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乡在满清的时侯就有了小小的窝窝村。后来,国民政府在这里建立了临时机构,称谓难以考证。到了日本人入侵东北三省,这里的人们开始种大烟。一时间,扎、吸、食大烟成为这里的时尚。
针头。针管。烟灯。烟盘。烟枪。大烟膏子……小村里的大多数人家讲的是实惠,上山干活回来累了吸上两口,人便立刻来了精神,大人孩子闹个肚痛脑热的,搅上一小块大烟膏子喝下去省去了找大夫的麻烦。
我们说的这个小村不称其为村,原来也不过由两、三个外来户到这里来寻求出路,便有了这个小小的窝窝村。满清的时侯,官府不知道这里有人烟,直到倒台了这里也从未来过清王朝的一兵一卒。从民国到伪满洲国,小村被称为‘三不管’。人们过着自耕农的生活,没有地主富农,没有剥削,这里的人们便自自在在,顺顺溜溜地走上了社会的康庄大道。
曾几何时,窝窝村的人们开始酗酒,打架,斗殴,嫖女人,卖老婆,卖儿女,动刀子……大烟膏子加着血腥味弥漫着窝窝村整整过了一个世纪。有人说窝窝村邪性,邪到天上去了。立村时已出生三年有余的曾二鬼,已经过了一百零九岁的生日。
曾二鬼年轻时风流倜傥,先后有过五个女人,栓过五匹马一挂的大车,骑过‘追风‘大走马,逍遥方圆百里,风风雨雨的,在窝窝村近百年中,一直处在‘老大’的位置上,,传说:他用钐刀杀死过日本人,当过村长……还传说,在窝窝村第一个典当女人的就是曾二鬼,他进过戒毒所,也蹲过大狱……
“操他妈的,一辈不如一辈。完了,完了……”
如今,一百零九岁的曾二鬼,独自一个人住在一座落拓的院子里。残砖烂瓦可以猜出往日的辉煌,象城墙一样宽的院子墙几乎被岁月剥腐成高高的,横竖有方的土堆,还透着昔日的几分霸气。院子里蒿草丛生,杂草深处,是三间经过百年风雨、已经东倒西歪的老屋……
曾二鬼绻缩在没有炕席的土炕上。
老屋里。土腥味。火燎味。烟熏味。脚丫泥味。家禽味。猫尿味。狗屎味。人的尿味、屎味……老屋里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曾二鬼早已习惯了这种生存环境。
曾二鬼生性风流。年轻的时侯强悍,爱干净,在别人用不起化妆品的时侯,他却不知在那个猫逼旮旯里鼓倒些女人们擦脸抹头发的东西来,东家送一瓶,西家扔一罐,所以深得村里女人和孩子们的欢迎和爱戴。这也为他在女人身上占便宜提供了方便条件。
“想着您哪!”曾二鬼每每送给讨女人们欢心的这些玩艺时,开头说的就是这句话。
“你个死鬼,没正经的……”女人们说。
曾二鬼是个见风使舵的人,看女人们的脸色行事,根据程度的不同,拍女人的肩膀,捶女人的腰,揣女人的屁股,摸女人的乳房,扒女人的内裤……
“曾二鬼,你是驴揍出来的。……”和二鬼有性关系的女人都这么骂他。小村和周围的村落里,凡是他曾二鬼看上的女人,他都要千方百计地想着法弄到手,草甸子,树林里,水泡子旁,草屋子,牲口圈,碾道房到处遗留着他以往的风流故事。
曾二鬼从不强迫女人。遇到坚辞不受的女人的时侯,他连边也不靠;碰到半推半就的具有一定刺激性的女人的时侯,他就会象疯狗一样把女人压在身下,把尖硬的阳具插进女人的阴部,近似蹂躏地对女人进行全面进攻……
“二鬼,你不是人!你是牲口……”女人被搞得很舒服,很新鲜,很刺激,想恨他也恨不起来,有了第一次便接着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曾二鬼很会哄女人,女人高兴来,女人不高兴也来,女人哄不高兴,他是不走的。
曾二鬼不是个吝啬的人,尤其在女人身上,他可以用生命捍卫她们,女人的男人办不了的事,他二鬼却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二鬼办事仗义、公道更让女人们贴服……
男人们背地里骂曾二鬼缺德带冒烟的!不得好死!牲口操出来的!后娘养的!缺八辈子的德!断子绝孙!八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钱,你拿去花!“曾二鬼对比他低下的人从不欺压,广疏钱财,救人于困沌危难之中。
