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的蚯蚓

陈旧的露台兀自独立着，好像和屋内关系不大。做旧的瓷砖地板中央一幅水墨金属图案，彰显着往日的尊贵。

露台的角落摆着几排盘栽，很久没人打理了，靠老天眷顾活下来的蔷薇，长出喜人的姿态。

每次下雨，总有些泥土离开花盘追随雨水，顺着低凹处流进管道，滞留在瓷砖地板上的泥土慢慢形成一条小土沟，风吹日晒有了自己的韧性。

立冬这天，一场雨打破宁静，惊醒沉睡的蚯蚓。蜷缩带来的安全感过去后，黏糊裹挟郁闷袭来。

雨停了，世界渐渐安静下来，蚯蚓壮着胆伸展几下腰肢，又顺势滚了几滚，泥水弥漫着包裹上来，带来周身惬意。又翻几个身，蹚出一条泥泞小道，避开蔷薇的刺，脑袋探出泥土。沉寂的郁闷一口呼完，吸几口清新，恣意跳起舞来。

很久没出门的蚯蚓想到处去看看。一路淤泥，一路旖旎，蚯蚓爬出花盆顺着小沟畅游。突然感觉一阵腐败的气息，原来到管道口了。

蚯蚓一直在土地的怀抱里生存，无论旱涝，每天都有充满张力的干净和喜悦，蚯蚓知道，那是生命的味道。

眼前的味道明显不一样，赶紧止步，顺着泥土的气息往回爬。露台的坚硬，无情地拒绝着蚯蚓的试探。好在那条稀薄的泥土小道充盈着雨水，蚯蚓贪婪地嬉戏着泥土，偶尔偏离，一股神秘的力量就会将它拉回来。

太阳出来了，背上火辣辣刺痛起来，蜷缩带来短暂的舒缓，打几个滚，露台上残留的雨水让皮肤重又舒展开来。

雨水渐渐被阳光带走，每一步爬行都带来激烈的疼痛。蚯蚓的皮肤开始发皱，身体开始萎缩。越爬费劲，后来，蚯蚓只能偶尔蠕动几下了，蚯蚓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迷迷糊糊中，蔷薇的根系拂过来：好伙伴，我等着你来和我捉迷藏呢，快来，快来……循着土地的足迹！

蚯蚓一下子惊醒过来，根须是自己与生俱来的伙伴，同为土地的孩子，吸附土壤的灵气，相依为命多年。而自己，是能用切成段的躯体再生的生命，此刻一定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蚯蚓循着瓷砖上的薄土爬啊爬，只要不离开泥土，生命就还在延续。

太阳渐渐隐去，傍晚来临，露台上的残土干透了。蚯蚓满怀悲凉，用尽最后的力气缩成一团打了两个滚。突然，一丝凉意划过麻木的皮肤，带来沁心的凉意——一条根须透过花盆的裂缝伸出来，渗着雨的味道。

蚯蚓蜷曲着动弹不得。天，黑透了。根须挨着蚯蚓凸起的背，带来若有若无的滋润。蚯蚓的身体慢慢柔软起来，它缠着根须，钻入花盆。

每一种生命都有自己的守护神，只要循着土地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