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阴影

                                冬天的阴影

                                文/金洁雯

杨波和王桂萍是一对恩爱夫妻，他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他们是大学同学。大三的时候，他们在一次学校演讲活动中认识，杨波看上

了秀外慧中的王桂萍，追求她，而王桂萍对高大英俊又有才的杨波也有好感，两情相悦相爱。同学们很羡慕，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幸运的是，他们在同一城市都找到了心仪的工作。工作两年后，他们买了房结婚了。结婚之后，他们育有一子。在外人眼里，他们生活幸福美满。但是，杨波心里有一个秘密，王桂萍完全不知情。杨波心里总有点愧疚。

快过年了，这天，吃完晚饭，杨波洗好碗筷，脱掉围裙，对王桂萍说：“我支助的那个小孩不远千里要来拜年，想表示一下感谢。”

“这不合适吧，支助要人家感谢。”王桂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杨波坐到椅子上，说：“我想过了，要教育孩子感恩。当然，我不图回报。”

王桂萍点点头道：“嗯，你想得周到。”

腊月二十八傍晚，天气很冷，北风呼啸。杨波开车到车站接那孩子。杨波边开车边亲切地问孩子：“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孩子低着头道：“还可以。”

杨波欣慰道：“这样就好。”

到家了，杨波拎着孩子带来的东西，对那孩子亲切地说：“到家了，别拘束，就像自己家里一样。”

“嗯，”

男孩见到王桂萍，腼腆地轻轻叫了一声“干妈”。

王桂萍愣住了。

杨波说：“他叫我干爸，叫你干妈没错。”

“嗯，嗯，”

王桂萍看那孩子，个子矮矮的，瘦瘦的，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眼睛黑黑的，上身穿着一件陈旧的棉大衣，下身穿黑色的棉裤子，很干净。

王桂萍和蔼地对男孩说：“你叫什么名字？”

“张军，”

“张军，好名字，”

这时，王桂萍他们的儿子杨俊杰跑了出来，看到王军，惊讶地问道：“他是谁？”

杨波抢先答道：“他是你哥哥。”

“咦，我怎么有个哥哥？”

王桂萍说道：“他是你爸的干儿子，叫张军。”

杨俊杰高兴地说：“好，我有个哥哥好。”

杨俊杰伸出手来握住张军的手，欢快地叫道：“哥，你好。”

张军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轻轻地说：“你好，”

杨波看到杨俊杰这么热情，很是高兴。

王桂萍泡了一杯茶，叫张军喝，暖暖身子。

张军很有礼貌，接过，说：“谢谢！”

“慢慢喝，小心烫着。”

张军吹了吹，小心喝了一小口，热乎乎的。

张军要来，王桂萍烧了很多菜。王桂萍和杨波不停地叫张军多吃点，张军吃了很多，大饱口福。

在饭桌上，王桂萍看着张军，看着看着，愣一会儿，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随即不动声色。

张军和杨俊杰睡。

躺在床上，王桂萍对杨波说：“你有事瞒着我。”

杨波一惊，说：“我哪有什么事瞒着你？”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关灯，睡觉。”

第二天下午，张军要回去。王桂萍上班前，交待杨波别忘给张军的东西。他们给张军买了一件灰色的羽绒衣，一件羊笔衫，还准备了一个大红包。杨波说：“放心吧，忘不了。”

王桂萍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波一眼，上班去了。

杨波给了杨俊杰一百块钱，中午让杨俊杰和张军到外面饭店吃。杨波对张军说：“下午我会送你到车站。”

“嗯，谢谢！”

下午两点钟，杨波开车送张军到车站。

临上车前，杨波紧紧地拥抱了张军一下，说：“代我向你爸妈问好。”

张军激动地说：“我会的，”

送走张军后，杨波心情很好，就去上班了。

晚上九点半左右，杨俊杰上床睡觉了。

王桂萍坐在床沿上，神情严肃地对杨波说：“杨波，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你说吧！”

“你和张军到底是什么关系？”

杨波愣了一会儿，小声道：“你问得好奇怪啊！我跟他只是支助关系。”

王桂萍盯着杨波，反问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你还瞒我，我这样问你肯定有原因的。我知道他是你的私生子。”

