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海燕是高铁乘务员,端庄漂亮。丈夫金号文是中学语文老师,两人是高中同学。有一天,他们在高铁是邂逅。老同学见面,两人甚欢,留了联系电话。金号文在高中的时候就暗恋过高海燕,金号文逮着机会向高海燕表白,两人谈恋爱谈了一年多。结婚之后,因为工作的关系,两人聚少离多。
高海燕家楼上住着一位少妇,姓何名艳,三十多岁,有些姿色。何艳风流成性,跟多名男子有染,老公怀疑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做了亲子鉴定,儿子果然不是他亲生的,她老公告上法院,何艳赔偿了孩子的扶养费和精神损失费,离了婚。
何艳家的水龙头坏了,金号文帮忙换了水龙头。何艳投怀送抱,金号文经不起诱惑,两人勾搭成奸。
这天夜里,高海燕临时回家,没有告诉金号文,把他们堵在床上了。何艳捂脸跑了出去,金号文跪在高海燕面前,请求高海燕原谅。
高海燕坐在椅子上,又恨又伤心:“你做出这种事来,我怎么原谅你?”
金号文指天发誓道:“我跟她只是肉体上的需要,我爱的是你。”
高海燕鄙夷道:“亏你还说得出这样无耻的话,我要离婚。”
金号文哀求道:“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一次吧,别离婚。”
高海燕站起来,甩门而出。金号文没有追出来,心里想道,让她冷静下来再说。
高海燕跑到街上,忍不住掩面而泣。夜深了,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路灯发着寒光。高海燕父母住得不远,步行二十来分钟也就到了。高海燕一路哭泣着跑到父母家。
高海燕父亲叫高鹏里,母亲叫张凤,是企业职工,都退休了。高鹏里中等身材,皮肤黑。张凤胖胖的,圆脸,小眼睛。因为金号文和高海燕工作忙,他们帮带着金号文和高海燕的儿子金仁杰。
高鹏里和张凤睡熟了,高海燕按了很长时间的门铃也没听到,高海燕打座机电话,才把他们吵醒。张凤开了灯,起来,披上大衣,问道:“这么晚了,谁打电话啊?”高鹏里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地说:“快去接吧。”
张凤疾步过去拿起话筒,一听是高海燕,吃了一惊:“海燕,这么晚了,有事吗?”
“妈,我就在门口。”
张凤连忙放下话筒去开门。
高海燕进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张凤吃惊道:“出什么事了?”
高海燕不说话,只顾流泪。
“到底出什么事啦?”
高鹏里披着大衣出来了,也着急上火问道:“出什么事了?”
高海燕依然不答腔。
看着高海燕那伤心的样子,高鹏里明白了:“是金号文欺负你了吧?”
高海燕抬起头,抽抽咽咽道:“刚才我把他们堵在家里了。”
高鹏里和张凤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张凤破口大骂道:“这混蛋,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高鹏里脸都气白了,气忿忿道:“平日里看他很老实的,竟然干出这么龌龊的事,还老师呢。”
张凤眼睛冒火,嗤之以鼻:“老师怎么啊,老师就不是人?”
高海燕收住眼泪,恨恨地说:“我要跟他离婚。”
高鹏里吃惊道:“离婚?”
