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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彦学(金戈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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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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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


                                                 文/金戈铁马

 当初秋的夕阳把最后一丝余辉洒在这个甘北小山村的最高山梁上时,这个座落在黄土高坡半山腰的村庄里早已是炊烟袅袅。这是肃北再偏僻不过的一个小山村,叫白罗村,说到村子的名字的由来,村里的老人们总会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坐在某家的打麦场上,边抽旱烟锅边像讲评书一般寒暄一番,据说很久以前,这个村子里不知从何处来了一只前腿受伤的鹿,走的时候一跛一跛的,对于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来说这无异于爆炸性的新闻,人们纷纷奔走相告,后来村子里好心的村民们像照看自家亲生的孩子一样细心照料这只受伤的鹿,一直到最后鹿的死去,后来村民们为了纪念这只死去的跛鹿,就将村庄原先的名字改为跛鹿村,后来时间一长,后辈们就叫成了白罗村,关于村庄的名称的来历的故事就这样一代代流传了下来,成为村民们的一个永恒的话题。

      在地里面忙了一天收割的庄稼汉们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躯,拉着架子车,吆喝着牲畜,从远处的山梁处走了下来,架子车里装的是收割工具,说到收割工具,其实无非是些镰刀之类的简单农具.由于自然地理条件的严重限制,农村的可用耕地大多在山坡上或山顶上,按照今天的几何角度讲,倾斜度其码都在三四十度以上,山大沟深加之长年干旱,祖祖辈辈过着靠天吃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贫瘠的黄土地承载着一代代人养家糊口的希望和梦想,而牲畜成为唯一的耕地工具。如果不是两年前政府将电输送到这个偏远的小山村,人们对于电的概念还停留在书本上和收音机里。

在这样的黄昏,从远处山顶处走下了一位约摸三十岁左右拉着架子车的中年汉子,满脸胡须,穿一身黄色的涤卡衣服,戴一顶黄色的带檐帽,脸庞黝黑,中等的个头显得十分壮实,他挥动着手中的鞭子,不停地吆喝着前面的两头牲畜,那是一头毛驴和一头骡子,毛驴显得瘦骨嶙峋,相比之下,骡子则显得膘肥体壮,两只牲畜套在后面的架子车上,走起来一高一低,一快一慢,中年汉子不停地挥动鞭子,掌握着行进的快慢,一会用鞭子“啪啪”地抽打着走得较慢的驴子,一会又用手中的缰绳使劲勒着前面走得很快的骡子,由于驴子一直走得较慢,中年汉子显然有点生气,嘴里不停地开始骂着:“你个驴日的,今晚回去不给你喂草吃,明天早上就让你去地里拉田”。一会又不停地骂着走得较快的骡子:“你走这么快死去里吗”。汉子的哟喝声和打在驴屁股上的“啪啪”声从远处的山顶上传来,在山村的上空回荡。

拉车的中年汉子叫大山,三十好几的他至今还是光棍一个,是这个村子里少有的壮劳力之一,要是提起干农活,村子里的男女老少没有不竖大拇指的,三十岁的人干起农活来可顶上村子里三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原先村里家要有个事儿,只要在村头的村广播室里喊上一声,不论自家有没有事,大山总会很热情的帮忙,忙里忙外。农忙时节,全是地里的活儿,由于自家的耕地较少,每年他家的农活他总是全村第一个干完,尽管年迈的父母早已不能下地干活,可是壮实的大山还是挑起整个家里的一切,后来村里通了电话,家要有事儿,一个电话,大山就会准时出现,这也许就是电话给村子里人带来的第一好处了。

大山拉着架子车,沿着半山腰中间的一条崎岖山路行走,路上堆满了黄土,走在上面顿时尘土飞扬,路边上零零星星地洒着牲畜的粪便,一块一块的,这条路是村子里的人拉着牲畜去田里干活的必经之路,一年四季这里都留着牲畜的粪便,大山吆喝着牲口,放慢了速度,然后从车上取下一把铁锨,他用左手扶着架子车的一只车把,用右手的铁锨熟练地将地上的粪便抄到后面的车厢里面,牲畜的粪便发出一股股骚臭味。

在山路上转过了一个大湾,在一个山坳处,露出了一户人家的院落,那是一个有着三口窑洞的人家,窑洞的周围在长年累月的烟熏之下已显得有点发黑,院落并不是很大,院落的周围全部是用黄土夯起来的围墙,围墙上已长满了各类的杂草,窑洞顶上的烟囱里冒出了一缕缕烟。

大山将车停在了院墙外的打麦场上,御下了牲口身上的工具,将驴赶进了同样用土墙圈起来的驴圈,然后走进了院落。

   “山儿,你来了吗?”,一口窑洞里传出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大山应答着:“嗯,妈,我来了,饭好了没啥,我今天快饿死了”。此时从中间的窑洞里走出来一位系着围裙的老人,头发已有点花白,说到:“好了,我早就做好了等你着哩,我和你爹都没吃哩,地里的活干得怎么样了啊?”大山边将自己沾满土的上衣搭在院落里的石磨上,边说:“地里面的活我都干完了,明个天我就准备拉田哩”。些时大山的爹从窑洞里走了出来说道“你说了个啥?刚把庄稼拔收完你就拉里吗?,你休息上几天再拉吧”。大山说到:“我拉完了还要帮庆兰嫂收麦子呢,他家的文生不是打工去了现在回不来吗?麦子都没收完呢”,大山嘟囔着进了窑洞,伸手拉亮了窑洞里的电灯,一屁股上了炕,坐在炕桌前端起他妈盛好的大碗面条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这时他爸妈也走了进来,坐在炕上吃了起来。老汉显然有点生气:“你少管人家的事情啥,人家男人不在,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不要让村子里人说闲话,今年春天你帮人家种田锄草,村上的一些人就说三道四的,我和你妈脸上都挂不住呐”,他妈也在旁边说到:“山儿,你听我和你爸的话啥,那个女的你少了,我和你爸准备明天翻过年把粮食卖一点给你说个媳妇呢”。大山一边往嘴里捞着面条,一边用筷子夹着桌上碟子里的咸菜说到:“爹妈,你们再不要管我的事情了啥,我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谁家的黄花姑娘能嫁给我,再说庆兰嫂也是没办法,刚结婚文生就出去打工了,我帮一下也没什么事”。老两口气得没有办法,大山的妈坐在炕沿边上边叹气边暗自落泪,最后直接去了另一个窑洞里。他爹气得连饭也没吃,走出窑洞,坐在窑洞门口叭哒叭哒地抽着旱烟锅!秋天的风从窑洞的上空吹过,发出呼呼的声音,天边的夕阳将最后一丝余辉洒在村庄的山顶上,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整个村庄开始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只有不时的两声狗叫声和牲口的叫声充斥着村庄的夜空。

    也许今天确实是有点饿了,平时吃三大碗面条的大山到最后又从锅里舀了一碗面吃了下去,才感到肚子不那么折腾人了,他用袖子抹了抹嘴,下了炕,走出窑洞,看见老爹还坐在窑洞门口抽着旱烟锅生气,旱烟锅里的火时明时暗,在漆黑的院落里显得分外明显,天空的星星是如此明亮,也在不停地眨着眼睛!仿佛在俯视这个普通的农家院落。