曾二鬼和女人干完事后,总要搬起女人的一条腿,亲着女人的屁股说:
“稀罕死我了……”
“滚你娘的蛋!婊子养的,你不得好死……”女人无可奈何地吼着。
曾二鬼肯在女人身上花钱,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去办女人托他去办的事。
女人们说二鬼是魔鬼转世,说好也好,说坏也坏……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曾二鬼开始老了,年轻漂亮的女人不再把他这种人当成心目中所崇拜的“英雄”了。女人们一个个离他而去,人也不讲究了,老屋也开始冷落下来……
老屋里的女人也去的去,死的死;儿孙们虽然生了一大帮,却没几个在曾二鬼身边的过日子的,二鬼常常为此叹息,暗然伤心。
曾二鬼老了。
曾二鬼开始遭受厄运了。
“破旧立新”年代。某年某月某一天,窝窝村来了一队红卫兵,有男有女,年纪轻轻,穿着草绿色衣服,打着红旗,戴着袖标,抗着扎枪,喊着口号进了曾家老屋……
“打倒曾二鬼!“
“铲除毒品,消灭大烟鬼!“
“老实交代,重新做人!“
“顽抗到底,死路一条!“喊声震憾着小小窝窝村的天空。
县城的审讯室里。
“曾二鬼,你老实交代……”
“我,我没什么可交代的!“
“你!你……你不老实!你,你说!你这些年强奸多少女人?!说!“
“强奸女人?我没有。如果是,那是她们自愿的……”
“你强奸了!还让人家生了孩子。“
“你们说吧……”
“曾二鬼,你说呀!哑巴啦?!你不但乱搞男女关系,还长期吸毒,贩卖大烟。”
“我,我没有……”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老实呀!来,给我打!往死里打。“
……
一年后。曾二鬼拖着一条被人打成残疾的老腿回到了窝窝村,回到了开始破败的老屋。
老屋人去屋空。二鬼被抓走后,儿孙作鸟兽散了。
老屋的院子围墙开始倒塌了,老屋的屋顶也出了窟窿……
曾二鬼老态龙钟了,说话也颠三倒四的,一会儿阴,一会儿阳,有时窝里吃窝里拉,任凭老屋的破窗外刮风下雨,电闪雷鸣,花开花落,洪水猛兽,窝窝村和窝窝村人发生的什么什么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老东西也不死……”常来光顾老屋的是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这个女人的名字叫荷花,是一个又老又丑的单身女人生的。
荷花孤身一人住在距窝窝村三里之遥的一个小山洼里。她行单影孤地生活了几十年,谁也不知她的具体身世如何。人们只知道她的命很苦,那个又老又丑女人生下荷花不久便撒手人环,去了另一个世界……
吃百家饭长大的荷花,又老又丑又掘,没有男人想娶她,也没男人敢娶她。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
“荷花,认了吧……”
“认什么?”
“我,我是你……爸,爸爸……”
“曾二鬼,你!你,你不是人!你是牲口!你……”荷花发疯般地撕打着曾二鬼。
“荷花,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你不是人……妈!妈妈……”荷花哭着,喊着跑向后山……后山埋葬她的生身母亲,那个又老又丑的女人。
“这孩子……咳”曾二鬼无可奈何地叹息着。
从这以后,没人再敢或者说没人再愿意说起荷花的身世,任流年似水,岁月蹉跎。
“荷花,我交给你的那些东西在哪儿呢?”
“啥东西?”
“你这孩子……真拿你没办法。”
“那,那都是你子找的……”
“荷花,告诉我,那东西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了?“
“烧了!剐了!择了!埋了!祸害了!”
