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鲁西南（组诗）

守望鲁西南（组诗）

丘陵沉默着

千百年如一日

农人耕耘着

千百代不挪移

季风

是他起伏的喘息

山峦

是他凸凹的健肌

即使被风雪重复击打

依旧凝聚着膂力

对这片土地的执着

有几个世纪的幽梦

有岁月筛漏的千万种冤屈

蒲公英摇曳着，音符随年轮舞蹈

白茅根浸泡着，汁液随脉搏张翕

蒺藜扎手的瞬间，天光照亮了峦梯

凄清的血酬，凝重的夜色

以及没有春光的季度

一代代人试图追求的诱惑

已叠现出幸运的寄寓

当然也有很富足

甚至是最喜悦的日子

由丰收的景象、天伦的和美

以及鲜为人知的爱情所构成

唯独缺少了饮恨

在那被紫外线涂抹的

深褐色的脸上, 微笑沾着辛酸

飘过倾斜的山脊

一代又一代农人

以旷世的沉默、亘古的坚韧

坚守着自己的家园

无声的呐喊，很执拗

这力量旷古绝今

我的祖辈，我的父兄

为谁交换过多少失传的喜悦

而今，鲁西南起伏着

深入骨髓的向往

正在大片拱起的脊梁上升起

想起地瓜

走进鲁西南

那片丘陵

总让我想起地瓜

一种拉秧的作物

一种让阳光变绿

在地下长胖的薯类

怎样诱惑人们饥饿的岁月

让红皮内饱盈的糖瓤

添补一个一个苦涩的日子

那些年似乎很遥远

父辈躬身于土垄间

担水注穴，栽苗培土

施肥铲草……

将脊背洗染得黄褐如铜

粘满谷物的原味

父辈爱苗如命

眼睛里的光彩

贪婪成一亩亩高产地瓜

镰刀被秋风磨得很快

割下瓜秧的姿势充满乐感

这些令人充饥的叶茎

也是度日的宝贝

收获地瓜的季节

农人举动钁头

刨出那份隐隐作疼的口粮

之后，入窨或者切削

秋天已走过，漫山遍野

尽是生命的白片

老农夫

你记不清

脚下那块土地

已被多少代人耕耘过了

你却知道

血汗浸泡的黄土

收获过喜悦和悲伤

你撑着一张犁

在山野里

耕耘你干瘪的青春期

你与黍子和玉米一起成长

踩着月光逡巡

在没人去过的荒坡

你和那头老黄牛结伴

犁出了一块块

绿油油的田园

你贪婪土地

你与犁相依为命

你太热爱劳动

不下地干活你就会得病

被剥夺劳动的那些年

你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你最憎恨不劳而获的人

你说他们是有权势的夜耗子

而你有粮有钱了

总忘不了接济鳏孤的老人

你这行善的老农夫

你蹲在秋天的地头

喜悦地注视着

长满富裕的丘陵地带

你勤劳的天性

在自己脸上写满了甲骨文

你的手掌坚硬如铁

撑着原始的犁

走进了你辉煌的孤独

然而，你走出了黄土地

那头老黄牛

却一直在你心里哞哞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