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苹果香

甩掉拖鞋，平躺在沙发躺椅上，双手枕在颈后，仰望棚顶。

棚顶什么都没有，除了熟到虽有似无的一盏吊灯，白茫茫一片。

其实，眼睛是睁着的，眼神却是空洞的，什么都没看，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不记得有多少回这样的动作和状态了，曾经求之若渴的居家休息，竟然变得不那么香了，人啊，大多都是这样，永远是别人碗里的饭菜香，永远是得不到的才最好。

忽然就怀念起曾经的忙碌和与几位姐妹一起抽空郊游时的兴奋了！

其实，说是郊游，也只不过是提前一个小时下班，莎妹妹开着车，心儿，然儿和我坐在车上又笑又闹，去一处不太远的小景点散散心而已。这样的郊游，即使时间再短再仓促，也会让我们快乐好久，或者，令我们兴奋的，并不是景点的远近，而是彼此之间的三观一致和难得凑到一起的相处时光吧！

然而，也不是每一次的相聚都是从为了散心的出发点开始的，也有因为某一个人有了难处或者心情不悦时，大家聚在一起为她排忧解难的情况，譬如十一之后的某个星期一。

接到然儿的信息，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我们四个人有个小群，用来交换一下信息或者平日交流感情所用，而这一天接到的信息，却令我们震惊：然儿的老公去别的城市进货的途中因为疲劳驾驶出了事故，现在人在医院，还没有脱离危险，她必须去那里照顾他，而家里承包的那几亩地的苹果树却已经到了该收获的时节，慌乱中，向我们求助，我们，当然是义不容辞。

第二天，我们各自请了假，一起来到那一片挂满红彤彤硕果的苹果园。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然儿老公出了事故影响了心情，今天真的是比我们每一次的郊游都更令人愉悦的惬意满满的快乐时光。

然儿家承包的那片苹果园，是在锦州南山附近、锦州苹果廉政教育基地附近的一处山坡上，坐东北朝西南，因我们所到时已经不是很早，所以，太阳已经从侧后部爬上山顶，露出圆圆的笑脸欢迎我们的到来。放眼望去，廉政教育基地所在之处呈盆地之貌，四面环山，每面山坡上都是一片片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西风吹过，树叶敲击着成熟的果实，有别于平时的沙沙声，似乎是在用它独特的韵律庆祝丰收、与它的后代做最后地告别。随风飘来的甜香争先恐后地钻入鼻孔，沁入心脾。我实在是被这果香诱惑到了，忍不住摘下一个手边较小的苹果咬了一口，汁水丰盈，甘甜如蜜，那味蕾的满足感充斥着每一根神经，果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我急忙转过身擦去汁液，顺便偷看了眼身旁一起摘果子的其他人，好在都没发现我的窘况，窃喜。

快要摘到树尖的时候，有附近同去帮忙的年长老者告诉我们，每棵树上，要留几个果子，不要全部摘光。我们几个很是疑惑，便询问缘由，老者说，这是给越冬的小动物和鸟类留的口粮，免得冬天大雪封山的时候，它们因为找不到食物而难以活命，这些留在枝头的果实，可以保证它们能够安全地度过严寒，健健康康地迎来春暖花开。我们几个同时夸奖这个做法好，感谢村民们对野生动物的爱护。

顺着话茬，老者说起了锦州种植苹果历史的悠久，还骄傲地提到当年毛主席夸奖“锦州那个地方出苹果”的历史时刻；甚至，发生在1948年10月、著名的辽沈战役锦州攻坚战期间、那个苹果成熟的季节，锦州周边及辽西地区大片大片的苹果园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采摘，可解放军却连一个老百姓的苹果都不肯吃……这些特殊时期的特殊事件都如数家珍，老人家对共产党和解放军滔滔不绝的夸赞让我们很是疑惑，他是怎么对这些历史事件了解得这么清楚的呢？他骄傲地指着山下的苹果廉政教育基地，说那里对这些历史事件记载得非常详细，也时常为周边的老百姓开放讲解，周围居民对这些过往事件了解的可全面啦。特别是这几年，国家政策越来越倾向于改善农民的生活水平，保障农民的收入，让农民生活无忧，这也让他们更有余力保持善待野生动物的做法，保持热爱祖国、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了。

回忆，随着我不自觉的一声叹息戛然而止，翻个身，拿出手机，准备给然儿打个电话，好几天没询问她丈夫治疗的状况和大家为他们夫妻二人捐款的进展了。

那天摘苹果休息的时候，那位告诉我们要在枝头留几个果子、看起来是在当地比较有威信、比较受附近村民信赖的老者，向大家详述了然儿丈夫出事故的前因后果和当时的事故现场的状况，唏嘘的同时，向大家提议这几天还要出人出力帮助然儿家把果实全部采摘并妥善处置，并且，如果可以，各家尽可能地量力而行，出些资金，帮助然儿夫妻度过难关。

内心感动之余，我偷瞄了眼莎妹妹和心儿，看到她俩如我一样双眼水光晶莹，目露崇拜地望着老者，内心感慨万千：这些年，置身与商海之中，自认从善如流，自认取财有道，自认看清世事冷暖，自认如此看重金钱与物资的时代、远亲不如近邻的人情事故已然不复存在，哪曾想，沉浸在摘果的快乐和置身果香之间的灵魂，会受到如此的做人当为善的洗礼，会享受到远胜于果汁甜蜜的精神浸染。是啊，互助，是我们民族的传统美德，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和令人激动的气氛了，感动之余，大声附和老者的提议，率先喊出自己捐款的数目，或者是大家早已都有此意，山坡上每一位帮忙摘果子的人，都争先恐后地喊出自己的名字和乐捐的钱数，那老者，急忙让我们打开手机的记事簿，记下每个人的名字和捐款的数额，这山坡上，顿时名字与数字交替，此起彼伏。

自那日之后，我们姐妹几个商量着，换了一种休闲的方式，便是找一些不太远的缺少劳动力的困难户，抽出时间，去他们的家里帮忙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大到春种秋收，小到收拾室内卫生，打扫院落，尽一己之力助弱扶困，献一份微不足道却能温暖人心的微薄之力，虽辛苦，收获到的快乐，却远胜于当初去小景点散心的时刻。

拉回思绪，看向阳台上正在盛放的凤尾长寿花，那鲜艳，仿若是赞赏我们的笑脸，仿若是鼓励我们要坚持与人为善的信念，仿若重回到那天摘完苹果后、极目远眺欣赏到的、胜于那时澎湃心境的美丽景色。其时，看那太阳慢慢靠近山巅、将山顶的苍绿逐渐渲染成深褐色；看那一抹晚霞映在那位善良老者的皱纹上、似曾经饥渴却不碰老百姓一个苹果的解放军干渴的嘴唇；似历史车轮滚滚留下的精神食粮；似不忘初心翻旧的书卷、书写着如今锦城百姓心满意足的丰硕华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苹果的室内，充斥着苹果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