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幻想

小时候，我常听到杭州口音的父亲和叔辈们唱顺口溜说：“小伢儿，搞搞儿，姑娘儿，耍子儿，水阁楼上看船儿，河埠头上钓鱼儿，小巷直街踱踱儿，老墙门里张张儿……”

几乎每一个人留恋自己童年的幻想，幻想是否符合逻辑，幻想能否成为现实？不重要！幻想的幼稚性，人们认为是合理的，其实这份幼稚就是真诚和天真，就是诗性。

当我度过了半个世纪的春秋，回眸来路，孩提时代的那些幻想象征着什么，是历史给予的，抑或是天地给我的一种暗示吗？

水上人家的孩子其幻想总是与云水、天地、桥梁、乡镇、小鸟、小鱼等物像有些沾边，比如：“这河通往远处，远处的远处是何处，是到了天涯海角吧，天涯海角什么模样？为什么有天涯海角呢？”；再比如：“ 天上的雨从哪来的，怎么下不完？每月、每年的，真的是从天河里流来？那么天河的水是从哪来？天河里有鱼虾吗？天上的孩子会哭会笑会闹吗？他们是神仙，神仙的孩子不怕父母打屁股吧？”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大人的答复难得让孩子们满意，而这些不着边际的幻想正是世界在孩子灵魂上的投影。

印象很深的，有一回，我提了一长串关于天、关于海的问题，见过许多风雨的船老大给我作了答复。人们都敬重他，我自然很崇拜他，他的话就是神话，神话当然要铭记的。“孩子啊，告诉你，想上天，你的心就是一只鸟；想下海，你的心就是一尾鱼。上天还是下海得看你的造化和机缘。如果你是鱼，你凭什么冲破激流、绕开渔网、穿过鱼栅、跃过龙门，游进东海，去观赏东海龙王宫殿上那闪光的明珠；如果你是鸟，你凭什么飞翔天空、搏击狂风、避开雷鸣、迎向暴雨、飞上云层，飞进天宫，去聆听各路神仙弹奏的天音。”船老大早已去做“神仙”了，那时我的幻想以及船老大在人间留下的话，后来我都忘了。

我不是鱼，也不是鸟，我的心里也没鱼，也没有鸟，所以我下不了海，也上不了天空。踏碎了一年又一年的冰块，迎接了一个又一个春天，双鬓染霜的时候，在文学的旅途上听到了来自天宫的音韵，不经意间，忆想起孩提时代的那个关于天和海的幻想以及船老大的哲言。

不后悔我物质上的贫困，因为我的书房已成为宫殿，我的心是一颗明珠；不羡慕荣华富贵，清淡是上品，人生如此，是一种幸福，心理上无条件为财富物化遗留而承重，去天堂的路上就无包袱啦，哈哈，说说笑笑，真的感谢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