“荷花,你这孩子……我,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是,那些东西是无价之宝……将来,我死了,给你……”
“谁稀罕你的那些破玩艺……我,我之所以没告诉他们,就是觉得那些红卫兵比你还坏!他们,他们跟我要你的那些东西的时侯,有一个小白脸趁没人摸,摸……摸……我的,我的奶子……”
“畜牲!畜牲!畜牲!!!简直连畜牲都不如。“
从此以后,曾二鬼的头脑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做起事来颠三倒四的……
“荷花,你把我的那套家什弄到啥地方去了?那,那个烟灯是王府里的东西,纯金子做的,值钱着呐!“
“你,你那套破玩艺祸害过多少人呀?!!!让我给埋了!扔水里了!烧了!砸巴啦!省得你再造孽。“
“你这孩子……让我没法说你了。“
“你怨谁?!还不是你自己不积德……“
曾二鬼与荷花这对老少冤家,在这种吵吵闹闹中过去了几十年。似乎他们都在抱怨着对方,但又谁又离不开谁。
“我,我不管他早就饿死了!”荷花对人说。
曾二鬼说荷花应该对他这么做。人们问他为什么?曾二鬼笑而不答……
一年的冬天。一场暴风雪后,大地山川被皑皑的白雪笼罩着。小小的窝窝村被漫天的大雪吞噬了……
在雪后的一个早晨。寒风凌冽,气息如冰。猛烈的西北风卷起地上的雪花抽在人的脸上,象刀割般难受。
从远处的天际,向窝窝村方向走来一男一女。一高一矮。背负行囊。步覆艰难。
这对男女走进了窝窝村。走进了曾二鬼的老屋。
男的叫曾球蛋,是曾二鬼的重孙子。曾球蛋二十出头,身材魁梧,一举一动透着几分男人特有的英气。
女人是曾二鬼的同姓孙女,名字叫曾小娇。曾小娇年令三十上下,长得娇小可人。
“荷花姑奶,我是球蛋呀!你,你不认识我了?”
“你,你们,你们不是在蹲大狱嘛?!”
“到期了。我们已经出来好几天了,荷花姑……”看上去曾小娇十分疲惫,憔悴得脸上苍白得吓人。
“造孽呀!“
曾二鬼正在偎着摞起来的脏兮兮的被褥枕头吃东西,一条腿盘着,一条腿伸着,半躺半卧,样子有些呆,出气进气有些无力,瞅着曾小娇和曾球蛋二人不说话,不时从慢腾腾嚼着东西的老嘴里呛出一些杂物来。
“你们……你们,你们身上带着大烟……大烟膏子嘛……要有……给我一块……”曾二鬼两只眼睛有了精神,象换了另一个人似的。
“大烟!大烟害了多少人呀?!你,你这老不死的,啥时侯脑袋能开窍呀?!年轻时嫌折腾不够,躺在炕上还想作死的闹“荷花恨天恨地对着曾二鬼喊着,叫着,”你们俩来了,你们伺候他吧!我,我再也不管了。“
荷花怒气冲地跑出了老屋,牵着与她几十年相依为命的大狼狗欢欢走出了窝窝村,踏着厚厚的积雪,回了她小山洼里的家,直止到生命的尽头,她再没来过老屋。
从此,曾小娇和曾球蛋便在老屋住了下来。老屋开始有了几分人的生气。
他们老少隔代三人挤住在一个炕上。
“娇,你大大爷还在吗?他也不来看我……”
“我二大爷早死了。“
“死了?咋死的?”
“枪毙。”
“为啥?”
