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天

“大嫂在家吗？”

随着一声喊呵，老二媳妇一手提着婆婆的小包袱，一手拉扯着小脚的婆婆走进了老大媳妇的院子。

“来啦谁呀”，随着一声应答，老大媳妇风风火火地出现在屋门口“老二家的你们这是……？”

“我说大嫂，我说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刮风下雨你不知道，今儿老太太该着上你家来你不知道啊？”老二媳妇的嘴活像连珠炮，带着唾沫星子砸向老大媳妇。边说边将婆婆的小包袱狠狠地摔在大嫂的跟前，随后一把将婆婆搡向大嫂，婆婆踉跄了几下，差点儿摔倒在地。

“哎，我说老二家的，是我糊涂还是你不识数啊，这个月31天今儿才30号，老太太一家一个月的，在你家还差一天咧。”老大家说完摆出一副当仁不让的架势，叉着腰气呼呼地瞪着老二媳妇。

“我说大嫂啊，当初咱们讲的可是一家一个月，三岁小孩子都知道一个月30天，你还有正格的吗？我看你是吃了饺子不拜年，装傻。”

老二家同样摆出一副要开打的架势，叉着腰涨红了脸，说话时根本就不睁眼睛，头却像个拨浪鼓一摇三晃。

“老二家，我给你说你也甭在这胡闹把戏穷搅和，回家看看你家的日历牌去，差一天俺也不接。”说完用脚把婆婆的小包袱踢出老远。

“你们这是在外头嚷嚷嘛啊”

老大家的娘家娘听见有动静，从里屋走了出来，见亲家母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赶紧过去扶住往屋里让。“老嫂子别待在外头啊，快进屋快进屋。”

“娘，你别跟着瞎掺和，这里没你的事，不到日子就上俺家来，门儿也没有。”老大家冲自己的娘吼道。

老大家的娘闻听浑身一震，立马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脸色变得铁青，扭头一字一句地对自己的女儿道“丫啊丫，让娘说你点嘛好呢。”继而转过脸对亲家母缓缓地说：“老嫂子啊，对不住啦对不住啦，都怨俺没教育好孩子啊。”

婆婆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用眼睛看看老大媳妇又瞅瞅老二媳妇，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瞧瞧你们做的这叫嘛事，哎……”老大媳妇的娘叹了口气，转脸看着亲家母：“老嫂子这一辈子忒不容易，三十不到就守寡，一帮孩子她一手拉扯大，要吃要穿要上学，盖房娶媳妇操多大的心受多大的累啊”说着用手摸了摸亲家母快要弯成弓的后背并提高了嗓门“你妯娌俩好好看看，你婆婆的身子都要成对折弯儿了，为儿孙操劳一辈子了，为了这一天都往外搡，你们还有人性吗” 扭脸对着自己的闺女：“人老了又聋又瞎的，干不了活还让年轻的伺候，伺候老的你们觉得委屈，想想你们小的时候，当娘的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们拉扯大，好吃的好穿的都留给孩子，处处不让孩子受一点委屈，大道理俺不会说，乌鸦老了动弹不了了，小乌鸦都知道逮虫子给它娘吃，说句难听的，有时候这人啊，都不如哑巴牲口懂得感恩知道孝顺，都拍拍自己的良心，你们也有老的那一天啊。丫啊，你嫂子跟你弟媳妇也这样对俺，你心里是嘛滋味啊？走，老嫂子咱进屋。”说完捡起地上的小包袱，拍打拍打上面的尘土过去搀着亲家母往屋里让。

“俺要是变成乌鸦就好了，下辈子俺变个乌鸦”

婆婆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特别是老大老二媳妇更是听得真真切切。

院子里，妯娌俩都涨红了脸像两个木偶傻傻地立在那里不再做声。

转眼又到月底，老二媳妇一大早就来到老大家，进门就喊：“大嫂大嫂，咱娘呢？”

老大媳妇笑着迎出屋门来：“来来来，找咱娘干嘛耶？”

“这不到日子了吗，我接咱娘往俺家去”老二家面带羞涩地说。

“老二家，这回俺想问问你咧，你识数吗，咱娘在俺家才待了28天，还差两天呢。”老大媳妇半开玩笑地说。

老二媳妇低着头红着脸却很认真地说：“大嫂，你看看你家的日历牌，这个月28天。”

“哈哈哈……俺知道这个月28天，进屋说话别傻乎乎地站在外头。”说着，老大家一把将老二家拉进屋里。

“俺跟你大哥商量好咧，往后啊别让咱娘这么轮了，90好几的人咧，刮风下雨闹天嘛的也不方便，她愿意在谁家住就待在谁家不走了。”老大家边给弟媳妇倒水边说。

“大嫂啊，咱们都想到一下里去了，俺跟老二也是这么商量的，咱问问咱娘看看她愿意待在谁家，娘，娘，娘您出来跟您商量点事儿。”

里屋半截帘轻轻掀起一个小角，拄着拐杖的老婆婆探出头来，掉光牙的嘴乐得像初七、八后半夜的月亮，刻满皱纹的脸笑的像一个孩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