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不过,只要是九月我就会心生欢喜
我就相信了天高云淡
或风缓天晴这些溢美之词
在一片垂柳的浓荫里
还没有枯草和败叶,秋虫尚未凄凄
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该绿的还绿着,该红的已经红了
该熟的果实都挤在枝头
向一夜之间到来的九月述说悲喜
是啊,这些来自时间深处的秘密
到了该释怀的季节,我知道
这盛大的秋天有足够的时间和诚意
迎纳它们……
虚掩
窗户虚掩,有三月的风不请自来,在我
清冷的房间里鼓弄春意
目光虚掩,有正在融化的水,刚好
流过我的门前
耳朵虚掩,有擦肩而过的鸟鸣叽叽喳喳
说着逐渐清晰的温度
心也虚掩,好让这个初春的悲欢
任意出入,让一场三月的雪,下了又停
让绿意初萌的梦在内心的树上
有了盎然的可能
梦再虚掩,我就躲在一棵草的根部
看周围的泥土在春雪的融化中悄悄湿润
看沉睡了一冬的草根伸了个懒腰
在我的梦里,无声地醒来……
暴雨来临之前
暴雨来临之前,我始终保持隔岸观火的
姿态,我知道这个黄昏
越聚越多的乌云,必将是
最终的一场虚无,它们会被
暴雨的冷刃刺破,顷刻间碎成一地流水
或者矜持着,迟迟不肯落下
等一阵风来,把它们吹散
暴雨来临之前,我看见一只鸟在水面上
保持低飞的姿态,它披着
这个傍晚越来越模糊的残色
在我的眼前飞着,像厚厚的乌云里
挤出的一道微弱的闪电,像从我的心里
逃出来的一丝躁动,在这个
可能到来的雨夜现形……
这个晚夏的午后
对着伤口怀念没有疼痛的日子,彼时
这些疼尚无来处,可是
它们却在平静中向我逼进
厨房的案板上,一把正在削皮的菜刀
冷光闪闪,在这个晚夏的午后
突然割破我的手指
制造了血水滴落的声音
我的小手指上,一条深深的伤口骤现
然后是一阵钻心的疼,这些疼,用
若隐若现的锋芒,强行闯入了我曾经
不痛不痒的生活……
逝去的人来自荒凉深处
梦越来越多,逝去的人来自荒凉深处
他们像岸边枯萎的草
在四月悄悄复活,在梦里
涌入我的目之所及,一切都如此清晰
他们一次又一次,在永无止境的
长夜里走进我,只是我们从未交谈
除了用微笑,沉默或彼此含睇而视
搭起了这个久别重逢的舞台
除了虚幻,把我们塑造成一些
擦肩而过又念念不忘的角色
越来越多的梦里出现的,都是我们的
前世与今生……
把灵魂从废墟般的身体里掘出来
我们实在无法阻止肉身腐烂的速度
也无法把日渐疏松的骨质
从血肉中分离出来
在满目灰尘的阳光之下,再生为
一粒新鲜的种子
我们只能无奈地放弃
自己在时光中陷落的部分
只能把灵魂从废墟般的身体里掘出
以保持他原来的样子,并以一个
幸存者的姿态,为终将
了无痕迹的肉身送行
我们站在一场又一场梦的边缘
看着越来越多的流亡者正手持空杯
默默饮尽喧哗的时间……
我指尖的烟灰正一节一节无声地掉落
我在我的静谧里点燃一根烟,此刻
除了某个脏器依然小有波动,除了
我亲眼目睹了阳光的秘密迁徙
这个初冬的午后,都是
司空见惯的孤孑和令人恐惧的
静止,没有风,没有人经过
暗冷的空气中也没有斑斓的瓢虫飞舞
往日纷飞的落叶早已安静地落下
藏身于岸边大片大片的枯草间
眼前静静的湖水中,一只麻雀落在
那块凸出水面的石头上
和石头一起保持沉默,我们
同在一段寂寞又枯燥的时辰里等什么
而我指尖的烟灰正一节一节
无声地掉落……
七月
偶尔的细雨和蝉鸣,偶尔的寂静
偶尔从云隙间伸出手臂的阳光
指认着晚夏的地址
偶尔有几枚熟透的杏子噗噗落地
或者在四溢的花期里
偶尔有几片花瓣被风吹走
杂草间,偶尔有一群阵线混乱的
蚂蚁在逃避雨水
偶尔还会有微风过后草木的私语
在新雨过后清新的空气中漾动
又或者,天空中偶尔有雨云浮过
并伴有隐隐的雷声
这些发生在七月的事件,都是
夏天的情绪,都是
宿命的吟咏,回响在时光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