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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屏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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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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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四十天速写

 

厚而潮湿的防护服,像一个气球,汗水淋漓,一步三滑,每一个动作都很困难。稍不注意,就会被传染。穿一次需一个小时,脱一次需半个小时,提前节制饮食和饮水,有尿不湿,大小便憋不住就在里边,排泄口每天都在炎症状态下。

我的眼泪失去控制,我的心脏在承受着煎熬。这样的文章,对于写作人员来说,也是一种考验。但愿以后不再写此类话题。

当二〇二〇年二月二十四日情人节到来的时候,平陆正值封城,天阴大风。此前,已有四个疑似病人被接诊。此时此刻,平陆县人民医院有三个医护人员做为山西省运城市第四批援鄂医疗队队员赴鄂增援。消息传来,封闭在家的二十六万平陆人民对他们无比关心,如同是在告别自己的家人。这三个医护中,有一个女护士。去肯定是要去的,平陆是“六十一个阶级弟兄”第一曲共产主义凯歌发生的地方。当年我们有难,全国支援,今天湖北有难,我们理应向前。

出发时,他们是什么心情,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吗?但时代的情感不允许有这样的表述。武汉封城,湖北告急,病魔的底线是什么,中国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谁的心里都没有底。但有一点人们知道,我们这三个医务人员,就是战斗到了危机关头的敢死队,冲上去就是九死一生,败下来就是全线崩溃。他们是谁,民间视频里他们戴着口罩的合影和表态,临上车时平陆县人民医院领导的一声大喊“保护好你们自己”,我们确是听的真真切切。他们的面容到最后都没有展示。如果,如果他们......

二月十六日一早,还没有起床,我就构思着一首诗,我哭成了泪人,题目是《情人节的梦》。后来还有消息,在视频中,院领导的声音在安慰这三个医护,让他们注意防护,不要有后顾之忧。

国内疫情缓解后的五月二十六日,阳光灿烂,这一天,我见到了三位援鄂归来的英雄,他们是刘庆超、靖利奎、吴秋霞,看样子都是三十出头,两个男的身材都在一米七三以上,女士接近一米六。靖利奎在三人中最魁梧阳光,刘庆超稍精干略显忧郁,短发吴秋霞不肥不阳光也不忧郁。

这次活动叫“平陆县文联慰问平陆县人民医院援鄂英雄座谈会”,是县文联顾问原作协主席赵旭光倡导发起的。由楹联协会撰联,书协提前书写装裱,摄协现场摄影创作,作协朗诵疫情期间写的诗歌。参会人员近四十人。也就在这一刻,我们全部打开口罩,素面朝天,真诚相见,让病魔见鬼去吧!

我是作协的人,我诗歌的题目是《怀念美娘》,这首长诗我在用平陆话朗诵中两度中断,哽咽落泪,现场气氛立刻凝固,人心揪结。念诗之前我就说:“这个故事不一定发生在平陆,但可能发生在运城,或许在山西,抑或在中国的大地上。”

三位援鄂英雄,介绍了自己的援鄂经历。我在问自己,他们是光环的环绕着,还是苦难的承受人?

当他们在没被选定的那一刻,他们关注着疫情数据和动态。平陆最先发现的四例高烧病人就是呼吸科靖利奎亲手接治的。当他们的同学中有人踏上援鄂的征途,他们感觉到战争的阴云已笼罩到他们心中。当他们写了申请,从被选定到出发不过是一天多时间。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他们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这一生就到此为止吧,不过是比别人先走一步罢了。他们中有人选择不告诉家人,不想让亲人分担这一悬着的心,他们认为,这一刻,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也许从此不能再在膝前尽孝了。他们在家中选择一个位置烧香长跪,此一去即使把那一缕微尘挥洒到异乡山水,也不给亲人们带来一点安葬的麻烦,但愿父母爱人儿女安康。送行的那一刻,院领导、科室的同事热泪滚滚,生离死别,使得他们心怀感激,认为这一生也无憾了。尽管说,自己还年轻,该享受的美好人生还很长,但上天选择了,人民选择了,就是一份荣光。

