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头的桂圆熟了

我想，今天浦头的桂圆，应该又熟了。

我这里说的浦头，指的是当年地处福建省同安县（现在改为同安区了）的浦头。眼下，我人在杭州，怎么会知道福建同安浦头的桂圆又熟了呢？

一

说起来就话长。因为，明天就是八一建军节了。而在我的记忆中，每逢八一建军节的前夕，浦头的村民都会给部队送来他们从自己树上摘下来的新鲜桂圆。送来多少呢？每个战士得用脸盆去装，满满的一大脸盆啊！

驻在浦头村隔壁的部队，是一个雷达连。我是1983年的春天，从新兵连下到这个雷达连的。那年的7月31日下午，连队发给我满满的一大脸盆桂圆。我问要钱吗？老班长告诉我，不要钱，是浦头村民的八一慰问，每年都是这样的。

这让我非常高兴。因为在这之前，我还没有吃过桂圆呢！浦头的桂圆，甜到了我的心坎里，我一口气吃了不少。老班长提醒我，不要吃的太猛，会上火。但我有点不相信，吃到嘴里清清凉凉、甜甜蜜蜜的桂圆，怎么会上火呢？晚上睡觉前，我忍不住，又悄悄吃了一阵。

第二天，我果然发现嘴唇上起了一个小小的火泡！这个时候，我在内心里暗暗感叹：老班长的话，不能不听啊！他毕竟是过来之人啊！

我心里明白，浦头村民送来的桂圆，凸显的是军民鱼水情。我当时感觉到，连队与浦头村虽然隔着一条围墙，但军民之间是一家亲。

我们的雷达阵地，就隐藏在老百姓的一片桂圆树林中。但战士们，无论是老兵，还是刚下连队不久的新兵，看到树上沉甸甸的桂圆，都能够自觉做到秋毫无犯，只欣赏老百姓丰收的美景。这是我们雷达连队的传统，亦是铁的纪律！

每逢连队放露天电影，连队都会提前通知隔壁的浦头村民，请他们过来看电影。村民们亦不客气，早早的就搬着凳子来到营区的操场上等候。看完电影后，他们又非常有秩序地离开。

二

那年底，老班长要退伍了。他是上海人，个子不高，看上去有点弱弱的。但很要强，凡事都要争个先进。离开部队的头一天晚上，他与我长谈。他告诉我，他舍不得离开部队，但因为自己文化不高，留不下来，只能服从命令退伍。他说了很多很多他在部队的过往，几次流下了眼泪。

那时的我，还是一个新兵，不善言谈，更不懂得如何去安慰他，只是默默的倾听。最后，他叮嘱我，一定要接手他，把浦头村的那位五保户老大娘照顾下去。他说，如果没人接手，老大娘会很失望的。我答应了他，一定会做好这件事的。当他叫我去休息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老班长退伍的当天，我与连队战友一起，跟在徐徐开动的军用汽车后面，挥手与退伍的老兵说再见，与老班长说再见。老班长站在拥挤的车厢里，面向营区，泪流满面。

送退伍老兵的汽车离开营区后，我就去了隔壁的浦头村，来到那位五保户老大娘家，挑起水桶，去村里挑了两担井水回来，倒满了老大娘的水缸。然后，打扫了一下院子。

老大娘生活还能够自理，老班长说的照顾，其实就是担担水，打扫一下院子。我告诉老大娘，老班长已经退伍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的。

老大娘说的是闽南话，我听不懂。但从她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老班长的退伍，还是让她有点失落感。

事后我才知道，老班长那天晚上跟我说的话，在头几天晚上，亦跟班上其他战友说过了。他是在站好最后一班岗，在退伍之前与班里的战友作最后一次谈心，做最后一次的传帮带。

当年的那一幕幕，转眼已近四十年了。但愿浦头的桂圆，年年花开年年熟，香飘万里甜中国！

2022.7.31.上午.于杭州新湖菲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