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些日子,将是母亲两周年的祭日。没有娘的日子,让我心里一直很空。失去亲人的痛,有时令我懊恼得落泪。回顾往昔现年过半百没用的儿子我,因为家庭经济条件受限,没有让母亲过上几天好日子,她一生经常遭受大小病痛的折磨,遗憾地撒手而去,我怎能不自责哪?母亲是沂蒙山区普普通通的一员,真是个苦命人。出生在农家,七岁丧父。年幼时先后失去了因病而逝的二姐和弟弟。和姥姥及大姨艰难困苦地度日,直至长大成人。
我此刻站在自家二楼上,面对北面逶迤连绵的蒙山,思绪万千。脑海中徐徐打开尘封的记忆。回忆和娘共同生活的几十年峥嵘岁月。那些失落痛苦与甜蜜交织的生活记忆。一生中与你同甘共苦的人,屈指可数,母亲绝对算天生的一个。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自幼生活在黄海岸边的父亲,刚满十九岁那年,风华正茂的他,师范毕业后为积极支援沂蒙山区落后的教育事业,单枪匹马被分配沂蒙山腹地的费县北部山区乡村任教。六六年经人介绍和当地的母亲结为百年秦晋之好。十年“文革”动乱间先后生下我们姊妹四个。全家六口只有父亲一人系“国库粮”,娘五个农业户口需要父亲用工资买生产小队粮食。父亲成为真正亦工亦农的人。我们全家居无定所地随父亲飘泊在几个山村生活,我家的生活甚至不及当地普通的农户。因为盖不起房子,只好居住村干部帮忙找的临时房屋。七五年因住当村某“地富反右分子”的私人房子,遭其及家人漫骂欺侮,不得不转移到村干部重新找的废弃的养猪厂仓库。受到屈辱的日子刻骨铭心。我家以苦为乐,五岁的弟弟在漆黑的泥墙上,用粉笔画下一幅幅图画,曾得到目不识丁的姥姥的赞扬。至今令我历历在目。父亲和体弱多病的母亲领着我们孩几个,有时白天至黑夜在离家几里的西南岭上,艰难地完成生产队分配的切地瓜干任务。有次半夜三更下小雨,我们全家提着“马灯”去西岭去抢拾地瓜干,那可是生产队要回收的粮食呀。而来回运输,仅靠身高一米六二的父亲肩膀上的担子。艰苦得很。直至八零年,我家终于积攒下千余元款,在水库前的这个山村盖下真正属于自家的遮风避雨的房子。十几年无房飘泊的日子终于画上了局号。八五年全家沾父亲的光成功农转非。作为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的母亲,遍唱世态炎凉,像老母鸡用瘦弱的翅膀精心呵护一个个鸡仔一样,在那贫穷落后的山区,几十年如一日为我们家默默无闻地奉献着青春年华。哺育我们姊妹四个成人成才,其中三个先后接受大学教育。
苦难中长大的母亲,一生都是热心肠。七十年代中期,济南分配来山村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几个女生与母亲结下深厚的姊妹情。
母亲不仅是她们的生活向导,更是她们工作茶余饭后的倾诉心肠的二嫂。母亲多次为其烹做家乡的“渣豆腐”犒劳她们。她们也曾年假回城市探亲后,赠给我们一套套当时价格不菲的彩色图画册。几本《动脑筋爷爷》,成为弟弟小时候的最爱。当时在公社书店,那可是绝对买不到的。母亲也曾多次关爱山村的孤寡老人,像亲生女儿样和其唠家常,并帮其缝衣纳鞋。儿是娘的心头肉。八四年,十六岁的我少小离家。我像羽翼丰满的小燕子独闯世界了。离开父母家人,招工到县城的一家国营企业工作。可母亲经常放心不下,多次打发父亲骑着自行车到离家二十公里远的县城,去知冷知热地关爱我。母亲做为父亲真正的贤内助。让父亲几十年安心教育事业。八十年代末期,父亲被评为全省优秀教师,后又成为全县唯一中师毕业破格评聘为中学高级教师的第一人。受到家乡人民和同事的称赞。母亲在父亲退休的那年,不幸患高血压落下身体偏瘫后遗症。生活半自理。母亲曾揶揄自己是“穷汉子得了个富贵病”。十七年后又不幸在床前摔了一跤,造成全身瘫痪卧床不起。七年后因新冠疫情“二阳三阳”关键时期,不幸去世。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卧床不起的日子,母亲坚强地为父亲和儿女们活着,我打工外面流浪十几年。每次回到家,到母亲床前喊一声妈妈,得到母亲或含混不清的回声或一个亲切的眼神。既幸福又感到难过。疾病让母亲遭受多么大的罪啊!你虽卧病在床,而我永远是您的孩子,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两年多前的那天,我刚乘高铁放年假回家。还没有来得及去看你,听到你去世的噩耗,我瞬间像落入了冰窟隆。心中产生无比的悲痛。我终于成为世上悲惨的无娘的孩子了。这个世界上对我最牵肠挂肚的人离我而去了。母亲不仅给了我生命,将我带给人世间。教我学走路学说话,千辛万苦将我抚养成人。韶华易逝,时光无情。我先后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母亲也慢慢变老,先后患了高血压脑梗塞,并导致了严重的后遗症,卧床不起直至离世。我眺望着远山,那个长眠着母亲的地方。身体里流淌着你的遗传密码的我,时刻怀念你。小雪节气已至,你在那里冷吗?愿妈妈在另一个世界里永远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