    大山咳嗽了一声,对他爹说:“爹,您赶快吃饭吧”,他爹头也没回,直接摞了一句:“吃个屁,你胀着吃去啥,我都让你给气饱了”,大山知道爹的脾气,再多说下去也是白搭,他来到院外的麦场上,拿起背篓从一个一人高的窑洞里提出一背篓用铡刀铡过的新鲜谷草,径直进了驴圈,两头牲畜见大山走了进来,叫的更欢了,尤其是那只驴子,不停地撩起后蹄,试图踢开后面的骡子,大山一抬脚,在驴子的屁股上狠狠一脚,他沾满土的布鞋在驴的屁股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鞋印,驴子倒退了两步,才老实了许多,他不停地骂道:“你个驴日的,白天地里干活不成,晚上还叫得最凶”,添草的时候,他故意将草料往那头骡子的那边槽里多放了一些,把驴往旁边赶了赶,这才出了牲口圈。

大山来到麦场的边上,他脱下自己的布鞋,坐在屁股下面,看着下面都是村庄里的人家,他从黄涤卡衣服的上衣口袋掏出早已裁好的手掌那么大小的长方形报纸,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掏出旱烟袋,卷好一支很粗的旱烟,用打火机点着抽了起来,自从二十岁抽上烟后,他一直习惯于抽旱烟,他觉得这样才过瘾,而且也便宜,平时逢年过节,那些村里出外打工的小伙们回来的时候,总会带些城里的香烟,有时也给他给几包,但是他总是抽不习惯,觉得没有劲。他边抽着烟,边看着下面的人家发呆,有些人家已经进入了梦乡,而有些家里还是亮着灯,自从五年前村里通了电后,好多家庭都买上了电视机,虽然收的台不多,但是只要有一个台,大家都觉得十分过瘾,不论演的是都市里的浪漫爱情,还是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还是武侠剧片,大家都爱看,当然,反映农村生活的就更不用说了。当然,大山最爱看的就是武侠片了,他不喜欢看那些拐弯抹角,拖拖拉拉的电视剧,他可没那耐心,还是武侠片过瘾,三招两式就解决问题。一看到言情片之类的电视剧,大山就纳闷,一个爱字咱就那么费事呢,一部电视剧演完了还不知道谁爱谁呢!由于自家没有电视机,他平时最爱去看电视的地方就是村头的广播室里,那里有一台21的彩色电视机,晚上的时候,村里的一些没事的青年人都喜欢聚到广播室的小房子里看电视,大家在仅有的几个台中间轮番争抢频道,当然大山的最爱就是武侠片了,每当看到有武侠片时,他总是坐在最前面,手里拿上遥控器,谁也不让,然后点上旱烟,边抽边看,别的青年人也只好作罢。要是有个别的年轻人提出换台的问题,大山就不停地抽着旱烟,旱烟的味道在小小的房子里迷漫,许多年轻人无法忍受这呛人的旱烟味,只好散去。每当些时,大山总会从嘴角露出一些孩子般天真的笑容。自从通了电后,大山就一直想着给自家买台电视机,也让自己的爹妈开开洋荤,爹妈年纪大了,偶尔到邻居家里看个电视,老人们也就喜欢看个秦腔,有时候电视预告说晚上演秦腔,老两口早早就吃完饭去邻居家里看电视,回来后一直赞不绝口,他爹妈说秦腔唱得有多好,戏唱得有多苦,他妈有时还时不时流下眼泪。大山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更下定决心要买一台电视机,这是家里的首要任务,比自己说门亲事还要急。有一次跟村里的支书去县城拉东西时,他在县城的人民商场看好了一台也是21的彩电,要一千多块钱呢!他打算等粮食的收成好了卖掉一些,把电视机给扛回来,可是这两年天不下雨,庄稼十年九旱,从地里收回的粮食只能维持生活,没有余粮可卖!也就谈不上买电视了。每当村子里有人从县城回来的时候,大山总是在村头等待,他的目的是问问他们去过人民商场没有,那种电视还有没有,降价没有,前两年有人从县城回来给他说他要的那种电视还有,价钱降的不多,去年有人回来的时候告诉他,这种电视已经很少卖了,人民商场现在卖的都是高档电视,据说叫什么液晶电视,放在家里像一堵墙,价格也贵的惊人,好的有上万块钱的呢,大山一听心就凉了半截,这个社会是咱了,好端端的电视竟然不卖了,反而卖这么贵的电视!还看起来像一堵墙,城里人真是有病啊。好歹村广播室里有电视可看,只要有武侠片看,他暂时将这个想法就藏在了心里,因为他有了新的打算,他有个大胆的想法,他想去城里打工挣钱,看着村里的小伙姑娘们一个个出去打工挣钱,村里的好多家这些年都盖起了瓦房,买了大彩电,有的家里还买了三马子农用车,而自家还住着三口破窑洞,连个电视都买不起,这算什么事啊!每次别人给他提的亲事都因为女方家嫌他家里穷而黄掉了,大山一次次想着以前和他相亲过的邻村或本村的那些姑娘,有的模样很俊俏,其他的女方家都满意,就是嫌他家里太穷,每当干完一天的农活,夜深人静躺在自己的热炕上里时,想着那些姑娘,或村里的某个少妇,身体内就有一股冲动涌遍他的全身,三十几岁的人了,还没碰过女人,他一遍遍幻想和村里的某个妇女或姑娘发生关系的事情,下面不知不觉会流出一些粘稠状的液体,他明白这些,只是白天干活的时候他却不怎么想,再想,农活也得干完。关于打工的想法,他打算在年过完后向爹妈提出来,他知道爹妈肯定不答应,因为全家的农活都靠他一个人,他一走肯定是不行的,可是不出去怎么办,一年挣不来一点钱,种庄稼只能勉强糊个口,趁他年轻力壮,在城市里干活不愁挣不到钱,尽管爹妈要打算过完年给他说门亲事,大山却不怎么热心,他开始明白,仍然没有姑娘会看上她,听说爹妈要给自己说个邻村小岔村的一个哑巴女,大山心想,人家哑巴女未必能看得上他们家,他现在首要想的是赚钱!翻过年春耕完他就向爹妈提打工这件事。

在打麦场边上坐了不知多久,大山才想起应该到庆兰嫂家去看看,不是说过要帮她收麦子的吗,也不知道这两天收得怎么样了?前天傍晚在村口碰见她的时候,这个女人正背了一大捆给牲口割的谷草往家里走,谷草压得她腰弯了下去,走一会就得靠在路边休息一下,大山正赶着两头牲口拉着架子车从地里回来,他老远就看到庆兰了,前后隔着两三百米远,他本想早点叫一声,但是他停了一下,他发现庆兰嫂弯腰的时候屁股翘得很高,把那条本来就细的黑色裤子绷得紧紧的,走的时候一翘一翘,还不时发出一阵阵喘息声,大山心里热了一下,心里仿佛揣了个水桶,就像在自家的水窖里打水一般,七上八下,他下面的那个东西有点不听使唤了,把他的黄涤卡裤顶了个大包,他故意把腰弯了下去,开始使劲地吆喝着牲口,不过他得承认,这种感觉很美好,很兴奋。他得承认,庆兰是他们村里最俊俏的媳妇了,记得去年腊月村里的文生娶她的时候,村里的好多小伙子都羡慕不已,当然大山也是其中一个,成亲拜堂的那天,村子里男女老少能去的都去了,都想看一看这个俊俏媳妇,大山作为帮忙的人,自然也少不了多看几眼,那天庆兰一身红色的紧身小棉袄十分的好看,腰身像蛇一样,扭来扭去,不论走到院里哪个地方,村子里的小伙的目光就移到哪。大山得承认,这是他长这么大见过的最俊的女人了,不过话说回来,是人家文生哥的媳妇,人家有福气。那天的大山一连吃了四大碗猪肉炒豆芽,还加四个大花卷,吃得满嘴是油,村里一块吃饭的其他年轻人都不停地起哄,让他再吃三碗,大山却不以为然,只是大嘴一裂嘿嘿直笑,说:“我要再吃就没你们这些娃们吃的了”,后来大山吃四大碗肉的事成为了村民门茶余饭后的一个话题。其实,大山吃四碗肉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在别人结婚的时候,似乎就显得格外特别。每年腊月里或谁家要有喜事,村子里每家杀猪的时候,是必定要叫大山的,因为大山除了能干农活外,对于杀猪也是十分在行,他以前不杀猪,只负责其他的事情,譬如去毛,开膛破肚,清洗猪的肠肚等,后来村里的一位老屠夫年纪大了,对于杀猪已是力不从心,见大山天生力大,是一个好屠夫,就传授他杀猪技巧,后来大山就成为了村里数一数二的好屠夫,逢年过节,杀猪的必定是大山大山杀猪从不要任何报酬,当然,每次杀完猪后,大山最满意的就是能吃上个三四碗猪肉炒豆芽了,新鲜的猪肉切成片,用豆芽一炒,香味直让人流口水。当然大山在庆兰结婚的那天吃四大碗肉的事也成为了他留给庆兰嫂的第一印象了。

