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
下雨了,时大时小的雨从早晨开始,已经下到午后了。开门的雨,闭门的风,雨并没有停的意思。
一盘煮花生米,一盘酱牛肉,一瓶二锅头。小雨纷纷,烧酒半斤,乡下的石头和县城的石头在过阴天。酒是话媒人,喝酒聊天,喝得尽兴,聊的痛快。乡下的石头和县城的石头敞开心扉,聊着聊着笑了,聊着聊着又流出眼泪。
乡下的石头说他经常听到锯子在不停地锯什么的声音。县城的石头说他经常听到锯子在不停地锯什么的声音。
乡下的石头因为进县城工作,把孩子留给父母,他天天往返于乡下与县城之间。他觉得自己是一只风筝,他在县城飞,线被握在乡下。
县城的石头因为孩子在市里工作,为了替孩子照看孩子,他三天两头往返于市里与县城之间。他觉得自己是一只风筝,他在市里飞,线被握在县城。
乡村,县城,市里,在许多人眼里是三步台阶,一步比一步高。乡村,县城,市里,在许多人眼里是三层楼,一层比一层看的远。而在乡下的石头和县城的石头眼里,乡村,县城,市里,不是什么台阶,更不是什么高楼。
乡下的石头说自己成了一根木头,他总听到的锯子在不停地锯他。
县城的石头说自己成了一根木头,他总听到的锯子在不停地锯他。
乡下的石头说,锯他的那把锯子可不小。一头在县城,一头在乡村,十公里长的一把锯是不小,是忒不小。
县城的石头说,锯他的那把锯子非常大。一头在市里,一头在县城,九十公里长的一把锯是有些大,大得邪性。
雨还在下。一条条雨线有时是斜的,有时是直的,仿佛在分割着什么。雨也是锯子。锯子的一头在天上,一头在地上。
让乡下的石头不免伤感的一个主要原因,父母去世后,在石头心里老家已经名存实无,没有父母的老房子不是家。让县城的石头不免伤感的一个主要原因,随着自己年龄增大,最终会放弃县城,或者市里,他像一棵浮萍。
乡下的石头和县城的石头喝醉了!乡下的石头去拥抱县城的石头时,乡下的石头走进了县城的石头的身体。县城的石头去拥抱乡下的石头时,县城的石头走进了乡下的石头的身体。
乡下的石头和县城的石头本来是一个人,乡下的石头是五十岁以前的石头,县城的石头是五十岁以后的石头。
是什么把他们分成两个人的?他们还将被锯子锯成什么样子?乡下的石头和县城的石头都觉得能说明白,又都说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