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

                                               招 聘

                                           文∕金洁雯

方华钰大学毕业在中学里教书快两年了。方华钰处世圆滑，自私自利，斤斤计较，心思缜密。在单位里，他溜须拍马，迎合领导。虽然他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总的来说，方华钰是个不错的老师，是个有本事的人，他明白，教书是他的立身之本，教好书是必须的。方华钰中等身材，长方脸，皮肤白，眉毛浓长，眼睛不大不小，身体健壮。

这天，在学校食堂吃好午餐，方华钰在办公室休息看报纸，看到一则占了半个版面的某报社招聘记者的招聘启事，方华钰眼睛一亮。记者，号称“无冕之王”，是方华钰一直向往的职业。考大学的时候，他报的第一志愿就是新闻专业，可惜分数不够，读了中文专业。为此，他难过了好一阵子。

方华钰像吃了兴备剂一样兴奋起来，他仔细阅读应聘条件，三十五周岁以下，大学本科及以上学历，文字功底深厚，热爱新闻事业，拥护国家的方针政策，遵纪守法，身体健康，吃苦耐劳。按照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择优录用。方华钰对照自己，这些条件他都符合，他大学中文系毕业，文字功底自然不错，在报刊上发表过多篇文章，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

机会难得，方华钰不想错过，决定去应聘。方华钰根据招聘启事的要求，把身份证复印件、大学毕业证书复印件及个人简历、联系方式和两张一寸彩色证件照在报名截止前寄给了报社。

方华钰静下心来想，这么好的工作，应聘的人肯定非常多，如果报社里有人关说，那就十拿九稳。方华钰想，什么公开公正，这都是表面文章，录用不录用，还不是领导说了算，他们有一千万个理由可以录用你，也可以不录用你，很有猫腻。这种事情他听得多了，某某某，因为是领导的亲戚，就录用了。“拼爹”，读书好不如有个好爹。方华钰自然没有好爹，父母都是农民，亲戚里也没有人当官的。

方华钰很苦闷，在办公室里唉声叹气。

同个办公室的王建凯老师，是个热心人，对同事特别热情。

“唉，”方华钰又长长叹了口气，王老师就问道：“你这几天唉声叹气的，出了什么事？”

方华钰摇摇头说：“唉，我要去应聘记者，可惜报社没有熟人。”

王老师惊讶道：“怎么你要去应聘记者？”

“是的，我考大学的时候，填报的第一志愿就是新闻专业。”

王老师想了想，说：“我爸是报社的主任编辑，要不我跟我爸说说？”

方华钰“啪”坐直身子，惊喜道：“真的？”

王老师说：“我骗你干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方华钰感激地说：“那就太谢谢你了。”

王老师说：“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但是，我也不能保证成功，毕竟这事不是我爸一个人说了算，他还要托人家。”

方华钰说：“这我懂，能够理解。但是你父亲去打招呼，肯定管用。”

方华钰高兴坏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二天，方华钰买了两条中华牌香烟给王老师，说：“这是送给你爸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王老师不接，推辞道：“这怎么行，事情做好了再说。”

“应该的，收下吧，两条烟而已，不算受贿，这只是礼节，你爸帮我的忙，我总要表示表示。”

王老师不肯收，方华钰硬塞到王老师手里。王老师推辞不过，只好收了。

看到王老师收下了，方华钰放心了。

王老师对方华钰说：“我已经跟我爸说过了，他会去打招呼的。负责这次招聘的报社领导跟我爸是老同事了，也是老朋友。”

方华钰听了大喜，连声说：“谢谢，谢谢！”

王老师热情道：“你自己也跟我爸联系联系，别不好意思，我爸是个热心肠的人，只要办得到，他都会帮忙。”

王老师给了方华钰他爸的手机号码。

方华钰如获至宝。

“别不好意思噢，我爸人真的很好的。”

“嗯，”

下班后，方华钰拔通了王老师父亲的手机。方华钰在电话里很谦恭地说：“王老师，您好，我是您儿子的同事方华钰。”

“嗯，嗯，我知道。”对方应道。

方华钰小心说道：“您们报社招聘记者，我已经报名了，请您帮忙啊！”

对方答道：“我已经跟领导说过了，同等条件下，他们会优先考虑你的。”