前面走的庆兰仿佛听到了后面的大山吆喝的声音,她停在了路边,把身上背的草放在了路边的一块土堆上,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大山大山在牲口的屁股上抽了几鞭,很快就赶上了庆兰,大山把车停在了他旁边,对她说:“嫂子,你一个人去拔草啊”,庆兰用手捋了捋前面湿漉漉的发梢,笑着说:“山哥,是你啊”,大山一愣说:“唉呀,嫂子,你不是怂我吗,我那敢给你当哥呢”,庆兰头一歪说:“怎么?你不是比我大吗,叫你哥不行吗?”,大山嘴一裂,乐了,说到:“是比你大,但文生哥比我大,所以就叫你一声嫂子了”,庆兰瞪了他一眼说:“随便你叫,你这个人哪!”。大山说到:“嫂子,你把草放到我的架子车上吧,我拉上”,庆兰说:“行行行,今天我就搭你的便车了,那我也坐上去了啊?”大山说:“你坐上吧,反正又不是我背你”,庆兰小嘴一撇说:“你再这样说我就下车了啊”,大山这才老老实实地拉着车哟喝着牲口往村子里赶去。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半个月牙开始悬挂在天边,轻轻的风儿撩动着庆兰的发梢,吹拂着她红红的脸颊。半山腰的山坡上,一些野花在秋风的拂动下,清香四散,飘进她的鼻孔,似春风荡漾一般。走在前面的大山哼起了歌:“月亮走,我也走,哥哥拉妹到村里哟”,坐在架子车上的庆兰一听急了,“山哥,你再不正经我可真下车了”,大山只是嘿嘿一笑。大山说:“嫂子,文生哥啥时候回来呀?”,庆兰嘟了一下嘴说:“说是过年的时候回来呢,上次打电话说如果忙的话就不回来了”,大山说:“文生哥是给你们挣钱着呢,多好哪,不像我,就会干庄稼活,连门都没出过呢”,庆兰说:“什么呀,他出去大半年都不回来一次,现在地里的活这么多,我一个人可没办法,公公婆婆都老了,我还要伺候好他们呢,文生走的时候都给我交待过了”,大山说:“那可苦了你了嫂子,不过话说回来,等文生哥挣上了钱,你们以后就有过不完的好日子了,不像我一个,没钱连个媳妇都找不上着”。庆兰看着他说:“可是家里面没个男人也不成呀!”,大山说:“嫂子,你们家的麦子收完了吗?”,庆兰说:“还没呢,过两天才能收完”,大山说:“等我家的收完了,我就帮你去”,庆兰说:“不用了,我能收完哩,再说春天你就帮我种田干什么,我都不好意思哩”,大山说:“反正我的收完也就没什么事了,我帮你,就这么定下了”,庆兰看看他,没有说什么,她知道大山可是个倔脾气,说定的事三头驴也拉不回来。

到了村子的岔路口,一条小路通向大山家,另一条就通向庆兰家,由于大山和庆兰家住在半山腰,相距不过几百米。如果从半山腰直接下去的话就更近了。庆兰说:“我就在这儿下了,你回吧!”,大山看了看她说:“好吧,嫂子,改天我帮你收麦子啊?”庆兰嗯了一声,背起架子车上的谷草向家走去......。村子里已完全黑了下来,星星点点的灯光点缀着村子的夜晚,一切又是那么的安静!

坐在麦场边上的大山抽完了一支旱烟后,站起来,穿上自己的布鞋,他决定要到庆兰家问一下,要行的话,过两天就帮她收麦子去。从上面望下去,庆兰嫂家的院子里没有亮灯,他估计了一下,庆兰家肯定还没有睡,因为每天庆兰从地里回来后还要做饭洗锅,给驴铡草,最后安顿好两位老人好才能睡觉。由于天黑,他没有从半山腰下去,而是沿着通往庆兰家的那条小路走了下去,来到庆兰家的大门口,见大门是紧闭的,院子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他透过大门的门缝往里瞅了瞅,里面两间房子的灯已经熄了,旁边的窑洞里仿佛还透出一丝的灯光,他知道,两位老人已经睡下了,那窑洞里住的是庆兰,肯定还没睡!他想:都这么晚了,我明天再来吧!这时候,房间里传出了老头子的咳嗽声,大山犹豫了一下,心想:要是我们家有电话就好了,我直接给庆兰家打个电话不就成了吗?可是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亲自来找庆兰,而且这么晚的时候,谁知道呢?

     大山悻悻地低着头往家走,他搞不懂,今天的心情有点复杂,也有点走神,以至于回来的时候,他又走到自家的打麦场上,然后径直走到了牲口圈门口,两头牲口也许看见了大山,又开始不停地叫,显然添的草料早已吃完,大山猛地回过神来,见两头牲口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他又去揽了一背篓草料,进去后将草料倒在了槽里面,嘴里不停地骂着:“胀死你们两个驴日的”,然后将背篓扔在一边,进了自家的院子。

进来后,他发现爹妈住的那间窑洞里还亮着灯,他估摸了一下,这么晚了,爹妈也应该睡了,他来到了门口,刚准备进去,就听见他妈在里面说:“我看人家小沟村的那个哑巴姑娘人挺好,一直在家里干活,能顶得住事,我看配咱们山儿很合适”,老头子说:“人家愿意就成,就是这个姑娘连几个大字都不识啊?”。他妈说:“行了啥,我们山儿也没念过几天书,小学刚毕业你就让他在家里干活呢,再说,咱们农村没文化也能过!”。他爹说:“也成哩,只要人家愿意就成,我们的山儿都三十几岁了,我们这么老了连个孙子都抱不上啊?”。他妈说:“听说这家人彩礼要的也不低,光麦子要800斤,还要三千块钱的礼钱呢,唉,我们一个农户人家,可要命呢?”,他爹说:“这个事我们过完年还得好好商量一下,不行的话我就去村上借点钱,人家姑娘年一过就来咱们家转家呢,钱得准备好啊?”大山本想进去,见屋里的灯已经熄灭了,听不见爹妈的说话声了,他想他们一定是睡着了,他这才回到自己住的窑洞。

