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江南

来京已快2年了，远离了故乡江南，也久违了江南的雨景雨致。偶尔在梦中回了一趟雨中的江南，醒来后却久久难再入眠。我爱江南，常思恋雨中的江南。

对雨的有趣的记忆，最初的可追溯到孩提时代。记得连夜的大雨，经常淹没了天井，如注的雨水，快速落在水面上，溅起的小水花此起彼落。孩提时代的我，常常与一个小伙伴，一人搬条小板凳，坐在屋檐下数水花，乐此不疲。快到上学了，小伙伴回了香港，从此杳无音讯。我们曾经在小水花前，拉钩许愿，长大后我们俩结婚，那是两个不谙人事的小女孩之间的童趣。孩子的世界里纯净透明，只要两个人要好，就象他们的爸爸和妈妈那样要好，都可以结婚；而且，婚礼很热闹，有好吃有好玩，新娘很漂亮，新郎很神气，亲朋好友都来送礼，结婚是那个时候最美丽的梦想。

江南多雨，一年四季。

江南的春雨缠绵，象一对难分难舍的恋人。对春雨的记忆，最深莫过于细细如丝的雨日里，漫步西湖的苏堤白堤。早春二月，江南到处已是桃红柳绿了。邀上几个情趣相投的伙伴，撑开花花绿绿的雨伞，慢慢地悠悠地自断桥开始，沿白堤散步。堤两旁护拦内，芳草如茵，半人高的桃树，每株间隔五步之遥，那开着粉红色的成串成簇的花朵，细雨里含着露，似娇羞的新娘。桃树绿叶稀少，桃花满枝，远远看去，整条白堤好象撑开了一折折粉红的绸伞。湖边十步之遥的是纤纤的柳树，柳条长垂，嫩芽淡黄，远看象披鹅黄缎袍的伴娘。略带寒意的微风轻抚下，淡黄柳条徐徐飘动。斜条的雨线悄然无声地断落在湖面上，惟恐惊扰了堤椅上的恋人。极目远眺，总有三三两两的小游船，自由自在地荡在湖中央，还不时地在苏堤上玲珑别致的小桥下穿行。与迷蒙的远山辉映，蒙蒙胧胧的雨西湖，构成一副绝妙的风景画。春雨中的西湖，堪称青春永驻的美人。

江南的夏季多雷雨。雷雨前闷热异常，犹如梅雨季节，雷声阵阵，乌云密布，可雷阵雨倾盆而下后，有时会出现美丽的彩虹。记忆中的第一次彩虹，是在上小学以后了。学校里勤工俭学，班里养了几只小白兔，大家轮流着扒青草喂它们。那天下午，雷阵雨刚过，空气特别新鲜，树枝上挂着的小雨滴闪闪亮亮的，烈日烤焦的泥土吸饱了雨水，踩上去松松软软，似踩棉花一样。芳草青青，满山遍野。已经记不清看见彩虹的最初一霎那时的感觉了。只记得彩虹很高很远，象架在远山上的一座凌空桥。远山雾气蒙蒙，山带黛绿，雾却灰白，山很重，雾很轻，仿佛立即就要漂向天外。彩虹就象一条彩带，色彩非常绚丽，天空不高，灰蓝色的样子，彩虹愈显得悦目。我当时惊呆了，为大自然的造化。雷阵雨犹如阵痛中的母亲，那彩虹就是母亲甜美的初生婴儿了，它给人间带来希望，带来生机。不知过了多久，雾气渐渐地散了，远山清晰起来，彩虹突然不见了，天却越来越亮，越来越高，阳光自云层中直射下来，气温又开始升高了。夏日里经常下雷雨，但彩虹却不常有，它也是难得的自然景观。

北方的秋天秋高气爽，更少下雨，江南却秋雨不断。一阵秋风一阵雨，一阵秋雨一阵寒。秋夜里下雨，对很多江南人来说，在沙沙的秋雨声中入梦，可为生平最乐的快事之一，而爱读书的人，更多喜欢在这种时候读书写字。自案头取一本爱看平时却无暇顾及的藏书，呷一口清香的龙井茶，听着雨声，不紧不慢，悠闲自得地看到半夜。雨还在下时，就着雨声入梦，雨停了时，江南的秋夜不怎么冷，可以到户外走一走，看看高悬的明月，在万籁俱寂中低吟几首抒怀的古诗，或心平气和，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理一理白日里繁杂的思绪；或踌躇满志，回屋里再奋笔疾书。

江南的冬天也下雪，但雨量却少多了。江南的冬雨很冷，冰冰凉泥鳅一样，天空显得很低，那是南方少有的灰蒙蒙的天气，很不惹人爱，更增添不出什么诗情画意。好在江南四季分明，冬季尤短，转眼又可见到可爱的春天了。

上文作于刚来北京两年之时。忙碌间，转眼又过去了两年。在今夜下班的车上，看着初升的弯月，东便门的花坛上到处还是残枝败叶，遥想江南早应该是柳绿花红了。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日照我还！情不自禁，向榕树下发此篇聊以自慰！

金新新作于2001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