杨波脸色变了，神情紧张，张口结舌，一副心虚的样子。

看着杨波的表情，王桂萍什么都明白了，颤声道：“果然是你的私生子，我判断得没错。”

听了王桂萍的话，杨波知道自己上当了，懊恼不已。

原来，王桂萍看到王军跟杨波脸型很像，她察颜观色，断定王军是杨波的私生子，就心生一计，诈杨波。杨波心中有鬼，王桂萍一诈，就露馅了。

证实了，王桂萍气得发抖，骂道：“你这个伪君子，竟然骗我骗了这么久。”

杨波愧疚道：“你听我解释。”

王桂萍铁青着脸，说：“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杨波自顾自说道：“情况是这样的，我确实在认识你之前谈过恋爱，后来分手了，我不知道她怀了我的孩子，还生下来。”

王桂萍脸如冰霜，嘲讽道：“自己做过的事会不知道？”

杨波脸红了。难堪地沉默了一会儿，杨波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她因为怀孕，匆匆忙忙跟人结了婚，也是跟我赌气。后来她老公出去打工，从工地上摔下来，成了残疾人。她结婚后，生了两个小孩，前一个是我的，后一个是他老公的。她还有年迈的公公婆婆，由于生活拮据，她来找我，希望我能养我和她的儿子，我答应了她，只要求不要公开关系，我作为一个好心人支助他读书，为了孩子，她答应了。”

“你上了大学嫌弃她了吧。”

“没有，我觉得我们之间差距太大，共同语言少。”杨波强调道：“谈恋爱分手，不是很正常吗？”

“可你们有了孩子。”王桂萍想到他们做爱就感到恶心，还没结婚，年纪还这么轻，这叫什么？这叫乱搞。

杨波一时语塞。

“嘿，你骗得我好苦，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了。”说完，王桂萍站起来，气忿忿地开门出去，杨波追上去拉住王桂萍的手，王桂萍用力甩开，怨恨地看了杨波一眼，径自跑了。杨波追了几步就不追了，心想，正在气头上，让她先消消气。杨波想道，这次对她的打击确实很大，但是不瞒她怎么办？这事开得了口吗，说他是他的私生子？

王桂萍头也不回地跑到马路上，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虽然晚了，但是还有行人，王桂萍怕人家看见了，把眼泪抹掉，强忍住不流泪。

王桂萍恨恨地想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上去很老实的一个人，竟然会做出这样不齿的事。

王桂萍很伤心很痛苦，不想回去，思来想去，也没地方去，只好到父母家里去，把杨波的事告诉他们，寻求一些安慰。

王桂萍悲悲切切，迤逦来到父母家。王桂萍的父亲王成东是中学语文老师，学识渊博，出版过一本散文集。王成东性格开朗，度量大，能容人，但是也有点霸气，他决定的事不能更改。王桂萍母亲张艳雯也是老师，性格温和，通情达理。

他们睡下了，王桂萍“啪啪”敲门，又打电话，把他们吵醒了。王成东披衣起床，开门看到王桂萍，吃了一惊，紧张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桂萍一步跨进去，坐到椅子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张艳雯也起来了。

王成东听了王桂萍的哭诉，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也别太难过了，事情已经发生了。”

王桂萍不满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这事情说大也不大，毕竟发生在你们认识之前。你们结婚之后，不是很恩爱的吗？”

“他欺骗了我。”

“他这事确实做得有点不对。但是他不告诉你，也可以理解。”

王桂萍不满道：“爸，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他们既然分手了，那女的就不应该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了，这谈恋爱分手不是很正常吗？”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据我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他说的肯定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他们还没结婚呢，年纪还那么轻，就把人家肚子搞大，最后还把人家一脚踢了，什么人呢？”王桂萍想到杨波跟别的女人做爱，心里就像压着一块石头，堵得慌。

“人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听了王成东的话，王桂萍沉默不语。

王成东接着说：“杨波还是不错的，跟你结婚之后，一直表现很好。他能对这个孩子负责任，说明他有责任心。度量放大一点，原谅他，组成一个家庭不容易。宽容是一种美德，夫妻之间要宽容。”