他躺在热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着爹妈刚才的话,他心里真不是滋味!三十多的人了,还在为娶媳妇发愁,他本想冲进去对爹妈说自己打算一辈子打光棍,可是听到他爹说的要抱孙子这句话,大山心一下软了,是啊,爹妈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没抱上孙子,看看村里的其他老人,孙子都快结婚了啊?”。他不禁又想起了庆兰嫂,但他忽然又觉得不该想这些!他又想起了那个还未见过面的哑巴姑娘,难道她就是他将来的老婆,他开始有点兴奋,坐起来开始抽旱烟,院子里的公鸡开始打第一遍鸣了,他才感到有点困,便一头倒在炕上蒙头大睡。他梦见了自己未来的哑巴新娘,头上顶着红色的丝巾,很美,只是不管他再怎么问她,她就是不说话,他忽然想到她是个哑巴。他亲自开着新买的三马子农用车,车头上拴着大红的绸缎,车上拉着他的老婆,回到了村子里,村子里的人都来看热闹,他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快乐,他爹妈更是乐得嘴都合不住了!他大声喊道:“爹,妈,你们有儿媳妇了!你们可以抱孙子了”,他转过身突然发现,他的哑巴新娘不见了,他开始四处大喊大叫:“哑巴,你在哪,你在哪,快回来”,这时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山儿,怎么了,你醒来啥”,他感到有人在使劲摇他,他猛地一睁眼,发现他爹正在用手拉他,原来是做梦了!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外面天已经大亮了!他爹见他醒来,对他说:“你乱喊个啥,等翻过年爹就把你和哑巴姑娘的亲事给定下来,给你娶回来”,大山说:“我做梦着哩”,他爹说:“山儿,你别急,我昨晚就和你妈说你这事呢”。大山没有说什么,看见爹出了窑洞门口,这才下了炕,他从窑洞的墙角上拿下熬茶的罐子,放上茶叶,倒上水,开始在火炉上熬罐罐茶喝,他喝罐罐茶是受老爹的影响,原先每天早上跟老爹去地里干活的时候,通常要起个大早,熬茶是很费时间的,一个罐罐茶喝下来,得一个多小时,因为老爹喜欢喝这样的罐罐茶,他也起个大早给老爹帮忙,刚开始他觉得这种茶太苦,罐子里基体都是茶叶,只倒一点的水,熬出的茶又苦又涩,难以下咽,后来也就渐渐学会喝罐罐茶了,他没想到罐罐茶能喝上瘾,每天早上要是不喝,觉得一天都没有精神,浑身没有劲。

    他熬好了茶,拿出他妈烙的锅盔,坐在炕沿边喝边吃,他在想:“地里的活都干完了,今天应该去一下庆兰嫂家了,无论如何得帮一下她”

大山正在喝茶,这时候就听见有人在屋外喊他的名字,大山一听好像是和自己从小一块玩大的有成的声音,他赶紧来到自家的打麦场上,见有成正骑着自己新买的摩托车站在那里,有成见了大山说:“山哥,我今儿个去县城呢,你去不去”。大山犹豫了一下就说:“我今儿个有事,地里的活还没干完呢”,有成说:“你家的麦子不都收完了吗?”大山说:“我是想帮庆兰家去收一下,他家男人不是不在吗”,有成一听哈哈大笑说:“行了吧,山哥,你不帮忙有的是别人帮忙”,大山一愣说:“你说啥呢?”,有成悄悄地对他说:“你还不知道啊,山哥,咱们村的好几个小伙子都想给她帮忙呢”,大山一听说:“他帮他们的,我帮我的,这有啥”,有成说:“行了吧,山哥,跟我上县城吧,你不是说一直想买电视嘛,趁这个机会再去看一下吧!”,这一下可正说到大山的心坎上了,他心想:“自己长这么大,县城去的次数不超过三次,虽说有七八十里的路,但自己总觉得太远,去了也没钱买东西,只有看的份,再说他不习惯城里人那种看乡下人的眼神,所以他是能不去就不去。这次正好有有成的摩托车,他正好再去看一下电视。想到这,他说:“成哩,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马上出来”。大山进屋后将自己脚上的那双沾满泥巴的布鞋扔在了院子里,换上了一双较新的黄色胶鞋,没来得急给爹妈打招呼就出了门。

      到县城后,已是中午时分,有成提议先吃饭再转县城,大山硬是提议要先去人民商场看电视,有成拗不过他只好答应,来到人民商场,有成去了别的楼层买东西,大山则径直来到了一楼的卖电视的地方,大山看的是眼花缭乱,现在的人民商场和几年前的人民商场大不相同,规模扩大了好几倍,光卖电视的地方就扩大了许多,电视的品牌也是应有尽有,他也看到了村子里的人曾给他说的那种像一面墙一样的电视,屏幕真是大,有自家吃饭的大方桌两个大,电视可真是清晰,没有一点雪花,电视里面的那些个女人穿着三点式走来走去,还不停地扭屁股,电视旁还有不少人围着观看呢,不知怎的大山突然又想到了他那天看到庆兰嫂背着谷草时扭着屁股的样子。他看了看各种电视的标价,从二千元到上万元不等,他想问一下,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问,憋了半天,他才硬着头皮对女售货员说:“同志,有屏幕小一点的电视没”,女售货员瞟了他一眼说:“这儿最小的29英,1999元,我们现在搞的是优惠活动”,大山心想:你去抢啥,这跟两千块钱有什么区别。

 大山觉得呆得也是无聊,他出了商场的门,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有成出来,他想:现在看也是白看,就算一千块钱自己也买不起!他正想着,有成出来了,见大山在门口坐着就问:“看的怎么样了,有你要的那种没?”,大山垂头丧气地说:“别提了,人家那种电视不卖了,最小的29,还两千块钱呢?”,有成说:“县城南边还有个小商场,说不定那儿有你要的那种呢”,大山说:“不看了,我身上只带着几块钱,丢人死了”,有成说:“我们就看一下,要是便宜的话,我就先把钱借给你”,大山说:“那咱们可说好了,等我年底把猪杀了,卖了钱就给你还”,有成说:“不急,山哥,咱们谁跟谁呀”。

他们吃了饭后直接去了那家小商场,果不出有成所料,大山在那找到了他想要的那种电视,现在早已降价,只卖588元,大山觉得还是太贵了,不过在有成的一再劝说下,大山下定决心买上这台电视,他觉得这仿佛是他三十年来最有意义的一次抉择,不过要不是有成帮忙,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这个愿望呢!

大山又在县城给爹称了几斤茶叶,已到下午四点多了,这才抱着电视,坐着有成的摩托车往家里赶去,一路上由于颠簸较为厉害,大山把电视抱得紧紧的,到家门口的时候,才感觉自己的胳膊早已麻木了。大山的爹听见摩托车的响声就赶了出来,先是见到有成,后来见到大山抱个电视机进来了,忙问:“这是从哪弄的,山儿?”,大山只好一五一十的把情况给爹说了,他爹一听就火了:“你个败家子,你还有钱买电视,现在给你说媳妇的钱都没有,你还弄这个,你给我退了去,你这个败家子呀”,大山说:“爹,这电视迟早得买,再说你和我妈不也一直想买个电视吗?”,他老爹气得直哆嗦,这时大山的妈听见声音赶了出来,知道情况后,也是把大山一顿责怪,有成见状忙说:“叔,婶,您看电视已经买回来了,再退回去也不可能了,也是迟早得买的啊”,在大山和有成的再三劝说下,老两口才罢休,大山将电视抱回爹妈住的窑洞里的八仙桌上,在有成的帮忙下,他们架好了天线,很快就收好了台,看着清晰的电视画面,大山心里真是个舒服,他老爹仿佛还在生气似的,一直坐在窑洞门口抽烟。大山心想,爹的脾气就这样,过两天肯定就没事了!

