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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新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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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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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薄云天——-家族纪实连载之六十九

爸爸跟我说过很惊险的一次事故。

从横店到湖溪的路上,有很陡峭的一道华泗岭,横店过去的上坡很长,大概有五里地,蜿蜒起伏,但下坡又陡又直,落差只有100米,爸爸天还没亮就从家里出发,翻过华泗岭到下坡时,天还蒙蒙亮,爸爸可能上坡时推得太累了,三百斤的独轮车,绵延四五里,一口气上去,真的很受力的,所以下坡时,爸爸可能估计不足,阻止车轮的阻力使得不够,车轮急速下滑,爸爸在后面追着赶车,可是车轮惯性实在太大了,爸爸跟不上,到最后车子失去平衡,整个就车翻人倒了。好在两边不是峡谷,爸爸头颅没有磕在硬物上,翻了几个跟斗,脑子还清醒,右腿的膝盖皮肤绽裂了,鲜血直流。爸爸首先取下裤腰带,把伤口活生生给绑上,忍着剧烈的钻心似的疼痛,去找车把,找车轮,找散开的麻袋撒了到处都是的螺丝。爸爸是个坚强的汉子,他跟我说,第一次跟村里人进山背树,拿着刀,树砍不倒,砍倒了背不动,因为从小没有做过这些活,结果一路背,肩膀磨得都是血,都是伤口,疼得都麻木了。是汗是泪水,哭着背出山坳,独自落了同伴们几里地,但咬牙坚持,背了第一趟,因为没有跟上大部队,山林管理人员说是投机倒把偷树,看看爸爸不像坏人,没收了树,放走了人。受尽了苦,到最后一无所获,爸爸悲伤得眼泪都哭不出来,这种悲哀,都最后汇聚成他想自杀的负性情绪。还有就是采石场的苦力,骄阳似火下,上山背一块又一块石板的艰难,石板很沉,足有上百斤,石路又崎岖陡峭,为了稳住重心,整个人佝偻得虾米一样,以至于看不见脚下的道,一滑就能栽下悬崖。采石场的苦,是爸爸回乡以后所遭受的最大的罪,而且那是监督劳动,不可以讨价还价,也是那么艰难困苦的磨练,第二年换来了右派的摘帽。所以,华泗岭头的翻车,膝盖的皮开肉绽,这种剧痛,对爸爸来说,都是麻木的了。花了几个小时,把车拼好,还好轮子结实,没有爆胎,车把式也没有断,麻袋有洞,但把口扎紧,洞当入口,把三百斤螺丝几乎一个不落地全部捡了回来,撒了将近一里地啊。瘸着腿,减慢几倍的行速,过了湖溪,巍山,又翻过胡村就是胡兰成家那个村庄,白峰岭,下岭终于在天黑以前赶到了长乐镇叔叔家。行程63公里。

晚上躺着,膝盖非常疼,又好强,不想让婶婶知道,床上翻身都非常小心,别说疼得呻吟出声了。第二天继续忍着,让叔叔带来卖螺丝的当地穴头,把螺丝比以往贱卖,第二天下午反而往东走,到了甘霖镇,找了个卫生医疗站,让人家给处理了一下伤口,一瘸一拐地走了一天,回到家里。之所以不去长乐镇的医院,是怕人家认出是叔叔婶婶的哥哥,给他们家丢脸,可甘霖在宁波方向,离开长乐镇几十里地,爸爸来回走过去,再推着独轮车走回来,过长乐回家,又有多么地不容易。

这次婶婶说起爸爸以前去他们家里,就说大伯到了就睡觉。这么远的路步行,实在是很耗体力的。

苦难,在农村的20年,要生存下去,真的非常地不容易。

可爸爸真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个世界上,古今中外,伟大的男人很多,但在我的心目中,我最敬仰和佩服的人,除了爸爸,还是我的爸爸,我最高山仰止的男人,除了爸爸,也还是爸爸排第一。爸爸真是品格高尚的人,意志坚定的男人,有担当的儿子,兄长,丈夫和父亲。

爸爸在的时候,尽管他生病后14年不曾言语,凡事自己默默地想,默默地做,不敢偏离,不曾偏离。有时候偶尔局促,爸爸床前一站,看着爸爸,云开雾散,思路也就有了,未曾退却、犹疑、彷徨,哪怕遭遇困境,爸爸的力量长在骨髓里。

意想不到的新冠把爸爸硬生生拉走了,天曾经塌下来,是老公把我的天给撑回去了。

爸爸不在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是嫁人的女儿,我应该切实地相夫教子,柴米油盐酱醋茶,拖地擦桌洗刷刷,这个过程的转化,花了我三个月。爸爸刚走的三个月,我没有上班,蓬头垢面,日夜颠倒,修改这第二稿,与其说陪着神魂落魄颠倒痛失爸爸后痛不欲生的妈妈,不如说,刚刚蹒跚学步童语伢伢的自己,站在人生的多叉路口,叩问自己,爸爸不在了,灵魂上的庇护没有了,我该如何走完余下的人生,走向何方?

爸爸是高瞻远瞩和独具慧眼的,尽管多年来,貌似我自己独撑着家庭这一片蓝天,其实,背后给我默默撑腰的是我仁义孝道的丈夫。

到昨天8月23日,爸爸走了已经整八个月了,我对生活的安排和无缝衔接很好,我学会干所有家务活,夫唱妇随,真正的家庭生活安排很常规,在老公的点滴带动下,不耻下问,在姐姐的三个月陪伴妈妈,在亲小姑姐琳莉和堂小姑妹美燕的带动下,近乎完美地完成了角色切换,其实,家务活并不琐碎,也有程序化倾向,定时干什么活就行。

老公很仁义善心,他是大智慧的男人,在爸爸离开的这么八个月里,他切实做到了一个男人在家庭这艘航船中掌舵航行起到了四平八稳的作用。

我此生何其有幸,有这样伟岸的山一样的父亲,有这样玉树临风的深情厚爱体贴温暖的丈夫。

他俩都是举世无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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