“对,我要离婚。”
高鹏里是个传统的人,年纪大了思想更保守了。高鹏里想道,离婚总不是件光彩的事,孩子都有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回心转意就好了。想到这里,高鹏里说:“你今天就睡在这里,先冷静冷静。”
张凤说:“冷静什么,人家都有别的女人了,不离婚还咋地?”张凤性格比较急躁,在这件事情上,她绝对支持高海燕。
高海燕站起来,说:“我去看看仁杰。”
高鹏里挥挥手,满脸愁容地说:“去吧。”
高海燕和张凤来到高海燕儿子金仁杰房间,小家伙睡得很熟,小脑袋歪着,鼻翼一掀一掀的。金仁杰很像高海燕。高海燕看到金仁杰,眼泪不禁又流了下来。张凤看着高海燕流泪,心像刀剜一样痛。
高海燕擦掉眼泪,走上前去,俯下身子,轻轻地亲了一口金仁杰,然后站起来,叹了一口气。
张凤说:“你就跟仁杰睡吧。”
张凤怜爱地看了高海燕一眼,出去,轻轻带上门。
高海燕哪里睡得着,心里很难过。
高海燕伤心地想道,他说的什么爱啊,心里只有你啊,永不变心啊,都是鬼话,骗人的。
高海燕转而想道,金号文那么老实,肯定是那女的勾引他,那女的看上去就不是个好东西。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高海燕一宿没睡好,眼圈红红的。
一大早,高海燕就起来了。张凤和高鹏里都很担心。
高海燕看上去文弱,但内心是个坚强的人,一夜过去了,内心平静多了,坦然对张凤道:“妈,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为他伤心,犯不着。”
高鹏里给金号文打电话,责问道:“你怎么能做那样的事?你是有老婆孩子的人。”
金号文痛心疾首,说:“爸,我错了,请你们原谅。”
听到这句话,高鹏里吁了一口气,说:“你要好好向海燕认错,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我会的,”
放下手机,高鹏里燃起了希望,看了高海燕一眼。
二
金号文也一夜没睡好。金号文接完电话,觉得一夜过去了,高海燕应该冷静下来了,他发微信给高海燕:老婆,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一次,我以后再也不犯了。
高海燕轻蔑地看了一眼,发微信道:晚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金号文不停地发微信认错发誓不再犯,高海燕烦了,把金号文微信好友从手机上删除了。
金号文傻了,怎么办?金号文想起打电话,不停地打,高海燕把他拉黑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高海燕忿忿地想道。
金号文早饭也来不及吃了,急急去上班。金号文整整迟到了一节课时间,幸亏上午第一二两节没课,否则课堂开天窗,就是一次严重的教学事故。
金号文思来想去,决定给高鹏里打电话,再跟岳父通通气,让他讲讲情。
金号文陪着小心在电话里叫了一声“爸”。
高鹏里气咻咻地问道:“你有没有向海燕认错?”
“认错了,可是我现在联系不上她,她把我的手机都拉黑了,微信好友也删了。”
高鹏里徐徐说:“她正在气头上。”
金号文说:“爸,你千万劝海燕不要离婚。”
高鹏里说:“你要保证以后不会犯混,知错就要改。”
金号文真心诚意道:“爸,我保证,绝对不会了。”
“要说到做到。”
“我一定说到做到。”
“这样就好,我劝劝海燕。”
“谢谢爸。”
打完电话,金号文心里好受了些。高鹏里这个态度,是对金号文一个极大的安慰和鼓舞。虽然高鹏里不能决定高海燕的态度,但是他的话是有份量的,对高海燕是有影响的,金号文想道。
高鹏里对高海燕说:“金号文打电话来认错了,他不想离婚。”
“迟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高鹏里说:“犯了错,改了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高海燕说:“爸,我对他伤心透了。”
“我知道你伤心,但是总要为仁杰考虑考虑。”
“离婚了,仁杰也会好的。”
高鹏里无话可说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离婚有什么好!
高海燕上班之后,一直不回来。
高海燕不回来,又联系不上,金号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打电话给高鹏里,说:“爸,海燕不回来,这可怎么办呢?”
高鹏里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就说仁杰病了,让她回来一趟。”
金号文高兴道:“好。”
“她回来了,我马上给你打电话。”
“谢谢爸。”
第二天晚上八点多,金号文接到了高鹏里的电话,说高海燕回来了。
金号文很高兴,说:“谢谢爸,我马上过去。”
金号文先到花店买了九枝玫瑰。
凉风习习,路灯把马路照得如同白昼。金号文拿着玫瑰,急急往前走。金号文来到高鹏里家门口,整了整衣服,吁了口气,然后按门铃。他想好了,不管高海燕怎么说他怎么骂他,都不还口,真心诚意认错,要是提出离婚,坚决不同意。
张凤开门,看到金号文,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来干什么?”
金号文以真诚语气道:“妈,我是来向海燕认错的。”
高鹏里在里面叫道:“让他进来吧。”
张凤犹豫了一下,让金号文进来。
金号文诚惶诚恐地走进去,问高鹏里:“爸,海燕呢?”
“在房间里呢。”
金号文惴惴不安地走进去。
金仁杰在玩,看到金号文,欢快地叫道:“爸爸。”
高海燕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她不想见到金号文。
金号文走到高海燕面前,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玫瑰,我错了,请你原谅。”
高海燕理也不理,抱起金仁杰转身走出去。金号文把玫瑰放在桌上,紧跟出来。
高鹏里想让他们和好,对高海燕说:“把孩子给我,你们好好谈谈。”
高海燕冷如冰霜,绝决道:“还有什么好谈的?”