张艳雯附和道：“对啊，我和你爸之间就很宽容。”

王桂萍想了想，说：“好吧，我试着能不能再接受他。”

这时，王成东的手机响了，王成东接通了。

“爸，桂萍是不是在你哪？”

“在，”王成东质问道：“孩子是怎么回事？”

杨波说了事情缘委，最后他说：“我也不想瞒她，那事是我跟桂萍认识以前就发生了。我认为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没有关系了。年轻人嘛，唉......我没有说假话，那孩子年纪在那呢。”

“你来接她回去，好好说说。”

“噢，好的，谢谢爸。”

王成东放下手机，劝王桂萍：“这事就让它过去算了。”

王桂萍不吱声，心里很不爽。

“等会儿，杨波来接你。”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样也好，我叫他不要来接了。”

王成东承随即拨通了杨波的手机，叫他不要来接了，桂萍要一个人静一静。

三个人都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张艳雯强调道：“宽容，夫妻之间要宽容。”

王桂萍很不耐烦：“妈，别说了，宽容也要看是什么事。”

王成东沉思片刻，说：“我们去睡觉，桂萍自己好好想想，我们说的有没有道理？”王成东和张艳雯都是很传统的人，他们认为，孩子都这么大了，离婚总不好，所以他们极力劝和。

王桂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想着王成东的话，一会儿想着那孩子，一会儿想着杨波骗她，一会儿想着他们做爱。王桂萍心情糟透了，一宿没睡好。

第二天就是年三十了。早上，王桂萍上班去了。她接到杨波的电话，请求她宽恕，王桂萍没有说话就挂了。

杨波下午两点就回家了，在家里心神不安地等着王桂萍回来。快五点了，王桂萍才回来。看到王桂萍回来了，杨波陪着小心问道：“今天除夕，下班怎么还这么迟？”

王桂萍理也不理，径直走进去。

王桂萍躺在床上，也不烧菜。杨波怕她冻着了，开了空调。

杨波烧菜，把鸡放到钳锅里炖，鸡炖好之后，蒸螃蟹。杨波忙个不停，炒了很多菜。

丰盛的年夜菜烧好了。王桂萍气消了一点，起来坐到餐桌边，准备吃年夜饭。

杨波问王桂萍：“喝点红酒吧。”

王桂萍态度生硬地说：“不喝。”

杨波亲热地说：“那就喝点牛奶吧。”

杨波拿来几瓶牛奶，放到桌上。杨波叫杨俊杰吃饭，杨俊杰欢快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坐到餐桌边。

杨波讨好地给王桂萍夹菜。王桂萍推开了，自己夹菜吃。杨波笑了笑。王桂萍暗自想道，他也是这样对待前面那个女人的。

杨俊杰看到王桂萍不高兴的样子，问道：“妈，谁惹你不高兴了？”

杨波深怕王桂萍说出来，有损他父亲的形象，疾忙说：“大人的事，别乱打听。”

杨俊杰做了一个鬼脸，低下头喝牛奶。年夜饭吃得一点不开心。王桂萍很少说话。

吃好饭，杨俊杰到房间里去了。

“你就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想瞒你。”

“这事来得太突然了，让我消化消化。”

杨波不吱声了。杨波现在很后悔答应张军来，不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还像以前一样，现在全改变了。

年初一早上，杨波特意烧了王桂萍爱吃的片儿川。王桂萍无精打采，心不在焉。

杨波看王桂萍的心结总是打不开，着急了，说：“你这样在意，我跟那孩子断了联系，也跟她断了联系。”

“不，不，那是你的儿子，你应该对他负责，你做得对。”

杨波没想到，他这么做，反而引起王桂萍的蔑视。

杨波担心地看着王桂萍，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你再容我一段时间再考虑考虑，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这个春节过得一点没有味道。王桂萍和杨波同床异梦，再也不像以前那么亲热了。

元宵节过后，王桂萍对杨波平静地说：“唉，我们还是离婚吧。”

杨波愣了一会儿，哭了，哭得很伤心，说：“你就不能原谅我吗？这事不能全怪我。”

王桂萍质问道：“不怪你怪谁啊？！你骗我这么久，一个完满的东西，里面掺了沙子，这东西还能成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