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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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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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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花开

五月,春风得意,温暖入心。

站在山脚下,那条附近唯一通向山里的小路上,看着面前这座熟悉又陌生的青葱圣地,仿佛被催眠一般,深埋心底的岁月,碧波汹涌,浪花飞溅。

我虽然出生在山脚下的小镇里,却鲜少爬山越岭。

诚然,我很喜欢这座如张开双臂护佑着山下小镇的母亲山,喜欢夏天时,那漫山的郁郁葱葱、深绿如壮男脊背的峻岭;喜欢秋季金灿灿、如聚宝盆无穷收获的山岗;喜欢冬季被白雪覆盖、犹如铺上一层厚厚棉被的群峰;更爱这春天,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娇艳欲滴的彩色霓裳。可是,如我这般争强好胜的女孩,听惯了左邻右舍的夸奖,更喜欢把学习放在第一位,所以,一直是“望山不见山,见山不进山,进山不登山,登山不翻山”,所以,春季进山采山野菜,夏季进山采蘑菇,秋季进山摘野果,冬季进山抓野兔,这些大多数同伴都热衷的活动,基本与我无缘。

可是,终有一日,终有一人,改变了墨守成规的一切。

那一年,同是这个季节,同是这一片圣地,我与你,相约山脚,装备默契。

我们各自挽着一个柳条筐,你拿着镰刀,走在前面,随时削削砍砍拦路的荆棘与枝丫,动作利落,风一样;我拄着一根你在山脚下为我临时制作的拐杖,歪歪扭扭的跟在你身后,即使你已经开辟出一条你认为宽敞平坦的道路,我却时不时趔趄一下,险些摔倒,“哎呀”“哎呀”的高声尖叫刺激着你绷紧的神经,看着你一脸严肃,一脸无奈,一脸担心的样子,觉得好笑又自豪,被呵护与牵挂的满足感战胜了恐惧与疲惫,跟紧你的步伐,蹒跚着向山上爬去。

不晓得走了多远,爬了多高,时间在被温柔以待的胸怀里快速闪过,终于,你不再继续前行的僻路工程,蹲下身来,拔起一株大约二十厘米高的植物,递给我,那是一株细茎散叶,青翠碧绿的嫩芽,我接过来,欣喜夹带好奇,仔细观看,如一把小小的遮阳伞的叶片,不是圆形,而是分成三片椭圆形矗立在茎的顶端,一激动,手劲稍大,便发现细茎居然是中空的,更添几分小心的捧在手心里,看着这株伶伶俐俐讨人喜爱的植物,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放到筐里,还是应该把它捧在手心里看着你。

看到我窘迫的动作,你习惯性的笑笑,温柔又阳光的表情,令我着迷。

接过我手里的绿植,你告诉我,它叫“大叶芹”,喜爱这样半阳的高坡,群生,生命力极强,只要季节到了,不论多雨还是干旱,都无法阻挡它成长的步伐。它的味道适宜食用,馨香中带些清茴的特点,是这个季节百姓餐桌上最受欢迎的山野菜,凉拌清爽,爆炒留香,包饺子茴味无穷,也可以放冰箱里冷冻或者盐卤,留待其他三季来客时品尝。顺着你随手指向的附近的山坡望去,目光所及,它们成片成片的手拉手并列望向我,煞是好看。

我迫不及待的蹲下身去,托起这些伸出双臂要我抱抱的小精灵们,它们的欢悦及蓬勃感染了我,不消多时,夹杂着泥土香的手指,便在擦汗的过程中将我因激动与兴奋而泛起红晕的脸颊抹上了泥色线条,低头看看手里的柳条筐,它已经借助我飞快的双手,圆鼓鼓的胀起了本来干瘪的肚皮,仿似咧开大嘴朝我憨笑,一丝愉悦浮上我的眉梢。

回头,搜寻你的身影,寂静的四野只有琳琅满目的枝条与绿叶,哪里还有你的身影?间或夹杂着忽远忽近的枝丫断裂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似乎还有刷拉拉的树叶摇动,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奔跑的野猪、蹒跚的笨熊、还有贼头贼脑向我这边张望的长蛇,天啊,强烈的恐惧瞬间充斥全身,使出浑身力气呼喊你的名字,那种哭腔,我至今难忘。

忽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迅速传来的,是你的应和声。

眼泪,霎时间长流不止,看到你的身影的一刹那,我的委屈便全部集中在嘴角,再也控制不住的哇哇大哭起来,那个时刻的眼泪,真如决堤的汪洋,喷涌而至,无法阻挡。

所有的委屈,在看到你怀里抱着的一捆绿色里消失殆尽。

“酸浆”,那些年的最爱。

这个,不用你详细的给我介绍,也不用你告诉我食用方法,它是我每年春天期盼的旧友,是少年时期季节性的相思。

它出生于沟坎下群生的草本植物腐烂的枝叶下,与这些草本植物的根系相辅相生,盘根错节,喜阴,喜湿,喜温暖,特性似竹笋。因为生长环境大多处于深沟或者坎下,初生时节又大多深埋在头年的落叶之下,所以,没有经验如我这般的菜鸟,是找不到它的藏身之所、也很难将它收之筐篓的。喜之、爱之、馋之,见到它的那一刻,收起委屈,藏起眼泪,笑容瞬间绽放,——我美味的“酸浆”。

看着你小心翼翼的用带来的饮用水冲洗“酸浆”的时候,我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大口的口水,眼见你从最粗的地方一条条的顺势将皮拨开,露出雪白的嫩茎,微笑着将拨好皮的“酸浆”递到我的面前,没等入口,便觉酸甜的味道直入心脾,似乎怕饿熊来与我争食、似乎怕野猪来分享我的美味、似乎怕长蛇卷走我的最爱,狼吞虎咽的,眨眼功夫,还没品出滋味,一根“酸浆”已然下肚,眼巴巴的看着你剥第二个的时候,我知道,我的人生,被“酸浆”征服了。

站在山脚下小道上的我,看着落日余晖侵染了西方的半边天空,倾听着音色迥异的鸟鸣鹊叫,望着眼前曲曲弯弯唯一的山路,仿若看到山坡上一对金童玉女谈笑风生的向山下走来,男孩子的臂弯挽着两个装满嫩绿的圆鼓鼓的柳条筐,另一侧的肩上还扛着一捆干枯的树枝;女孩子则一手扶着男孩子挽筐的臂膀,用另一只手里拿着的简易的拐杖点指着远方,好似画下未来的憧憬,又好似规划人生的方向。俩人洒下一路笑声,留下一路温暖,荡漾一片芬芳。

那时,春暖。

那年,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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