高鹏里劝道:“来了总要好好谈谈吧。”
高海燕想了想,把金仁杰递给高鹏里,虎着脸说:“谈谈就谈谈吧。”
高鹏里抱过金仁杰,说:“这就对了嘛。”
高海燕走到里面,金号文感激地看了高鹏里一眼,跟了进去,把门关上。
高海燕坐到椅子上,冷冷地对金号文说:“我已经写好了离婚协议书,你来了正好,签个字吧。”说完,从抽屉里拿出离婚协议书,递给金号文。
金号文脸色苍白,没有接,说:“我死也不同意离婚,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高海燕语气坚定道:“原谅,怎么原谅?你应该知道这个结果。”
金号文懊悔道:“是她勾引我的,我一时没忍住。”
高海燕骂道:“你是不是女人勾引一下就忍不住啊?”
金号文向高海燕跪下了。
高海燕无动于衷,说:“你跪下也没用,到底签不签?”
金号文坚定地摇摇头。
“你不签,这个婚也离定了。”高海燕说完,站起来,开了门,走出房间。
金号文站起来,揉了揉磕得生疼的膝盖,紧跟出去。
金仁杰看到金号文,叫了一声“爸爸”,想金号文抱。金号文走过去,从高鹏里手里接过金仁杰,亲了一口。金仁杰搂住金号文脖子撒娇。
高鹏里问道:“这么快就谈完了?”
高海燕表情凝重,说:“还什么好谈的,离婚呗。”
高鹏里心里很难过,问金号文:“你们商量好了?”
金号文摇摇头:“爸,我不同意离婚。”
高鹏里对高海燕说:“离婚有什么好,改了就好了嘛,人总有犯糊涂的时候。”
高海燕气忿忿道:“爸,不是你们那个年代了,离婚名声不好,现在离婚很正常,有的结婚没半年就离婚了。”
高鹏里知道高海燕还在气头上,向金号文使了一个眼色,说:“号文你还是先回去。”
金号文会意,说:“好吧,反正我是坚决不同意离婚。”
金号文放下金仁杰,恋恋不舍地离开。
三
金号文眉头紧锁。金号文思来想去,想到了父母。直到现在,金号文也没有把离婚的事告诉父母。金号文想道,他们关系处得不错,让他们劝劝高海燕,自己再加把劲,双管齐下,让高海燕回心转意。
金号文父亲金灿臣和母亲许桂兰,都是中学老师,金灿臣是语文老师,许桂兰是数学老师,年纪都超过五十,快退休了。金灿臣中等身材,皮肤黑,秃顶,浓眉大眼,性格开朗,爱好运动,每天早上在学校操场打十分钟太极拳。许桂兰,中等偏下身材,瘦瘦的,高鼻梁,淡淡的眉毛,皮肤白中带黄,性格比较急躁。他们对儿媳妇高海燕是满意的,漂亮正派,競競业业工作,对他们尊重孝顺。
当金号文硬着头皮告诉金灿臣和许桂兰要离婚的时候,他们十分震惊,问道:“你们很恩爱的,怎么一下子就要离婚?”
金号文说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许桂兰性子急,发火道:“你们到底怎么啦?你不说出个子丑卯寅来,我们不同意你们离婚。”
金号文面露惭色,嗫嚅道:“是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给她知道了。”
金灿臣和许桂兰听了非常生气。
“我后悔死了,我不想离婚,想叫你们劝劝。”
事已至此,再骂金号文也没用了,许桂兰和金灿臣很痛心,许桂兰无奈地说:“如果她铁了心要离婚,我们去求她也没用。”
金号文恳求道:“没去劝,怎么知道没用?”
许桂兰沉吟片刻,问道:“向她认错了没有?”
“当然认错了,我都向她跪下了。”
“唉,”金灿臣摇头叹气,说,“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
金号文心中有愧,说:“你们答应了?”
“嗯,”
许桂兰掏出手机,拨通了高海燕的手机。
许桂兰柔声道:“海燕,是我,妈。”
高海燕礼貌性地叫了一声“妈”。
许桂兰问道:“你现在上班吗?”
“上班。”
“噢,海燕啊,你们的事我们知道了。我们会好好说他。他这个人知错能改,肯定会改好的。号文求我们跟你讲讲情,从小到大,他还没求过我们呢!”