当飞机降落时,首先看见的是一排天蓝色防护服“桩子”,他们觉得真的到了可怕的境界,心里对疫区的不安超过了飞机起落时的不安。

刘庆超,二〇一九年年末,新冠病毒疫情初期,做为呼吸内科医生,他时刻关注着武汉疫情的发展。一月十九日接触“新型冠状病毒”这个词,湖北告急。二月十四日,支援天门,没有告别家人,走出家门那一刻,抱定必死决心。一路风雪,凌晨一点到天门,盖了两层被子。第二天在天门市第一医院呼吸门诊岗前培训,一次一个小时穿脱,每个人都在担心,防护是关键,让同事反复检查。上班一天下来,满脸勒痕,小便处溃烂。日夜轮换,仍微笑面对。他的病人是一位不会讲普通话的阿姨,说不清发病的时间和原因,他便联系她的丈夫儿子,问明情况,为救治做到基本病情核实。最后该病人病情好转,转入普通病房。病人出院时一再表示感谢。

刘庆超说:“三月二十日,送走最后两例病人,终于清零。在天门的四十天,终身难忘,战友们情同手足,是一次灵魂的洗礼。感谢国家给我的荣誉和后来每一天的掌声和鲜花。今后如有需要,我仍会冲锋在前。”

吴秋霞说,二月七日看到同学去了一线,说物资短缺,她便捐了一千元。到他们三人出发时,带走了全院最好的装备。 刚到天门的那一晚,没料到南方之夜比北方还要冷许多。在寒冷中洗澡睡眠。第二天就遇到了下雪,除了冷没别的感觉,还咳嗽吃药,把饭硬吃下去。尽管提前接受培训,但第一次上重症,用的是高流量呼吸机,刚进入病室眼镜与口罩就滑落了。先后进过消杀班、治疗班。除了要照顾好自己的病人,重复拍背动作,还要照顾那个十八岁的小护士照看的病人。那小姑娘年纪太小了,什么都不懂,胆还特别小,会无端增加危险系数。这时候,完全忘记了累和害怕。有一次十九点了,要下班了,吴秋霞用最快的节奏交接班,还打了几次电话让等,但还是没有赶上接送的专车。忙累一天,在相距十几米的车后边呼喊边追赶,渐追渐远,只得放弃。那一刻,街道无人,整个天门城市的黑暗与恐惧属于她一个人。救助别人的人,有时候会陷于无助的境地。她第一次流下被人遗弃时才会有的委屈的眼泪。她打开手机导航,总算走到了住宿的宾馆。这要在平陆可以甩手不干了,此时,在遥远的危险重重的异地,没有谁会给你矫情的机会,现时就是这么残酷。平陆院长电话打来了,她才感觉到那份有家有根的踏实,眼泪才会流的有意义。

这是一次一生难忘的经历,这是一份真实的家国情怀。

靖利奎更多的是豪言壮语。

他说:“在国家和人民面临危机的紧要关头,有机会挺身而出,是一种荣光和一种荣幸。到患者身边,到最需要的地方去,加入援鄂队伍,实现人生价值,是一次迎接挑战的机会。出发的那一天,看见雪花飞舞,心感孤独,有着对前途的迷茫。尽管进行了多次的穿脱防护服训练,进病房的时候,心里还是不踏实,一切都是未知数。由于刚开始,医疗防护物资的短缺,没有裤脚带,只得用薄膜袋扎紧防护裤脚口。进入病区,两耳生疼发麻。由于每个患者都无家属陪护,要不断巡视,用语言交流,缓解患者的心理压力,以便更好地利于治疗和恢复。下班后脱下防护服后,才如同解除了枷锁,回归人类文明社会。想起出发时同志们的眼泪,院长的叮嘱,每天院长问候早上好,身体工作如何,提醒我们注意防护,互相关照,我就感到象家一般温暖。患者老大爷不让我们靠近,怕传染给我们,令人感动。全国列车奔忙,快递、外卖不停,国人万众一心,汇聚了强大的力量。这一次抗疫谱写了英雄主义的凯歌,我亲历了失去战友和同胞的悲伤,让我更加珍惜生命和朋友,珍惜遇见的一切。我只是代表大家去完成使命,是替大家接受鲜花和荣耀,来庆祝抗疫的阶段性胜利。”

在天门的四十天过去了,我们这三位普通的援鄂医护人员经过这次人生的洗礼,变得更加坚强和成熟。一切委屈和不公在死亡面前都算不了什么,他们总算是平安的。

2020,人类对这次世界性新型冠状病毒公共安全事件的应对,是灾难也是考验,它注定会记入人类史册。


                                                                                          202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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