，那么艺术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