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笏山寻踪
心中有山水,自带桃花源。
宜昌市点军区艾家镇长江边耸立荆门十二碚(通背,山峰),巍峨壮观,景致别样,古代文人墨客多有诗赋文章颂扬。执笏山就在荆门十二碚之一的丞相碚的山峰旁。
从艾家镇七里村也就是在山的西麓仰望,执笏山格外显眼,不同的方位有不同的呈现。山脚是冲积土壤,有农户,农户旁有柚子树。山体是砾岩,不生任何植物,近似九十度垂直上升。山顶上有树木。执笏山特别突出的是,满是黑褐色的岩壁上有白色印迹,好似上帝之手绘制,一个圆额头,方脸盘,拱着手,屈着背,峨冠博带,手持笏片的大臣跪拜在蒲团上,在云雾飘缈中活现虔诚神态。
从执笏山的背面往上爬,可直抵山顶。这里是柳林村。
隆冬的山上还有积雪,气温有点冷,天空有点灰,毛黄栌叶已枯萎,芭芒花少了往日的恣意。山脊有石阶,分明是人工凿成的,高宽适宜,方整严实,在灌木林中断断续续。这就是一条通往执笏山的石级路。我仿佛听到了打杵在石阶上的咚咚声,感受到了脚板下前人的温度尚存。
先到达的是主峰,就是荆门十二碚的丞相碚了。在至高点,有一平坦处,发现有很多建筑的地基,在岩石上有凿的凹槽痕迹。儿子是学建筑学的,他说这是打木桩或者石柱固定用的,那支撑的亭台楼阁呢?
我茫然了。心中一片空白。
再往前走,就是侧峰执笏山了,执笏山相对是一座孤峰。主峰连接侧峰的是一座石拱桥。石拱桥横跨在两山之间,桥长6米,宽2米左右,桥下是近200米的深渊。置身桥上,望桥下峡谷,风从两山之间缝隙中吹过,发出怪异的“呼--呼--”声音,令人毛骨悚然。我们手脚并用,爬过石桥。石桥用条石砌成,匠工精细,保存完好。我想,正是它的危险,才得以幸存下来。
过石拱桥,到达执笏山的至高点。这座突兀而立的孤峰,三面悬崖千仞,石壁几近垂直,有几只苍鹰在头上盘旋。山顶面积不足一亩,有一建筑遗址在瑟瑟寒风中诉说沧桑,断垣残壁的砖瓦在枯枝落叶中沉寂,有几簇小黄花在瓦砾中伸出,半截石门槛被一个树兜子挡住在陡坡处。这突如其来的荒凉,让我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孤独。尽管山下有排排民居,远处有滚滚长江。
一棵上了年纪的受过伤的化香树见证了曾经香火盛极一时的历史。
唐乾封元年(公元666年)二月,高宗李治时,由峡州知州亲自上执笏山,选定地址,筹措资金,开凿盘山石梯,在执笏山顶兴建金星阁,也就是玄帝观,祭祀太上老君,倡导国教。此玄帝观为峡州(宜昌)地区唯一祭祀玄天皇帝的道观,每年正月初九日和九月初九日为执笏山玄帝观的庙会,想必有香客祭拜如潮涌,繁盛无比。金星阁在执笏山的顶峰,面向玉皇阁,吻合民间传说中的太白金星手执笏板正向玉帝朝拜的意思。
玄帝观总和一些传说迷离在一起。相传玄帝观为阴兵一夜之间砌成,当时有道士住持真仙人叫来三百阴鬼,夜间赶来做工,天亮时建成。待山下三百村人醒时,个个都感到腰酸腿痛,原来是借了村人的魂魄。传说给了道观以神奇,以一传十,以十传百,名气远扬。旧时不孕夫妇望子求女,发财许愿,加官进爵占卜很是灵验。
玉皇阁,就处在丞相碚的主峰,连接主峰的石拱桥名曰通天桥。通天桥,始建于明代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开始是木质结构。清朝康熙年间,天下太平,百姓殷实,执笏山下的绅士刘开显捐资一百二十两,修了一座石拱桥。
据地方志记载,在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践踏道观,抢劫道观的经文,道士们浴血保护,但最终经文落入倭寇。
我找到执笏山玄帝观照片,是一个旧书摊上的,那是1908年的照片,它可能是现保留最完整的也可能是唯一的玄帝观老照片。照片中的执笏山地形地貌一览无遗,那玄帝观的白墙、黛瓦、飞檐、滴水、烽火墙清晰可辩,那通天桥格外醒目。特别肯定的是玄帝观照片正面的化香树,至今还在,成为一息尚存的生命的见证者。
我站在丞相碚上环顾,长江像一条玉带,江水浩荡东去;将军碚、摇船碚、长流碚、顺流碚、乌石碚、偃月碚、大禹碚、磨船碚、观音碚、天鹅碚、桃花碚连绵起伏、巍然屹立。
感世伤怀,思绪万千,荆门十二碚历史文化血脉源远流长,历代文人墨客留下的诗词千古传唱。唐代诗人陈子昂的“巴国山川尽,荆门烟雾开”,李白的“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形象记录了荆门山的地理形胜。南明首辅、夷陵人文安之曾登临执笏山,与山僧对诗一首:“移榻就松阴,霜津落叶深。一僧凌雾去,归路正堪寻”。还有杜甫、王维、刘禹锡、范成大、欧阳修等触景生情,留下了两百余首颂咏诗词。
古迹已荡然无存,但山还是那山。先人已逝,但遗风犹在。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今天,荆门十二碚的价值应重新审视,那地域风光、秀美山水、生态涵养、历史遗迹、人文传说、农耕风情、农人村落,不就是一幅黄公望现代版的《富春山居图》么?!不也是心中的陶渊明的桃花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