吃完了晚饭,大山想到了早上有成给他说的那些话,什么村里的其他小伙子要帮庆兰嫂收麦子呢,不知怎的,他心里有一点不舒服,他决定一会一定要去庆兰家看一下,他摞下饭碗,看天还不是太晚,而且今夜的月亮十分明亮,他就去了庆兰家,刚到庆兰家的打麦场上,借着月光他看到庆兰正弯着腰在自家的水窖上一桶接一桶地往上打水,很吃力的样子,大山走了过去,叫了一声:“庆兰嫂”,庆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你怎么来了?”,大山说:“我是给你说一下我明天帮你去收麦子”,庆兰说:“行,我家就是村东头的那块地,你要来就来吧!”,说完后庆兰用扁担将盛满水的两桶水担了起来,屁股一扭一扭地向院子里走去,大山一直盯着她进了院子这才回了家。他觉得,今天的庆兰怪怪的.....。不过想到明天要帮她收麦子,他还是有点兴奋。

第二天一大早,大山就背上了水壶和锅盔,去了村东头的庆兰家的地,他想他肯定去得比庆兰要早,当他到地头里,发现庆兰早已在地里干活了,她正挥动着镰刀,大把大把往下割麦子,大山走过去对她说:“庆兰嫂,我来了,就你一个人啊”,庆兰头也不回地说:“那还能几个人呀?”大山忽然意识到这句话仿佛有什么不妥之处,他忙说:“没啥没啥,我就随便问一下”,其实他说这话的时候,一下子想到了昨天有成说过的那几个年轻小伙子。

大山也没再说什么,就在庆兰身后的不远处找了一大片麦子开始用镰刀割了起来,他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庆兰,她的腰身依然是那么的细,往前挪动的时候,屁股依然很翘。他不敢多想,也不敢再看,他要尽快帮她把麦子割完,说真的,这个女人真不容易啊!

中午时分,庆兰要回家里伺候公公婆婆吃饭,对大山说:“要不你也回去吃饭吧!”大山说:“我自己带了馍馍,在这随便吃点就行了”,庆兰没说什么就回去了,大山吃了点馍馍,喝了点水,继续开始割麦子,初秋的中午,太阳依然灼热,任凭汗水湿透他的衣背,任凭手上磨出血泡,他顾不上这些,他一心只想尽快把麦子割完,但是他并不感觉到累,他搞不清楚,三十几岁的男人还会这样。

     下午时分,庆兰回来了,手里提着饭盒还有馍馍,见到大山戴着草帽还在挥汗如雨地割着麦子,一大片的麦子已被他割倒,整齐地码放在一侧,庆兰心想:大山也算得上是村子里最有强壮的男人了,三十好几的人了干起活来和年轻小伙子不相上下。她看到他厚实的脊背和宽宽的肩膀,男人身上的一种气味仿佛在她周围弥散开来。过了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心里暗暗自责:“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丢死人了”。她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热。她定了定神,喊了一声:“山哥,该吃饭了”,大山回过头来看了站在地头的庆兰说:“我吃过了,不吃了”,庆兰又说到:“我把饭都提回来了,你咱能不吃呢?”,大山这才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镰刀走了过来。庆兰和他并排坐在地头,庆兰给他打开了饭盒,里面是满满一饭盒面片子,上面漂着鸡蛋花,闻起来香气四溢,她递给大山说:“赶快吃吧,山哥,这是我做的面片子”,大山把自己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然后用长满双茧的双手从庆兰手里接过了饭盒,看着庆兰嘿嘿笑了一下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庆兰看着他吃饭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山转过头问她:“你笑什么?”,庆兰说:“看你吃饭特香,干活也特卖力”,大山叹了一口气说:“谁让我是一个庄稼人呢,天生就是下苦的命”,庆兰笑着对他说:“大山哥,你以后的好日子还没到呢,你这么能吃苦,肯定能取个好媳妇呢”,大山嘴一撇说:“我呐,天生就没那桃花命,要能取上你这么俊的媳妇,我就烧了高香了”,庆兰害臊地说:“你呀,嘴上就没个正经”。

两人闲侃了半天,发现太阳已有点偏斜,时候不早了,两人这才重新拿起镰刀开始干活。当太阳终于西下时,他们才发现,地里的麦子已经收得差不多了,顶多明天一个半天就能够收完,庆兰看时候不早了,就对大山说:“天黑了,大山哥,要不明天再收吧”,大山说:“好啊,明天我一个人来给你收,你就不用来了”,庆兰说:“哪能行,这是我家的地,我那能不来呢?”,大山说:“我看这些活我明天一个人就够了,你就呆家里休息吧,过两天我帮你往家里拉麦子”,庆兰不好意思地说:“大山哥,你再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再说.....。”大山愣了一下说:“再说什么呀!就这么定了”,庆兰说:“现在村子里有些人就是长舌妇,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你要是再帮我,没准他们还会说出什么事来呢”,大山愣了一下,这下总算明白了,难怪昨天他去找庆兰的时候,庆兰就有点不高兴,感情是为这个啊!大山说:“庆兰,我帮你是看你家文生不在,你一个女人家的,这么多的农活怎么能干得完”,大山这时候心里又在想:“这是真正的自己吗?为什么见到这个女人我就有种兴奋”,他脑子里一团糟。大山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以他的脾气,他要是听到这样的闲话他定会火冒三丈,可是闲话里偏偏说的是他和这个女人,他反而感到一种兴奋。眼前的这个女人是那么的俊俏,但又是那么的弱小,要用瘦弱的肩膀撑起这个普通的农家的一切。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冲上前去,一把将庆兰搂住,庆兰怎么也没想到大山会这样,她使劲地挣扎着,用拳头不停地锤打大山厚实的胸脯和宽宽的脊背,用脚不停地踢大山的腿,可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大山壮得像一头牛,而她只是一只瘦小的小羊羔,她没有大叫,她只是不停地哼,大山将她按倒在还未割完的麦地里,她知道,这是一场无法抗拒的暴风雨,就像对于这干涸的庄稼,又何尝不是一场及时雨呢?金黄的麦穗随风摇曳摆动,还有周围那些不知名的野花,将它的清香四处飘散,沁人心脾,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暴风雨才渐渐停止,他们静静地躺在麦田里,看着天空,让风儿带走一切吧!天空的星星正不停地眨着眼睛,一轮明月不知何时已悬挂在天空,今夜是如此的明亮,皎洁的月光洒在田间地头的每一个角落,洒在金黄的麦穗上,洒在刚刚收完的那一堆堆麦子上......。

  庆兰头也不回地走了,大山躺在麦田里,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心情矛盾到了极点,三十多年来他第一次占有了一个女人,但是这个女人却不属于他。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不是一种兴奋,而是一种迷茫。庆兰沿着地埂往家走去,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那么的单薄,她想大哭一场,她没有怨恨,只觉得心中有太多的酸楚,在今夜,会像泉涌一般爆发!她回到了家里,公公婆婆已经睡了,她回到了自己住的窑洞,一头倒在炕上,用被子捂住头,不停地呜咽着......,在这样的夜里,她突然觉得第一次是那么的恨文生!

第二天早上,大山还是很早就去了庆兰家的麦田,秋天的早晨有点薄寒袭人,一层淡淡的雾气迷漫着田野,麦穗上沾满了点点露水,洒在手上有一丝冰凉,大山头也不抬地拼命割着麦子,事实上,昨晚他一休没合眼,脑子里全是庆兰的身影,他心里充满了一种愧疚,雾气夹杂着汗水,将他的后背完全浸湿,他全然不顾。他觉得只有拼命地干活似乎才能减轻他心中的这种愧疚感。一个上午下来,大山已将田里的麦子全部割完,他将割好的麦子一捆一捆的扎好,然后堆成了一个个麦堆,他此时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累!