方华钰高兴地说：“好，好，谢谢您。”方华钰心知肚明，同等条件，这个很含糊，什么同等条件下，都是这么说的，还不是领导说了算。

“不用谢。你自己还要努力噢，我说的是同等条件下。”

“这我懂。”

打完电话，方华钰感到了压力，思量道，不是说同等条件下嘛，不能做扶不起的阿斗。他恶补新闻专业知识。

方华钰对王老师的态度大变，以前对王老师还有点高傲，现在对王老师很巴结很谦卑，王老师都给他搞得很不好意思，很难为情。

王老师委婉地很客气地对方华钰说：“我们是同事，同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方华钰稍稍收敛了一些。

过了几天，报社打电话来通知他去笔试。方华钰很担心考试，自己到底不是新闻系毕业的，肯定考不过那些正宗科班的人，深厚的理论功底不是一下子能补出来的。

能不能不参加考试？方华钰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王编辑。王编辑劝他道：“你还是去参加考试，这个程序是一定要走的。”

方华钰问：“考什么内容呢？”

王编辑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要写一篇文章。”

方华钰担心道：“写文章我倒不怕，我只怕考理论知识，我不是新闻系毕业的。”

王编辑说：“都到了这一步，还是去考试。考试很要紧的，考得太差，就不太好说了。”

方华钰感激地说：“好，谢谢你。”

“不用谢。”王编辑按断了手机。

幸好带来了几本专业书，方华钰抓紧时间看书，连中午吃饭也边吃边看书。方华钰志在必得。

考场在报社大楼内。报社大楼坐落于闹市区，二十多层，高大气派。方华钰仰望这座建筑，心潮澎湃。考场在十一楼，方华钰乘电梯上去。电梯缓缓上去，方华钰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上。

出了电梯，方华钰忐忑不安走进考场，考场是报社的会议室，空间很大。监考人员是人事部的张主任。张主任四十多岁，皮肤白，没有血色，瘦高个子。

张主任说：“可以随便坐，两个人之间隔开一个位置，不要坐在一起，不能交头接耳。”

方华钰旁边坐着个年轻女的，一头秀发披在脑后，方华钰友好都她点点头，女的也点头致意。

时间到，试卷发下来。方华钰迫不及待地拿起来看题目。看完题目，方华钰大喜。原来题目是根据给出的材料写一则通讯。

写通讯对于方华钰来说是得心应手，他给学生上过怎么写通讯的课呢。他仔细地看完材料，略略思考了一下，就开始动笔写。他字字珠玑，言简意赅，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一千字左右的通讯。写完，方华钰得意洋洋。他环顾四周，看到很多人眉头紧皱，苦苦思索。旁边那个女的，拿着笔在思考。

方华钰检查了一遍，第一个交卷。

“这么快。”张主任感到惊讶。

“嗯，”

方华钰从报社出来，长长吐了一口气，这下有希望了，他对自己的文章还是很有信心的。

过了几天，王编辑打电话给方华钰，说：“你文章写得不错，第四名。”

方华钰心凉了，只有第四名，报社只招两名记者。

“别担心，你跟第一名只相差六分，面试表现好一点。”

“麻烦您费心了。”

“我会知会一声的。”

“谢谢！”

“进入面试几个人？”

“六个，三比一。”

方华钰忧心忡忡，王编辑真的会去打招呼吗？人心难测啊！

面试这一天，方华钰精心打扮，穿上西装，系上领带，到底是年轻人，一下子变得风度翩翩，精神实足。

方华钰迤逦来到报社，心情既激动又忐忑不安。

笔试成绩贴在门口，王编辑说的没错，方华钰第四名，跟第一名相差六分，跟第三名相关三分，跟第二名想着四分，第五名跟他只相差二分。相差都不大，就看面试成绩了。

来面试的人二女四男，都在穿着打扮上下了功夫。女的浓装淡抹，各个不同，总之要表现出自己的风度和魅力来。男的都跟方华钰一样，西装革履，仪态庄重。

别人也不是傻瓜，肯定有人跟他一样，找关系，关系后台可能比自己还要硬，想到这里，方华钰感到窒息。

只能这样了，有什么办法，方华钰悲叹道。

一位工作人员从里面出来说：“大家在外面等。我会叫的，叫到谁谁进去面试。”

