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硼砂的女人

那是今年春天，我去市里开完会，回来在火车站候车室候车，刚坐下不久，一个蓬头垢面、衣着邋遢，年约30多岁的女人，伸着一双脏呼呼的手沿座乞讨过来了。如今不管在哪里，都会遇到类似的乞丐。人们也习惯了，也没有什么稀奇了。侯车的人们开始并未因她的可怜像而大加施舍，有不理不睬的，也有露出厌恶的神态的。

我没有把她沿座乞讨的事儿放在心里，独自打盹。

突然，一阵啼哭声传过来，使我无法打盹了。我睁开眼睛扭头看去：只见那个沿座乞讨的女人，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哽咽道：“……我丈夫久病未愈去年死了。为给他医病家里欠了一屁股的债。家里还有一个70多岁的婆婆，我孩子染上了疾病，又无钱医治，眼看危在旦夕。这么多的不幸事，降临到我一个弱女子的肩上能挑得起吗？也有好心人劝我再嫁，以摆脱窘迫的家庭。我也曾想抛弃祖孙俩而另找男人，但我的良心还没有泯灭，实在是舍不下无依无靠的祖孙俩。如果我另找了男人，祖孙俩怎么办呵！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也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我才流落街头乞讨的，求大家伸出援助的手拉我这个弱女子一把……”女人说到伤心处，眼泪就象断了线的滚落下来。

刹那间，候车的人们被她不幸的遭遇所感动，即刻就动了恻隐之心，马上就有慷慨解囊的。顿时，花花绿绿的钞票就飞到了她的手中。无论是谁看到她那双眼睛里，象喷泉连绵不断地滚出的水珠，就没有不动心的。没有遭遇到十分悲痛的人，是决不会有那样多的泪水流出来的。她乞讨到我的面前，我毫不犹豫地给了她拾元钱。

没过多久，我又去市里开会，回来时又在候车室里候车，又遇到上次那个乞讨的女人。她沿座乞讨，又是与上次那样先诉说她的不幸，然后就哭了起来。她的泪水就象江河决了堤似的，怎么也截不了流。顷刻之间，候车的人们就已怦然心动，同情的目光跃然脸上。

我移目四顾，除了极个别铁石心肠的人以外，再没有不愿施舍的人。当然不是她的不幸打动了人们的同情心，而是她的眼泪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就一般而言，无论是谁家里死了亲人哭丧，也没有人会流出那样多的泪水。

转眼就到了夏天，我在市里参加学习，由于今年暑天的气温变化无常，最高气温高达38摄氏度，白天夜晚都要扇电风扇，一不小心就染上了风寒。

我在去药店买药的路上看到一个似曾面熟的女人，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我看她走进一家中药店，我也是去买中药的，便尾随在她身后，也走进了那家中药店。

那个女人只买了一味叫“硼砂”的中药就走了。

我服下药后，病情有所好转了。可晚上无法睡觉，这可能是药的副作用吧。往往晚上难熬到天亮。为了把这日子打发过去，我就去找宾馆的服务员借书看。

“我们宾馆没有为旅客准备有书。”服务员想了想说，“只有以前电影演员在这儿拍戏，可能是忘记了丢下的有几本书，是介绍电影演员怎么演戏的书。您看么？”

“我当然愿意看。”我本来就喜爱猎奇，便拿回房间躺在床上看。 

我看完书，才知道那些电影演员演痛哭戏时，倾盆如雨的泪水，原来是在他（她）们的眼睛里放了“硼砂”。硼砂有催泪的作用。此时，我猛然想起，昨天在中药店遇到的那个买硼砂的女人，不就是在火车站候车室沿座乞讨的那个女人么！

1999年第4期《红豆》杂志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