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曼先生,三十八岁,单身汉,家乡在泰国曼谷边上的大城府。父母早亡,哥姐都有工作,他没有什么生活负担了。
他相貌平常,中等的个子,皮肤稍黑,眼睛不很大。四方脸上常挂着笑容。寡言少语人沉着。
沙曼在曼谷市汇权区一家公司工作,有二十年的工龄,薪水也有三万五。
那天是星期天早上,他到拉差达披色路的超市去买东西,出来时在巷
口看到有一辆卖花串的推车,车上立着的横樑上挂着茉莉花、玫瑰花、黄色的“道亮”花。那天是佛日,泰国是每七天逢一个佛日。沙曼过去买花礼佛。
沙曼把钱递过去,定睛一看,吃了一惊,嘴里喊着:“芭!芭!侬芭(芭妹妹)!”卖花姑娘也认出他来了。满面涨得通红,把头一低,双手合十,接过钱去了。
这时,突然轰的一下,一辆摩托车从路边上斜刺里冲过来,撞翻了她的车。侬芭尖叫一声,往旁边一闪,躲过去了。沙曼跳将起来,也蹦到一边去了。
骑士刹住车,惊魂未定拉开头盔挡风罩,看看没伤着人,嘴里说着:“对不起!”急忙扔下一张五百铢,溜了。
沙曼帮芭扶起车来,收拾地上散落的花串。芭抬起俊俏的脸苦笑着,眼睛红红的,有晶莹的液体在她的又圆又大眼睛里游动着。她双手合十,轻轻地对他说:“披沙曼,(沙曼大哥)谢谢您的帮助!我要回家了。”
沙曼急问:“您现在一个人过?”
她点点头。
“我送您回家。”
她低下头不吭声。半晌,点点头。
芭租住的家就在拉差达披色路三巷的尽头。一厅一房,卫生间和厨房连着。
“我去做饭,您先喝水。”芭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水给他。
午饭很简单,沙曼吃着她烫熟的蔬菜,蘸着她调的十分可口的辣虾酱,和两条油炸的“巴吐鱼”。一碗饭已下肚。
两人默默的坐着。谁也没有先说话。虽然此刻沙曼有拥抱亲吻她的冲动。毕竟是两人已分离五年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发生在两人中间又有那么一段曲折的,令人心酸的经历。使他(她)们彼此陌生起来。
阿芭默默地用手绞扭一条手绢,泪水在她的眼里打转。
沙曼眼前出现了和她初次见面的情景。
曼谷闹市水门的一间食店里。中午时分,沙曼进去遇见的正是她那张甜甜的笑脸。约十七八的年纪,又圆又大的会说话的眼睛,苗条的身材,象牙般细腻白皙的皮肤。瓜子脸上粉嫩的腮帮一颦一笑,即印出一左一右两只深深的酒涡。
她给沙曼端水送粿条,埋单收钱。柔柔甜甜的话语,令沙曼禁不住多瞅了她几眼。临走时,沙曼给了她一百铢的小费,并问她的名字。
她粉脸涨得通红,双手合十,小声地报出她的名字“芭”。
“芭”是泰语谐音“鱼”。可是这个时候,在芭的眼睛里却是蒙上了一层黯然的色彩,脸上也是愁容戚戚。煞是惹人爱怜。
沙曼心上訇然一动,印象深深地刻在心上。
沙曼每天都去光顾,虽然上班的地方隔着好几条街,他有轿车,但为了避免塞车,他专门买了辆摩托车。中午一个钟头休息时间,已足够他到这里吃饭和打个来回的了。
接着是沙曼来约芭晚上出去吃饭和看电影。芭开初是不答应的,毕竟她是已经过世面,知道男人骨子里要的是什么以及那丑恶的品性。后来待沙曼了解了芭的家况,提出要每月从工资里拿出一些来周济芭的家里,芭口头答应跟他建立朋友关系。
芭的家在东北部的四色菊府。家赤贫,有一位因车祸落下残疾,生活不能自理的父亲,两个正在上小学的弟弟,母亲累死累活,要照顾家里又要下田劳作。以上的情况她给沙曼说了。以下的她隐瞒了沙曼。
她曾经给邻居一位远房姐姐带她到芭特亚去下了“海”。在那个黑暗的地方,一个月下来,把第一笔五千铢的血泪钱寄回了家。她的身心已伤痕累累了。两个月后,当她得知带她来这里的姐姐得了爱滋病。她从“海”里跳了出来,来到曼谷,用自己的双手挣每个月的三千铢钱,而拿两千铢寄回家。在食店里工作包吃包住,她这才立得住脚。
正在沙曼热恋侬芭的时候,芭的母亲的一通电话把芭召回家。
“芭,家里发生什么事?要您这么急回家?”沙曼焦急地问。
“披(哥哥), 母亲没说,但口气很焦急的,不会是我父亲出什么问题吧?”
“您回家后马上给我来电话。”
阿芭回家过了一个月才给沙曼打电话,在此之前,沙曼打她的电话,已老打不通了。
沙曼听到的是一个令他心碎的声音。
“披沙曼,是芭,是的,是芭。芭也想念您……”话筒里传来阿芭的哽咽声。
“披沙曼,芭想告诉披,披再找好的姑娘过日子吧,芭要到外国去打工去了。祝披幸运!”
电话撂下了,沙曼打过去,是公用电话。沙曼一个礼拜吃不下睡不着。他后悔没给芭要家乡的地址,可是要了又有什么用呢?人已飞到天涯去了。
从此沙曼在感情方面灰心了。但他仍在暗暗地想念芭。想念这位他自认为心眼好身世可怜的姑娘。
他利用假期到清莱一座佛庙去拜佛做善事, 请教“銮颇”(僧人),銮颇听了他的话,叫他不要苦恼:“是您的,终归是您的。不是您的终归不是您的。等待吧!年轻人。缘未断,待续缘。”
今天沙曼又坐在芭的跟前,把清莱銮颇的话给芭说了。
芭已是泪流满面,她颤抖的说:“披沙曼啊,今天咱俩有缘又见面了,芭要真真实实说出我隐瞒披的事情来,由披决定还给不给芭交往?”
她哭着说了她曾在芭特亚下“海”的经过,说了接了母亲电话回家,才知道母亲收了六万铢,把她卖给邻近府的一个恶霸地头蛇,用她的卖身钱来医治突然中风瘫痪的父亲。她不堪忍受做这个恶霸的泄欲工具,在得知他又把她以高价转卖给别人时,她连夜逃了出来,辗转到了邻国当“黑人”打“黑工”。当听到这个恶霸因贩毒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后,她立即回到家,父亲已过世。她辞别母亲再下曼谷用自己双手讨生活。
平时从不轻易流泪的沙曼,也是听得满面泪水了。他一把将芭拉进怀里,紧紧搂住她,两只滚烫的嘴唇也紧紧地贴在一起。
“芭,从今以后披将照顾芭一生一世!”
“披,芭也一样从今以后照顾披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