大家在过道上，有的在思考，有的走来走去，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很好奇的样子。方华钰站着没动，靠在墙上，想着面试，会问什么问题呢？总离不开新闻方面吧，一个合格的记者，需要方方面面的才能。

“方华钰，方华钰。”

“哎，”方华钰整了整西装和领带，急急忙忙走进去。

四位面试人员，二男二女，年纪不等，正襟危坐，拿着笔，桌子上放着评分表。方华钰被安排面对面坐在他们前面，中间只隔着一张桌子。等的时间长了，方华钰反而不紧张了，他面带迷人的微笑，很有礼貌地看着四位面试人员。

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坐在中间的男面试人员人事部张主任，对方华钰说：“请简单介绍一下你自己。”

“好的，我叫方华钰，大学中文系毕业，发表过文章，二十八岁，我现在的职业是老师。”方华钰不卑不亢地说，他想起了王编辑给他说过的话。

“在大学里获得过荣誉吗？”

“噢，我在大学里是学生会干部，荣誉嘛，好像没有，在写作比赛中得过奖。”

“你为什么老师不当，要来应聘？老师这个职业不好吗？”张主任点点头，接着问道。其他面试人员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目光犀利。

这个问题问得尴尬，但是方华钰毕竟在学校里教了多年书，他不怯场，不紧不慢地从大处答道：“老师这个职业很伟大，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嘛，但对我来说，我认为记者更适合我，工作没有好坏之别，只是兴趣而已。”这不是方华钰的真实想法，方华钰看中的是记者的地位和能量，老师只是孩子王，在社会上的地位怎么能跟记者相比呢？记者，会认识很多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从而变得神通广大为自己谋利。在这方面，老师就不能比了。

说的太冠冕堂皇了，四位面试人员知道他说的不一定是实话，但是方华钰回答得很有条理无懈可击。他们各自在评分表上打分。

张主任和气道：“你不是学新闻专业的，我问一个专业问题，什么是新闻？”

对于新闻，方华钰已经倒背如流：“新闻也叫‘消息’，指对国内外新近发生的具有一定社会价值的人和事实的简要而迅速的报道。新闻种类较多，有动态消息、评论消息、社会新闻、文教新闻、国际新闻等。”

张主任停了一会儿，对方华钰道：“好，等通知吧。一个星期内如果没有通知到你，说明你没有录用。”

“噢，”方华钰紧张地答道。

一切都结束了，唉，自己认识这个张主任就好了，方华钰想道。

第二天上班，方华钰告诉王建凯，他去面试了。

“怎么样？”

“就这样呗，还要麻烦你爸去活动活动。”

“会的。”

过了三四天，方华钰等急了，打电话给王编辑。王编辑说：“别急，最后结果还没定下来，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过了一个星期左右，报社通知他被录用了，方华钰十分开心。王编辑帮了大忙了。

方华钰把这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王建凯。王建凯为他感到高兴：“恭喜你。”

“应该谢谢你，帮了我大忙。”

“什么时候去上班？”

“后天。”

“这边怎么办？”

“辞职或是调动。”

“学校不同意呢？”

“会同意的。”

方华钰早想好了，送给校长张斌两盒特级龙井茶和两条中华烟，张斌是个小人，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八面玲珑，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他看到中华烟和龙井茶，就同意按调动处理。张斌为方华钰着想：“辞职什么待遇都没有了，要重新开始，调动就不同了，很多待遇可以保留到新单位。”方华钰感激不已。

到报社上班第一天，方华钰买了很多礼品去谢王编辑。

王编辑客气道：“小方，干嘛买这么多东西？”

“一点小意思。”

“请坐。”

“谢谢！”方华钰在椅子上坐下。

“听说你是第一个交卷的。”

“是的，写通讯我比较在行。”

沉默了一会儿，王编辑邀功道：“也有人托关系的，只是他们考得实在不行，报社也要生存，也要办报纸，不能招没有用的人。这次招聘两名记者，你的总成绩原来是第三名，比笔试提高了一名。我第一时间去跟他们说，好说歹说，把你的成绩提到第二名。”

方华钰称谢不已，差点要跪下去。

王编辑话锋一转：“还是你自己考得好，可以动点手脚。你要去谢谢他们，特别是那个张主任。”

“会的。”

又要招聘了，这次是招聘校对人员。招聘启事上写道：按照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举行笔试面试，按成绩择优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