看看已是中午时分,大山便坐在田梗上开始抽烟,他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去看看庆兰,不管她怎么样,他应该向庆兰赔个不是,请求她的原谅,不管能不能得到她的谅解,他都要去,他要想办法弥补自己一时的蠢动所犯的错。

进入九月份,这个肃北小山村的上空就开始淅淅沥沥地飘起了秋雨,气温骤然下降了许多,村里的人都在感叹,这老天爷啊,春天的时候不下一滴雨,以至于严重影响了今年粮食的收成,秋天的雨却是一场接一场,下得人好不心烦。早已收完庄稼的农民们担心放在田里的庄稼雨下多了会发霉,于是在这样的天气里,纷纷去田里拉麦子,有些农户用三马子农用车去拉,而没有农用车的农户只能用最原始的运输工具架子车去拉,当然用架子车拉庄稼还是离不开牲畜,一堆一堆扎成捆的麦子得用架子车一次又一次地往家里拉,大山就是这样用这样的方式拉麦子,每天一清早,他就拉上自家的架子车,套上两头牲畜去田里面,拉麦子不光是一件体力活,其实也是一项技术活,因为架子车的车厢很小,通常装满以后还要在上面加上一层又一层的麦捆,一般得高出三四个车厢,然后用较粗的麻绳将上面的麦捆一圈又一圈地固定在车体上,当然首要的是麦捆一定要装得既高又稳当,以保持车体在行进中的平稳。大山每次都将车装得又高又稳,尽管车子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较为厉害,但大山两手紧握车柄,哟喝着两头牲畜,车子还是在山路上很平稳的行进着。用架子车拉粮食的效率虽然赶不上三马子,但大山还是习惯了这种拉麦子的方式,他本想等邻居有成家的粮食拉完了就借用一下他家的三马子农用车,但现在看来是等不急了,这雨是每天都下个不停。

      每天当他拉着架子车路过庆兰家的地时,他看到庆兰家的麦子还没有拉,依旧整齐地堆放在田地里。这些天来,他很少看见庆兰,具体地说,是庆兰很少出门了,有时候在自家的麦场上时,他会看见庆兰站在自家院落的水窖上一桶又一桶地吃力地往上打水,她头上裹着红色的头巾,大山认得出,那是她结婚那天顶的那个头巾,裹在她头上是那么的显眼,那么美丽!自那天她从麦田里走了后,大山就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向庆兰赔个不是,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庆兰却很少出门,大山想亲自上门去向庆兰道歉,但又忍住了,他觉得庆兰是有意在避开他,不过大山心想这样也好,因为他帮庆兰收麦子一事已引起了村里一些爱说闲话的妇女们的注意,没事的时候,总爱聚在一起悄悄谈论一番,大山是听了心里真不是滋味,他爹妈也因为这件事对大山发了不少脾气,他爹直骂他是败坏门风,大山却是觉得自己有点屈,明明是人家男人不在家,我只想帮帮人家,唉!不过他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就感到十分的后悔,是的,他自己也应该冷静一下了!

眼看着村里人把田里的庄稼都拉回来了,可庆兰家的粮食却还是好好的放在地里,自上次收完麦子后,庆兰就再没有去过自家的田里,自经过了那一夜,她才开始真正懂得当一名农家主妇是有多么的艰辛,期间又有多少的酸楚呵!她已经不恨大山,她开始疯狂地想念文生,文生婚后半年就出去了,留下她一个女人独撑这个家,想着和文生婚后的那一段日子,心中还是有很多的甜蜜,文生和她一块早出晚归,下地干活,虽然苦一点,可小两口却觉得很幸福,文生干农活也是很在行,有他在的时候,家里家外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田里的事更不用庆兰发愁了,庆兰为找到这样一位好丈夫而从心底里喜欢。虽然文生家里条件一般,但庆兰见文生见文生这个人很踏实,心眼好,而且长得也很英俊,干农活也是很在行,对她更是百依百顺。庆兰是从山那边的地湾村嫁到他家的,文生见庆兰人不仅长得好而且干活也是很在行,他是打心眼里面喜欢这个姑娘,村里人都称赞这是一对好夫妻。去年由于连续干旱,庄稼收成不好,文生决定外出打工挣钱,因为村里的年轻人好几年前就出去打工了,这几年家里的境况都好起来了。文生一直未出去打工是因为家里有年老的父母,他有个姐姐,前些年已远嫁到其他的乡里,一年就回一次娘家,文生的想法是等结了婚后就出去打工,家里的事交给媳妇就行了。事实上自庆兰进入他家后也是这样,每天一大早就起来忙里忙外,伺候公公婆婆,然后和文生一块下地干活。村里人都夸文生娶了个好媳妇,庆兰听了也是乐在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可自从文生走了以后,庆兰就觉得心里空档档的,临走的那天晚上的情形庆兰还清楚地记得,文生搂着庆兰睡在热炕上附在她耳边说:“庆兰,等我去挣了钱回来就给咱们再盖两间偏房,然后买个农用车,然后来年你再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庆兰将头紧紧贴在文生宽厚结实而温暖的胸膛上,她觉得她是村子里最幸福的女人了,她喃喃地说:“我也希望着日子能过得好一点,将来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可是外面打工也不容易,外面人心险恶,你人又老实,我就是有点担心”,文生说:“那又咱样,咱们村子里外出打工的人不也多的是,你看人家这几年都好起来了,我要是再不出去挣点钱可是不行了,我出去后,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庆兰没再说什么,她知道,文生已经决定了,她再多说也是没用的了,她只是使劲地将头深深埋在文生的怀里,她感到,自己的泪水滴在文生温暖而宽厚的胸膛上......。 

第二天,文生就背着行囊坐上了开往省会城市的班车,站在村子公路旁的亲兰看着车内的文生说:“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有什么事我就给你打电话”,文生说:“我农忙的时候就回来了,你多伺候爹妈”。庆兰看着远去的班车,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她站在公路边,直到看着班车在尘土飞扬的公路上转了几个弯后,最终消失在山的另一边的时候,才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家。

文生是去了省城一家建筑公司打工,开始他在工地上当搬运工,后来工头发现他有一手砖瓦手艺,就让他干起了砖瓦活,文生干活十分卖力,砖瓦活也干得漂亮,于是他的工资就不是其他小工友们所能比的了,工地上除了冬天外,其他时间都有干不完的活。文生吃住都在工地上,虽然吃的住的都很差,但想着自己能赚上钱,心里总是美滋滋的,每天晚上,劳累了一天的文生躺在工棚里,却是半天也睡不着,因为只有这时,他才有时间想庆兰,想像着庆兰每天的生活和她撒娇的样子,文生总会不经意间笑出来,他知道庆兰一个人在家里过得不容易,所以他才要拼命干活,多挣钱,以后让她过上好日子。

