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洁雯
武芳姿色平平,眼睛很大,炯炯有神,她个头矮小,胆小,人老实,从不会撒谎,有点笨,普高都上不了,只上了职高。她职高读的是会计专业,职高毕业后,在一个私营公司做了一名出纳。
我和她是初中同学,同桌三年,感情深厚。我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工作。我们俩个经常聚会,即使各自结婚后,也如此。我们AA制,各付各的。
这天,我们在银泰吃牛排,这里的牛排做得非常好吃,远近闻名。我们边吃边聊。
她说:“我过几天要参加一个婚礼。”
“谁结婚了?”
“一个朋友。”
“噢,”我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朋友结婚去参加婚礼再正常不过了。
武芳却来了兴致,说:“这个朋友可不一般。”
听了她的话,我感到万分惊异:“不一般,什么意思?”
武芳欲言又止。
我急道:“别吞吞吐吐的,快说,别让我干着急。”
以下就是武芳给我说的事。为了叙述方便,我用第三人称写。
武芳工作的单位离家很远,在乡下郊区,乘公交车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这天,武芳加班到很晚。下班后,老板对她说,这么晚了,公交车没了,你搭我的车,我送你回家。武芳知道,如果送她,老板就要绕很远的路,她感到不好意思,就拒绝了,自己打的回去。老板开车走了,留下武芳一个人。
万籁俱寂。星星在天空中眨眼,路灯发着昏黄的光,种着庄稼的田野一片昏暗,武芳可以闻到庄稼的清香。
这么晚了,等不到出租车怎么办?武芳既焦急又后悔,埋怨老板叫她加班到这么晚,又后悔没有接受老板的好意。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武芳越来越不安,她冷静地想了想,如果等不到出租车,就回办公室过一夜。
她正这么想着,一辆出租车呼啸着开过来,武芳大喜,连忙向出租车招手。出租车“吱”地一声,在武芳面前停下。武芳迅即地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司机是个壮汉,三十多岁的样子,留着平头,他头也不回,问道:“到哪?”
武芳疲惫地说:“风荷苑。”
司机掉了一个头,往前开去。
开了一段路,司机拐到一条小路上,武芳疑惑道:“这不是到风荷苑的路。”
司机说:“抄近路。”
司机说的有理,武芳也就不说什么了。
司机开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停下,武芳正要问为什么停下,司机已经下了车,拉开武芳这边的车门,就向武芳扑来。
武芳拼命反抗,但是哪里敌得过如狼似虎的司机,武芳气喘吁吁地哀求道:“师傅,求求你,放过我吧。”
武芳苦苦哀求。
司机无动于衷,眼露凶光,恶狠狠道:“你再求也没有用,我最恨你们这样的女人了。”
“为什么?”武芳不禁脱口问道。
司机不耐烦道:“为什么?你还问为什么?”
武芳知道反抗没有用,对司机说:“如果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恨像我这样的女人,我就不反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武芳想拖延时间,拖延一点是一点。
听了武芳的话,司机心想,这样也好。
司机双手从武芳身上移开,站起身来,对武芳说:“好吧,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恨像你这样的女人。我以前的爱人跟你有点像,也梳了像你这样的发型。”
武芳不解道:“这跟你爱人有什么关系?”
司机发火道:“你别插嘴,听我说。”
武芳吓得一哆嗦。
司机接着说:“我很爱我的爱人,她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像菩萨一样供着她,护着她。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偷男人,更让我气不过的是,我养了五年的女儿竟然不是我亲生的。”
这确实太冤了,武芳心里忐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女儿不是你亲生的?”
司机表情痛苦道:“我知道她的奸情后,就怀疑女儿是不是自己亲生的。早就有朋友对我说过,女儿一点不像我。我做了亲子鉴定,女儿果然不是我亲生的。”说到这里,司机仰天长啸:“我恨。”
武芳低着头,捂着脸伤心地“呜呜”哭了。
司机惊讶道:“你哭什么?”
武芳抬起头,揩掉眼泪,对司机说:“大哥,听了你的冤屈,想到了我自己,我跟你一样可怜。”
司机瞪大眼睛,疑惑道:“跟我一样可怜?”
武芳说:“是啊。我和我爱人结婚三年,像你一样,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本来生活很幸福。可是我爱人有了钱变了,在外面养小三,还有了小孩。我知道之后,痛不欲生,本来想告他重婚,可为了女儿,毕竟他是女儿的亲生父亲,我忍下这口气。”
武芳说完,又捂着脸伤心地哭泣。
司机表情怪怪地看着武芳,武芳哭得更伤心了。
同病相怜,司机的心终于软了下来,说:“算了,我放了你。”
武芳闻言,心中暗喜,说:“你果真放我?”
司机说:“对,我送你回家。”说完,司机重新上车,发动车子,往回开。
武芳一路抽抽搭搭的,司机反而劝武芳:“你也别太伤心了。”
武芳叹气道:“我们都是苦命人哪。”
“谁说不是呢?”
终于到了武芳家门口,武芳下车,给司机车钱,司机不要,武芳硬塞给他。
司机一踩油门,车子如飞而去。
武芳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过了许久,武芳才有力气慢慢站起来,朝家走去。
武芳开了门,爱人张杰还没睡,在客厅里焦急地等着她,武芳扑入爱人怀中,喜极而泣。
张杰惊讶道:“怎么啦?”
