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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庆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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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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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糖石榴


这是鲁南山村的一个普通院落,长长的胡同里有同宗同族的五户人家,我就落生在胡同最深处的三间瓦屋里。农历的五月二十五是我出生的日子,也恰是石榴开花的时节。

阳光筛进条格格窗来,将七点钟的初夏唤醒。

光线的圆柱里,几朵白里泛绿的石榴花,氤氲着清淡的馨芬,水母般忽明忽暗,自窗外涌进古老的瓦屋,还有那满树油绿的叶子,也让一个启蒙中的男孩,走进了鲜嫩而清纯的童年梦。

    我第一次睁开眼睛时,就盯上了窗外白里泛绿的石榴花;妈妈喂奶的时候,我的眼神仍被窗外的石榴花牵引着,总是迟迟不肯张开稚嫩的小嘴,仿佛那花也散发着母亲的奶香,传递着母爱的气息,诱你心神不辍。是啊,在母亲温馨的怀抱里,稚嫩的心灵,就是这样本真、无暇,清澈的眼神就是这样闪烁着许多不解之谜。 

童年的梦幻充满着好奇,白色的石榴花,成为我心中的谜语。终于有一天,我指着窗外的石榴树,急切地问母亲,“娘,这树叫什么名字,它为什么开白花”

母亲满怀喜悦地对我说:“孩子,这棵树叫冰糖石榴,你看这花儿,不是也透着冰糖的颜色?”“那,为什么,别人家的石榴树开出的是红花……?”“噢,孩子!”母亲对我的好奇充满兴致:“开红花的石榴树,结出的石榴籽实都是亮晶晶的红,味道却有酸有甜,那冰糖石榴,就不一样了,它开的是白花,结出的石榴籽实也都是亮晶晶的白,味道如冰糖一样的甜”听了妈妈的话,我仍沉浸在幽幽的幻想中…… 

这时,奶奶颠着三寸金莲,从堂屋里出来,她眯着朦胧的双眼,慢声慢语地说:“小啊,这棵冰糖石榴,可有年头了,我来到这个大院的那年春天,是你的爷爷亲手栽下了这棵石榴树,第二年夏天就开花结果了”母亲和奶奶的话,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种下了甜甜的记忆。 

这年秋天,我第一次吃到了冰糖石榴。也许,因为这棵树上了年纪,果实结得并不多,个头也不大,但它们却长的丰盈饱满。奶奶用长满褶皱的手,摘下一个冰糖石榴,坐在门前的板凳上,亲手剥给我吃,一颗颗石榴籽,酷似冰糖的颗粒,在舌尖上泛起清新的甜。不知是温馨还是甜蜜的熏陶,不一会,我靠在奶奶的膝头,进入了童年的梦乡…… 

我相信,鲁西南老家的每一个孩子,第一次睁开眼睛时,一定会看到一棵冰糖石榴树的,翠绿的枝丫,从老屋的每一个缝隙里,渗进来暗绿色的呼吸;晶白的花瓣折射着太阳的光纤,从老屋的条格格窗,射进来银白色的脉动,让一个孩童感受花香和阳光的味道,感受生命之初的清纯气息。 

然而,当我身在异乡,再次回到鲁西南的乡场,走进那个长长的胡同,来到我童年的古老小院时,眼前的场景,让我惊呆了,啊,我童年的冰糖石榴哪里去了……剩下的只有满地荒草和摇摇欲倾的三间瓦屋,屋顶的瓦楞上长出了许多不知名的草儿,几只麻雀在那里跳来跳去。 

一切都变得判若天壤,可那棵冰糖石榴树,仍在我心中泛绿、开花、结果;同样,在我心中永远展现着的,是母亲如花的笑容,奶奶温馨的慈爱,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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