地里的庄稼是放了一天又一天,眼看着别人家的粮食都拉完了,庆兰心里就开始发急,收割的时候她一个人还行,可到了拉的时候,她一个女人家真是不行,她曾想到过大山,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知道,发生那种事大山也许不是有意的,自文生走后大山只是想帮她干农活,她现在尽量不去想这些事,一想起就烦心,她脸上就开始发烧,心里总会七上八下的。村子里有几个没出去打工的年轻人,整天悠手好闲的,一心想帮她干农活,庆兰看了就气不打一处来,每个人扛一袋面都是腰来腿不来,前两年出去打工,没挣到什么钱就回来了。庆兰知道这些人都不怀什么好意,所以几乎不和他们来往。于是,庆兰就开始给文生打电话,按理来说,文生也应该回来一次了,自文生走后,庆兰每天就一遍遍算着文生回来的日子,她一次次跑到村头的广播室的电话室里给文生打电话,每次她从电话里都听到文生是气喘吁吁地跑来接电话,一接电话就说:“庆兰,我现在忙得实在是走不开,这工地上全是活”,庆兰一急就哭了:“你看现在地里也全是活,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办啊?你都快把这个家给忘了吧?”文生一听庆兰一哭也急了:“要不,你先找村上的其他人帮帮咱们,我过几天看能不能请几天假回来”,庆兰没再说什么,眼泪却涮涮地流了下来,她挂断了电话,坐在广播室的台阶上哭了起来! 庆兰挂断了电话,文生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庆兰为他们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可是他也离不开目前的这个工作,对于他一个庄稼人来说,这份活来之不易,就像捧在手心里的水,稍不慎就会流走。他坐在工地的砖块上,听着工地上机器的轰鸣声和其他嘈杂的声音,心情矛盾到了极点。他所在的这个施工大楼必须要在年底前完工,所以工人白天都在赶进度,还要保质保量地完成这项工程。他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不回去,至于家里的农活,他得想想办法,他得找个村上的人来帮帮他,到年底回去时给他们给点钱也行。他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了大山,他知道大山是个热心肠,这个忙他一定会帮的,他决定在晚上的时候给大山打个电话,想到这里,他心里踏实了许多。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尽管雨早已停止,但这个小山村已笼罩在一片寒气中,村民们外出都已穿上厚厚的外套,北方的秋天也许就是这样,总是来得很早,当城里的人还穿着轻薄的衣服行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时,乡下的人已穿上很厚的衣服,甚至围坐在了火炉旁。

大山就这样穿着黄棉袄坐在自家的窑洞门口,嘴里叼着旱烟,不停地抽,还不时地咳嗽。他家的麦子已经全部拉到了麦场上,就等着天气好的时候碾场。黄土高坡的风开始肆虐地从屋顶上吹过,呜呜作响,窑洞顶上的一些野草已开始发黄,在风的吹动下左右摇摆,有些已被风吹落到院落里四处飘散。大山寻思着,今年家里麦子收成不是很好,根本就没有余粮可卖,另外自家还种了好几亩地的洋芋,但由于干旱,洋芋结的是又小又少,也卖不出去。听说前两年附近有个县的农民靠卖洋芋都发了财,据称这个县的支柱产业就是靠农民种洋芋,然后一到每年的十月份左右,开始挖刨,洋芋结的是又大又多,每年这时候,南方一些大城市的贩子们就开始来收购了,然后用火车一厢一厢地运往南方,据称在那里一斤洋芋可卖好几块钱,而这些贩子们的收购价是每斤七八毛钱,即便这样,村民们也是很乐意的,每家每年光靠卖洋芋就能净赚好几千块钱。大山心想:没想到从小到大吃的这东西还这么值钱,地里面也能挖出金豆豆呢。不过看着这九旱一收的庄稼,大山心里真不是滋味,自己也着实过得窝囊了些,翻过年又要定亲,还需要不少的钱。明年要是能顺利成亲,家里的事就交给哑巴媳妇,自己就去省会城市打工,自己虽不会什么技术活,但是体力活还是可以的,去当搬运工或装卸工都行,反正比种庄稼好。从小到大从未出过门,也应该到外面去闯闯去了,见见外面的世界。大山就这么寻思着,这时候就听见村上的广播里在喊他的名字:“大山,请到村广播室来一下,有人找”,大山一听是村支书张有德的声音,大山心想:“谁这时候找我有什么事呢?”他急忙走出院落,来到麦场上,向村头的广播室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这时候广播里又传来了村支书的声音。大山于是裹紧身上的棉袄,向村广播室赶去,当他气喘吁吁地来到村广播室门口时,见村支书坐在桌前一边悠闲地看着报纸,一边悠闲地喝着茶,见大山来了,村支书对他说:“噢,是这么回事,刚村上的文生打电话过来说是有事找你呢,你等会吧,他一会就打过来”,村支书说完又悠闲地开始看着报纸。大山一听是文生打来的,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文生哥......”,他不敢多想,那天晚上的事又浮现在眼前,大山心里是忐忑不安。唉!都怪自己一时糊涂,他觉得这种事情怎么向文生哥说,又怎么能获得他的原谅!可是那天晚上庆兰也没有太多的拒绝他,要是她真的拒绝的话,他也许会克制住自己。他再抬头看看村支书,他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报纸。事已至此,他只有尽最大努力请求文生哥的原谅了,让他做牛做马都可以!大山大山,没有女人,你这三十年都挺过来了,现在一刻怎么也挺不住啊?大山正胡思乱想呢,桌上的电话响了,村支书说:“你的,快接”,大山过去接了电话,他还没开口,就听电话那头的文生说:“是大山哥吗?”大山一听忙说:“啊,啊,是啊”,他语无论次。文生在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说:“大山,有这么个事我请你帮个忙”,大山一听心里踏实了一些,大山嘴一裂笑着说:“什么事啊,文生?”文生在电话那头说:“是这么个事,我现在在外面打工忙得回不来,现在农活也顾不上,听庆兰说我们家的麦子还没拉呢,你要是不忙的话,看能不能帮我一把?”大山一听是这个事,他悬着的心仿佛才完全落了下来,他忙答应道:“这事好办,文生,我明天就去帮你们家拉”,文生在电话那头不停地说着感谢,但大山的脑子却乱成一团,怎么也听不进去,虽然文生没有说什么,但他觉得三十年来第一次感到那种刻骨铭心的内疚。

大山回到了家,坐在自家的麦场上,前思后想,他觉得明天应该找庆兰说说拉麦子的事情,不管庆兰能否原谅他,文生既然都这么说了,他无论如何也得帮这个忙。

第二天早上,大山早早地就去了庆兰家,天刚蒙蒙亮,庆兰正拿着扫把扫着院子,扫把在地上发出唰唰地声音,她每扫一把,腰身就有节奏的扭动一下,大山来到门口,往院子里瞅了瞅,故意在门口轻咳了一声,庆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啃声。她放下手中的扫把,去把鸡圈的门打开,五六只母鸡和一只公鸡领着一群小鸡呼啦一下子从鸡圈里跑了出来,那只公鸡也许是见了生人一般,舞动着翅膀,咕咕地叫着向大山冲了过来,大山一见连忙将身上的黄棉袄脱下象斗牛士般与那只公鸡周旋,边向房子里退去,庆兰端着一簸箕谷穗从窑洞里走了出来,见大山这幅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大山一看也笑着说:“庆兰,赶快把你家的鸡弄走啊,不然我就我就把它一脚踢飞了”,这时文生的爹从房子里正好出来,见状用手中的拐杖将公鸡打开,边咳嗽边骂:“你再啄人我就把你狗日的杀了吃肉呢”,庆兰将簸箕中的谷穗洒在了院子的地上,那群鸡呼拉一下就围了过去,拼命地在地上开始啄食。

