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身体已然醒来,精神却仍未从梦境中回转,黄粱境界里,我又回到了那个有着九曲十八弯山路的家乡小镇,那个随时能影响我心情的溪流潺潺、小路弯弯的美丽山城。回味良久,不舍的下床拉开窗帘,倏忽间被窗外阳光的明媚所感染,心情豁然开朗,推开小窗,一阵甜香扑鼻而来,啊......窗外的老槐一夜未见,昨天还俏女含羞半遮面的花骨朵,居然已经笑靥绽放满面春啦,不禁深吸一口花香,喜悦之余,脑海不禁浮起久违了的画面:
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瘦小女人,身上背着一个白色的帆布兜,里面装着镰刀与绳索,牵着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女孩发梢上那两朵粉红色的花朵,招惹的蝴蝶跟着上下翻飞,银铃般的笑声打破寂静的山野,调皮的松鼠也跟着树上树下的乱蹦乱串,扰的觅食的野兔不安的四处打量,又不舍得放弃眼前汁液饱满的嫩叶......
这情景,发生在我很小的时候。
每到槐树开花的季节,母亲都会带我去家附近的山上采山野菜,什么辣椒藤子、猫耳朵、苦龙牙、大耳毛、刺龙芽......
回来的时候,母亲会顺便砍一些“幸材”(烧火用的多年生灌木) ,用一种树皮配合绳索绑成四捆,打成“马架子”扛回家,一个马架子的柴火能烧一个星期,这样就可以省下买煤炭的钱给我买糖果、麻花和面包吃。
小时候好奇心重,总觉得母亲扛着柴火颤颤悠悠的下山走的很快很轻松,甚是好玩,就缠着母亲也要扛着柴火下山,母亲无奈的看着我,就近砍了几根极细的小树枝,照样子给我打了一个柴火担子,我兴高采烈的扛起来就跑,最初,兴致勃勃的专注于遂了心愿的喜悦,走了一会,我就不干了,这柴火就如被谁施了魔咒,越走越沉,压的我肩膀好疼好疼,索性扔下柴火,说什么也不走了。
母亲放下肩上的柴火担子,宠溺的看着我,替我擦去额上的汗水,说:“丫头,因为你的需要,这些柴火,离开了能让它继续生长的枝干,如果你现在把它放弃了,它就只能在这荒山野岭任风吹雨淋,最后以腐烂收场,那么,失去发光发热、又失去生命的它们,是不是会很讨厌你的任性?”停顿了一会,母亲问我:“你觉得是不是这样?如果你实在是没有力气把它扛回家,咱就索性放它们在这里自消自灭?”
……不记得母亲后来还说了些什么,只是记得,我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只是蹲下身躯,扛起那担柴,抹着眼泪向山下走去......
回忆辄止,默然的我任由槐花的清甜平复思乡的烦躁,任由温暖的阳光浸润偶尔波动的情绪,这一份安详,竟如平静的湖面坠入一粒石子,那一次的担柴经历,使我至今为止,一直坚守着做任何事情都保持有始有终、为自己的言行负责的底线……
思及此,忽然就想念起家乡这个季节的槐树花开,想念远在家乡的母亲,想念母亲种种“担柴”的絮语,甚至、想念流着眼泪担柴时肩膀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