“妈,这婚我离定了。”
“海燕,就算我们求你了,看在我们和仁杰的面子上。”
“妈,你别说了。”
许桂兰还想说几句,高海燕按断了电话。
金号文问道:“她怎么说?”
“一定要离婚。”
为了换救金号文的婚姻,许桂兰尽最大努力,她又拨通了高海燕的手机,说:“海燕呢,你就原谅他一次。”
高海燕根本听不进去,说:“妈,你别劝了。”
许桂兰恳求道:“你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高海燕说完,果断地按断了手机。许桂兰再给高海燕打电话,高海燕不接了。
许桂兰气不顺,这么好的媳妇到哪去找?许桂兰忍不住骂了金号文一通,金号文大气不敢出。许桂兰骂完,问金号文:“你准备怎么办?她铁了心要跟你离婚。”
“我能怎么办?”金号文哭丧着脸。
“你继续向她道歉认错,我也会继续给她打电话。我们只要做到位,她一定会动心的。我了解她,心地善良。”
“好吧,只能这样了。”
许桂兰着急上火,给高鹏里打电话,抱歉道:“亲家,我们金号文对不起海燕,我和他爸都狠狠批评了他,他知错了,肯定不会再犯,你们就劝劝海燕。”
“我也劝过高海燕,可是她坚持要离婚,我们也没有办法。”
“看在金仁杰的面子上,你再劝劝,一定要劝海燕回心转意。”
“我会的,”高鹏里叫金仁杰:“奶奶要电话来了,跟奶奶说几话。”
金仁杰一个正玩得起劲,高鹏里叫他也不应。
高鹏里走过去,把手机放到金仁杰嘴边,金仁杰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奶奶”。
“唉,乖,”
金仁杰又埋头玩。
“亲家母,我也只能劝劝,这事还要看海燕。”
“唉,”许桂兰放下手机。
四
许桂兰在屋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她边走边想。许桂兰停下,对金灿臣说:“海燕一定要离婚,我们在孩子身上做做文章。”
金灿臣惊讶道:“怎么做文章?”
“就讲单亲家庭对孩子的危害。”
金灿臣迟疑道:“单亲家庭的孩子不一定教育不好啊。”
“当然不是绝对的,这是个概率问题。单亲家庭的孩子往往问题比较多。”许桂兰不愧是数学老师,分析问题很深刻。
金灿臣颌首赞同许桂兰的观点。
“你有没有这种案例?”
金灿臣想了想,说:“有。”
“说说看。”
“有一个孩子,本来读书很好的,父母离了婚之后,他跟父亲过,后来他父亲给他找一个后妈,后妈对他很不好,读书成绩一落千丈,心理上也产生了扭曲,他父亲也不管他,他已经基本毁了。”
“很好,我们把这方面的材料整理出来,给海燕看看,也许会触动她的心灵,毕竟她是仁杰的母亲。”
“你这个主意不错。”
许桂兰和金灿臣说干就干,他们整理了厚厚一叠材料,专说单亲家庭对孩子的不好影响。
许桂兰把材料拿给高鹏里,对他说:“亲家公,这些材料是说单亲家庭孩子问题的,叫海燕好好看看,你也看看,不要叫他们离婚。离婚对孩子确实不好。”
高鹏里疑惑道:“我是不赞成他们离婚的,谁不会犯错?离婚一定对孩子不好也不一定吧,因此,不一定说得通海燕。”
许桂兰说:“这是个概率问题。我举个例子来说,华罗庚是世界著名的数学家,他只初中学历,你能说大学教育不需要吗?这只是个极小概率的事件,绝大多数著名的科学家都受过高等教育,受过高等教育的成为著名科学家,这是个大概率事件。这个道理,就跟单亲家庭对孩子的影响一样。”
高鹏里点头道:“我明白了。”
“我们要选择大概率的事件,不能选择小概率的事件,人生不能重来,毁了就毁了。”
“好,我把你的意思跟海燕说说,让她也明白。”
“我也会跟海燕说的,孩子的未来就是我们的未来。”
他们一致认为,一定要说服高海燕不要离婚。
六
高海燕看了材料,又听了高鹏里和许桂兰给她讲的道理,思考了很久,终于决定,为了金仁杰,不离婚。
高海燕想道,为了儿子,她什么委屈都可以受,就算赴汤蹈火,也再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