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井秋峰的头像

井秋峰

网站用户

小说
202004/24
分享

叶落何处

常言道,落叶归根。老水伯是叶子,船哥也是叶子。

十天一层。孔家务的农民公寓楼一天一个样儿。立在农民公寓楼工地入口的楼房平面图、鸟瞰图像一块磁铁,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

一千四五百人的村子,从永乐年间建村至前些年的六百年里,几十排平房如同一块块泥巴,毁了建,建了毁,毁的是平房,建的还是平房。街道没有一条直的,一个个弯弯曲曲的胡同更是逼仄得很。自十多年前村子里长出了第一栋二层小楼之后,几年里,相继有几户扒掉平房建起二层楼房。这些小二层楼与其它平房四散在一棵五六个人才能合抱的梧桐树周围,仿佛几头牛和一群马系在一根拴马桩上。村子里的人没有谁能说得上来这棵高大的梧桐树是什么时候栽种的,在孔家务村民的印象中,梧桐树就一直在那儿。孔家务村仿佛就是这棵梧桐树,村子里的每个人都是梧桐树上的叶子。

建设农民公寓楼的消息在孔家务村像一个响雷,很快便传遍整个村子。有支持的,有反对的,也有无所谓的。支持的人大都是想买楼的,他们会找有关人士进一步了解楼房的具体情况,建几层,什么户型,多大面积,如何取暖等。反对的人多数是村里上了岁数的,他们认为独门独院好,上下楼梯不方便。那些无所谓的人,有的人在城里有房,村子里的房已有几处闲置着,再买也住不着,估计也没有升值空间;还有一些人觉得自己没钱买,爱建什么建什么,与他无关。

建楼的消息不止在村子里传,还传到四邻八村,甚至传到了两千里之外,传到了生活在东北想把父亲送回老家的船哥耳朵里。

船哥听说老家准备建设的农民公寓,一栋楼房也就二十来万,这个钱数不过是他所在城市一栋楼房款的零头,船哥动心了。船哥一直关注着老家在建农民公寓的进展,听说地基已经完工通知买房者交钱的时候,他不远两千里回了趟老家。

不到一年半,孔家务村的农民公寓建成了。回老家的船哥交齐了尾款,拿着收据到财务室隔壁领了钥匙。看着钥匙,船哥似乎看到父亲露出的笑脸。

船哥,退休了吗?退了休就回来吧,咱们这儿现在也是楼上楼下,虽没有大城市热闹,可咱们这空气好啊。船哥的发小儿墩子跟船哥打着招呼。在孔家务,知道船哥的人都得五十岁开外。

老水伯是五九年来大水后下的关东,先是在一家农场做杂活,由于老水伯实诚勤快,肚里还有点儿墨水,没几年就在农场做了小队会计,后调进农场的基建队,一步一步成了项目负责人。站稳脚跟的老水伯,从孔家务把老婆孩子接到他工作的农场,那一年老水伯的儿子船哥十二岁。

时光最公正,也最无情,该长大的长大,该衰老的衰老。退了休的老水伯叮嘱儿子,等他百年之后想让船哥把他的骨灰送回老家。船哥表面答应,可心里犯难,老家自承包土地之后,家家坟地慢慢都调换成自己家承包的土地,没有承包土地哪里能做坟地呢,没有坟地把骨灰送回老家埋在哪啊?

拿到房子的船哥,找人把地面镶上地板砖,各个房间安上门,墙壁刮得四白落地,还购买了两张床和一些必需品。装修虽简单,却也能住人。船哥在房子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便返回了东北。

每到一个车站,船哥就拍拍身边的皮箱,还念叨一声:爸,咱回老家。到了孔家务村边,船哥下了出租车,步行着进村,边走边拍拍随身携带的皮箱。爸,到老家了,村子变化很大,估计您认不出来了,以后您慢慢会再熟悉的。船哥念叨着,爸,那棵老梧桐树还在,还是那样枝叶茂盛,您一定记得它,它也应该认得出您来。

船哥打开农民公寓楼里自家的防盗门,从皮箱中取出一个锦缎包裹,捧着包裹到房子各个房间转了转,然后走进主卧,把包裹放到床上。船哥念叨一声:爸,您终于回老家了,劳累了一辈子,您就好好歇歇吧。爸,您看看,装修简单了点儿,可屋子宽敞明亮,您老凑合凑合吧。

船哥展开锦缎包裹,露出一个盒子,盒子仿佛一本书,夹在书中的叶子是老水伯。

2020/4/22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