“为啥?!这你应该知道。他抽大烟!他贩卖大烟!他祸害人!他,他害死我了……”曾小娇忍不住啜泣起来。
“咳……”曾二鬼不无感慨地叹息着,“为这……坑害了咱窝窝村多少人……”
“我,我算给你看……”于是,曾球蛋很麻利地列出一张名单:
被枪毙人员:曾老大。曾老三。曾老四。曾老七。曾大魁。曾战胜。刘花花[女。曾老三之妻]。王娟[女。曾大魁之妻]。李顺子。汪涛。孙久财。万事通。
缓期二年执刑人员:曾嘉。李五。牛雷。洪妹[女。曾嘉之妻]。
被判无期徒刑人员:曾老二。曾老五。曾老六。曾灿。曾顺。季丽[女。曾老五之妻]。崔成。江河。
被判三年以上有期徒刑人员:曾老八。曾老十。曾老十二。曾凡。曾山。曾壮。曾悦。曾奇。曾楠。曾海。曾河。曾牧。曾强。曾北。曾广。曾光。曾震。曾亮。曾文。曾大力。曾大发。曾久长。王凯。王方。王八类。姜步垒。姜小叶[女。曾老十二之妻]。崔文。崔黎黎[女。曾凡之妻]。李皇。李环。李生。李娜[女。曾广之妻]。霍旺。霍佳佳[女。曾牧之妻]。高七。高倩倩[女。曾大力之妻]。胡林。胡圆圆[女。王八类之妻]。赵臣。赵微微[女。李环之妻]。侯大天。苟刃田。张小川。张家奋。张仕昭。张婷婷[女。高七之妻]。阴枫。阴秀秀[女。张家奋之妻]。厉树丛。齐明。郭子成。乔燕[女。齐明之妻]。那水。牟祥。冯忠……
十四至十六岁劳教人员:曾国国。曾小全。曾万首。曾家辉。曾珊珊[女]。曾丽丽[女]。曾国花[女]。李东升。李敏婕。李莉[女]。王欢欢[女]杭生。石磊。寇芳[女]。张贵。孙雷。迟旺。刘海……
被警方称谓毒枭的在逃人员:曾老九。曾元。霍家伦。
“这,这还不算全……”
“咳……我……我们,我们曾家,我们曾家没人了……我们曾家要断子绝孙了!“曾二鬼又气又怨,人也很快进入了阴阳界。
“球蛋,你还在那算个屁!该杀的杀了。该蹲的蹲了。该跑的跑了。该放的放了。你还算个球蛋?“曾小娇在洗头,赌气般地朝着曾球蛋嚷嚷起来。
“姑,你跟我发啥火?“
“哦……球蛋,你过来帮我把头发拢拢。“
“哦……”
“姑,你,你的肉皮真白……”
“球蛋!你,你要干啥?你……”
曾球蛋撕开曾小娇薄薄的上衣,一双大手抓向她那肉嘟嘟的奶子:
“我……我想要……”
“我,我……我是你姑…….”
“不是亲的……”
“球蛋……我……我……球蛋,你个坏种……我……球蛋,我,我也想要……”
“姑……娇……”
……这一夜曾小娇和曾球蛋相拥而睡。
“你,你们,你们合了?“面对睡在一个被窝窝里的曾小娇和曾球蛋,不知啥时侯醒来的曾二鬼,看着看着不觉就来了气,拼着力气大声置问二人。
“是……合了……”二人并未惊慌失措,十分淡然地嘟囔一二声,又紧紧地抱着酣酣地睡着了……
“咳……没,没人了……合就合了吧……”曾二鬼又一次进了阴阳世界,那是一片混混沌沌的天地。
到了这一年的年关,荷花死了。
荷花是服下大量的大烟膏子死亡的。屋里屋外收拾得很干净,人也穿得很体面。
是夜。曾二鬼在半阴半阳中做了一个恶梦:
“去,去看看荷花。我,我觉得她不在了……”
曾小娇在曾球蛋的伴陪下走出了老屋,他们在半信半疑中走进了荷花住的小山洼。
阴风如刀。荷花居住的两间小房,在料峭的寒风中显得那么孤单,那么无助。
荷花静静地躺在铺着洁白床单的土炕上,穿着一身花衣服,新鞋,新袜子,系着新头巾,身子已经冻得僵硬了,而面目却比活着的时侯耐看,面带微笑,不象以往那么老那么丑得令人憎恨了。
在荷花的身边摆放着三件金器:烟灯。烟盘。烟枪。
烟灯,烟盘,烟枪镶嵌着名贵的各色宝石,在清冷的小屋里显得格外耀人眼目。
荷花的大狼狗欢欢在十分伤心地嚎叫着……荷花被曾小娇和曾球蛋草草地葬在窝窝村的后山她生母的坟旁。
荷花的大狼狗欢欢拴进了老屋的院子里。
过了年,曾小娇的肚子一天比一天的大……
这一年大旱。从春到夏,又从夏到秋,老天爷几乎没有下过雨。曾球蛋和曾小娇二人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几亩荒地几乎棵粒不收。
早秋。曾小娇生下一个又小又瘦的男婴。男婴三天两头就闹毛病。看过几回医生,也说出个所以然来,便一直拖下来。