武芳说:“今晚我差点见不到你了。”
张杰一惊,道:“怎么回事?”
武芳一五一十地向爱人讲述刚刚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事。
张杰听得心惊肉跳,听完,不由得感叹道:“你撒谎撒得太漂亮了,没想到,危急关头,你有这样的机智。是你的机智救了你自己。如果你一味地反抗,今晚真的就见不到我了。”
被张杰夸,武芳有点不好意思了:“也算是急中生智吧。我知道了他的情况后,就想勾起他同病相怜的情感。当时,即使有根救命稻草我也要把它抓住,总要试一试。同是相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白居易的这句诗,我记得清清楚楚。”
张杰说:“我们报警吧。”
武芳果断地说:“不,我不想报警。”
张杰惊讶道:“为什么?”
“他这个人不是很坏,还有救。如果报了警,他就完了。”
张杰道:“他再去害人?这样的人在社会上就是个危险。”
“所以我们要抓紧。我想找他谈谈。我可以找到他,我记住了他的车牌号。明天就去,我给老板打个电话请假。”
“他值得你这么做吗?”
“不管值不值得,都要去做,而且一定要做好。我们也是为社会作贡献。”武芳坚定地说。
看到武芳态度这么坚决,张杰想了想说:“他有心理问题,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明天我陪你去。”
“好吧,”
张杰深思熟虑道:“最好叫他去看看心理医生。”
武芳高兴道:“好,就这么做。事不宜迟,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
第二天一大早,武芳和张杰赶到出租车公司,武芳对出租车公司的人说:“昨
天我把手机落在车上了,多亏司机送回来。我今天来要谢谢他。我记住了他的车牌号。”
出租车公司一查就查到了昨天晚上开出租车的司机,司机叫王凯,住在郊区王村。
“有他的手机号码吗?”
“有,”
出租车公司的人把王凯的手机号码写在纸上交给武芳。武芳看了一眼,说:“你把名字也写上。”出租车公司的人把王凯名字写上。
武芳和张杰一刻不耽误,打的赶到王村,找到了王凯的家。王凯的家是四层楼房,外面贴了瓷砖,很气派。王凯父母看上去很朴实。
武芳客气地对王凯父母说:“我们是他的朋友,有要紧的事找他。”
王凯父亲说:“他昨天开夜车,现在还在睡觉,我去叫他,你们等等。”
“好的,”
王凯父亲上楼叫醒王凯,说有朋友找他。
王凯起床下楼,看到武芳吓了一跳,脸白了,结结巴巴地说:“你来干什么?”
武芳平静地说:“我跟你谈谈。”
“谈什么,在这里吗?”
“我们上楼谈谈。”
“好,”王凯连忙说,他生怕武芳把昨天的丑事说出来,让他爸妈知道。
他们三个上楼来到王凯房间。
“坐吧,”王凯心虚地说。
武芳和爱人在椅子上坐下,王凯在床沿忐忑不安坐下。王凯房间空荡荡的,冷冷清清的放着一个大衣柜,一张桌子,桌子上面什么东西也没放。武芳想,他把以前一家人的痕迹全清理光了。也难怪,谁碰到这种事,都憋气。
“我们之所以来找你谈谈,是认为你这个人并不很坏,深怕你越陷越深。”
“你们不是来敲诈的?”
“敲诈?你想到哪去了。”武芳笑了。
“那你们来的意思是…”王凯迟疑地看着武芳和张杰。
“你还不明白我们来的意思,我们来的目的劝你改邪归正。你不能再做傻事了。”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张杰说。
“我只做了这一次。”
“真的?”武芳和张杰异口同声地质问道。
“真的,因为你跟我以前的爱人很像,我临时起意的。你们不信,我可以对天起誓。”
武芳和张交换了一下眼色,张杰朝武芳点点头,意思是说,我们来对了。
武芳欣慰地说:“这样就好,我们不报警是对啦,你前妻那么做肯定是不对的,但是,你也不能那样做。人嘛,要宽容别人的过错,你说对不对?”
王凯点点头:“对,我绝不会那么做了,我可以向你发誓。”
“我相信你,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把心中的魔去掉。”
“有这必要吗?”王凯迟疑道。
“太有必要啊,遇到像你这样的事,每个人都有一个坎,闷在肚里不好,心理医生给你疏导疏导。”张杰说。
王凯看着张杰,不吱声。
武芳说:“我赞同我爱人的意见,他说的有道理,如果你不去,不是我们不相信你,我们就…”
王凯明白武芳的意思,连忙答应。
武芳和张杰带着王凯去看心理医生。
在心理医生的疏导下,王凯迈过了那道坎,不再耿耿于怀,想开了。
武芳还给王凯介绍对象,介绍了几次,终于成功了。这不,要办婚礼了。
我赞叹道:“你太机智啊,人都是同病相怜。”
“那都是被逼的。”
“你就这么相信他说的话?”
“不相信又咋地,改了就好。”
“唔,你说得有理。当他知道你骗他,他什么反应?”
“他说骗得好。”
我陷入沉思。
人性的光辉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