“爷,在家看着孩子。今年大旱,地里不收,没钱给孩子治病……再说,咱吃啥呀!我,我和球蛋出去搞点营生……听说云南那边来钱快,等我们挣到钱就回来。“曾小娇抹着眼泪,把孩子狠心推给曾二鬼,毅然地走出了老屋。
曾小娇和曾球蛋一前一后走出窝窝村。
从此,人们再也没看见他们回来过。
时日不知过去多长。
有一天。人们发现老屋里的大狼狗欢欢疯了。欢欢疯狂地叫着,咬着,嚎着窜出了老屋,窜出了窝窝村,窜向原野,很快消逝在地平线上。
老屋里。
曾二鬼歪坐在地上,脖子上缠着一根毛绳,毛绳的另一头挂在门坎上。他的身旁铺着一块红布,上面放着他那套价值不薄的烟灯,烟盘,烟枪,上面还有男婴的花布兜兜和男婴头盖骨,小脚丫,脊椎骨……
这一年。
春天来了。
乍暖还寒。凛冽的风不时从天空中吹落下片片的雪花……
某某月。某某日。大批的公安警察和周围几个乡镇的干部,组成上千人的队伍,在一位副县长的帅领下,浩浩荡荡地开进了窝窝村。
他们是在遵照上级的指示精神,人为地大打一场铲除大烟的‘大会战’。副县长把这上千人的队伍分成若干个突击队,又把窝窝村方圆几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分成若干个小块,分兵把口,责任到人,干不好的要追究政治责任。
一时间,多年未动过体力的公安干警和乡镇的国家官员们在窝窝村干得热火朝天……
铣挖。镐刨。犁杖挑。碌碡压。拖拉机耙。喷洒杀草剂……
窝窝村开天辟地以来,无电,无电话,无公路,无水,丘儿连着丘,坡儿连着坡,坑坑洼洼,凸凸凹凹,地上根本就见不着路,村西南半里之遥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水泡子,有淡淡的碱味和淡淡的咸味,泡子里的水一直以来清测得发黑,没有其它杂味,几代的窝窝村人洗衣、做饭、盖房子搭屋、饮牲口全靠这个大水泡子供给着,虽然人人因吃这泡子水长就一副大黄牙,但这大泡子水却从盘古以来一直在滋润着窝窝村的山山水水,草草木木,云云众生……
窝窝村无地。全村上百户人家,几百口人,仅仅四百五十左右亩的耕地,人均一亩半地,分布在大水泡子的四周,多数种的是玉米棒子。吃粗粮……
“妈的,这地方太大了!没法整……”副县长与属下的几个头头不无忧心地发着感慨。半月后,他带着疲惫的队伍凯旋而归,县里发了一大批铲除毒品的奖章和奖状。
人们在期待着一个崭新的春天的到来。
立春了。沙尘暴来了。杨柳发青了。杏树开花了。大地上,一片一片,一片一片草青青……渐渐地,渐渐地,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绿草丛中长出了象棉花桃子一样的植物,慢慢地长高了,长大了,漫山遍野都是,花开了,鲜鲜嫩嫩,刹是好看,刹是诱人……
“啊!大烟花又开了……”
副县长和县公安局长引咎辞职。人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往下过日子……
忽然有一年,这个县里的民政局收到西欧某个国家银行寄过来的数额巨大的款项。汇款单上写明:恳请县民政局领导用这笔钱为窝窝村的一十八位老年人,一十二名寡妇和二十四名孤儿盖一栋房子,购置一些生活用品,余下的资金做为他们将来的生产生活费用。言词恳切,曾经感动了县里的头头们,指示相关部门一定要办理好这件事。
于是,县里的施工队来到了窝窝村。他们在村北向阳的半山坡上选好了房址,立即破土动工……
……
大烟花儿开,朵朵鲜艳艳;
随风摇啊摇,力量大无边;
迷倒多少庄稼汉,
不知不觉就走进了鬼门关。
死的死,关的关;
东躲西藏为哪般?!
盐花花,泪花花,
无米,无电,无水,烂衣衫;
留下老人,寡妇,孩子有多难……
募然,从和煦的春风里传来一阵歌声。这歌声,是窝窝村那群在村后山坡上玩耍的孩子们自己编出来的。这歌声清亮,哀怨,凄婉……好似在向人们讲述着一个久远的过时了的故事,仿佛要告诉人们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