      文生的爹叫张志礼,今年七十多岁了,老头子在村子里放了一辈子的羊,年轻的时候放羊的时候,有一天不小心从山坡上滑倒,从半山坡一直滚到了山坡下,幸好无性命大碍,却将右腿摔断,从此落下了残疾,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手里必须得拄个拐棍才行,这些年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便将家里的几十只羊全部卖掉了,在家里整天陪着老伴。没事的时候,就和村里的其他老头子爱蹲在墙角晒太阳,边聊边抽抽旱烟。文生的妈由于年轻时一直在煤油灯下做针线活,最后两只眼睛视力下降严重,左眼后来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了。文生给她从县城里配了个老花镜,老太太却死活不戴,说那是文化人的事,所以现在看起人来非得走到人家跟前不可,自打庆兰来到家里以后,见两位老人行动不变,家里里里外外的活都全包了,庆兰可是村里有名的乖巧媳妇,只要自己在家,从不让老两口干什么家务活,家务活就更不用提了。村子里的人只要一夸老汉有个好儿媳妇,老两口的嘴就会乐得合不住了。从村里面论资排辈来说,文生爹的辈份在村子里算得上是高的了,村子里稍年轻一点的人见了他都得叫一声“礼叔”。

     大山笑着对文生的爹说:“您起来了啊,礼叔”,文生的爹边不停地咳嗽边对大山说:“你来有事啊?”,大山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忙说:“是啊,礼叔,昨晚文生从城里给我打电话来了,说是他暂时回不来,让我帮帮你们拉拉麦子呢?”,他爹便埋怨文生便说:“昨天他给庆兰打电话了,也说是回不来,光知道挣钱,这个家我看他是给忘了”。他边说边将大山让进了屋里,文生的妈也早起来了,正坐在炕沿边帮老头子熬罐罐茶,屋子里一股浓重的茶叶味道和煤烟味道,看来炉火刚生起来不久,火苗不是很旺,老太太用半个纸板不停在炉子下面扇着,煤烟迷漫了整个屋子,刺的眼睛都有点睁不开,文生的妈被呛得不停咳嗽。见大山进来,她抬起头看了半天才说:“唉呀,是大山呀,快上炕喝茶”,大山说:“婶子,让我来吧”,大山从老太太手里拿过纸板,使劲地在炉子下面扇了一会,然后用火钳在炉子上捅了几下,火苗嗖嗖地就窜了上来,不一会第一罐茶就熬好了,文生的爹硬让大山上炕喝茶,大山拗不过老头子,便上了炕。文生的妈端来了厚厚的锅盔,放在炕桌上,大山就和老头子坐在炕上边喝茶边吃了起来。文生爹叹着气对大山说:“文生这孩子啊,一出去就是大半年的,也不回来,可苦了庆兰了,家里所有的农活都是她一个人,我和他妈也帮不上什么忙”,大山说:“礼叔,文生在外面打工挣钱多好,不象我一个庄稼人,整天只知道干活,现在我们家的都拉完了,文生也给我说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帮你们家拉吧?”,文生的爹不停地说着感谢,不停地劝大山赶快喝茶。两人喝完了茶,大山出了门,见庆兰正在门外的水窖上吃力地往上打水,便走到跟前说:“庆兰,一会你和我就去拉麦子去”,庆兰显然是有点不愿意,这时候,文生的爹也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对庆兰说:“庆兰啊,一会你和大山去拉麦子吧”,庆兰见公公这样说,也没再说什么,就挑着水进了院子。大山来到自家的麦场上,套上了架子车,然后赶着两头牲畜就往庆兰家的麦田里去了。

      山村的秋日早晨,雾气迷漫着山坡和田野,田里没有拉走的麦子在雾气的笼罩下,上面落上了点点的水汽,手搭在上面感到一丝的冰凉,大山用长满双茧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往车上装着麦子,但是还是有少量的折断的麦穗落在了麦田里,大山一个个地用手捡起来,放在带来的编织袋里面,他深知,这每一粒麦穗凝结着庄稼人多少的心血,真是粒粒皆辛苦啊!特别是对于这些靠天吃饭的农民来说,更是来之不易了。远处的山坡上和近处的田野里,收完了麦子的庄稼人已经开始套着牲畜开始犁地,他们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扶着犁,不停地哟喝着牲畜,用犁使劲划开这干涸的黄土地,虽然一场秋雨刚过,但土地依然是那样的干涸,犁划过的时候,后面总是会扬起些许的尘土,只留下一排排深深浅浅的沟壑。千百年来,黄土地的庄稼汉们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播种着来年的希望,深深眷恋着这片热土,却不曾离开。大山看着他们,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跟着父亲去对面的山坡上开荒种地的时候,那时候由于村里的可用耕地少,许多农民们便在山村对面的山坡上开垦种田,陡峭的山坡上长满了杂草,要开垦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记得那时候每天一大早,他就和父亲套上自家的两头牲畜去开荒,犁地的时候,他拉着自家的两头牲畜在前面走,而父亲则用手使劲地按着手中的犁在地上划着,硬是在坚硬贫瘠的山坡上开出了一大块地,后来这块地先后种过各种农作物,如麦子,大豆,洋芋等,每年的收成因此而增加了不少,后来由于连年干旱,种粮食已经不划算,后来干脆就种成了喂牲畜的各种草作物。如今父亲已经老去,可是这片贫瘠的土地依旧承载着一家三口的一种寄托和希望。想到这里,大山的心里有点酸楚,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自家的状况还是没有一点改变,想到这里,他更加坚定了他外出打工的想法。

      一车麦子快装完了,大山还是不见庆兰的身影,大山心想:“庆兰肯定还是在生气,我只有自己来了”,他便哟喝着牲口拉着高高一车麦子,沿着崎岖的山路往庆兰家赶去。

     大山拉着车,不停地哟喝着两头牲口,架子车在山路上不停地颠簸,但大山两只手牢牢地握着车柄,很娴熟地控制着车的快慢和行进速度。早晨的阳光开始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在村庄的上空,雾气开始渐渐散去,一些晚起的男人们也开始赶着牲畜,扛着犁、耙等农具往自家的田里走去,女人们背上背着背篓,头上依旧裹着厚厚的头巾,和男人们边谈论着庄稼的收成,边用手拾着那些掉在山路上的麦穗,然后一个个放进背篓里面。每年收粮食和拉粮食的时候,每家的田间地头或路上都会有零零星星掉下的麦穗,村子里的人便会拿着筐或背篓去捡回来,当然女人们背背篓的另外一个主要原因是要给家里的牲畜割草,秋天的山坡上、田梗上,那些长得杂乱无章的野草是村民们喂牲畜的很好的草料,每当秋季,当你走进这样的村子,你会看见那些弯着腰在山坡上,在田梗上拿着铲子铲草的妇女们,还有些年轻的孩子们,她们的头上都裹着五颜六色的头巾,远远看去,如一簇簇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山坡上竞相开放。

      而这铲草的队伍中,青菊就是其中的一个,由于她姓李,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称她为快嘴李,这些妇女们平时边铲草边相互说笑。当然,也有一些中年的妇女总爱凑在一起拉家常,说闲话已是家常便饭了。青菊边铲草边很神秘地对旁边正使劲铲草的中年妇女秀珍说:“哎,哎,我给你说个事啊”,秀珍一回头瞥了她一眼说:“什么事神神秘秘的啊,你呀就是个事情多呢”,青菊说:“这事是关于咱们村的,你可千万别给别人说啊”,秀珍应了一声说:“好,好,你说吧”,青菊把嘴悄悄附在秀珍耳边说:“咱们村的庆兰跟别人睡觉了呢”,秀珍一听,放下正在铲草的铲子对她说:“不会吧?庆兰可是咱们村的好媳妇啊”,青菊把嘴一撇说:“嘿,你知道什么呀,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秀珍摇了摇头说:“我不信,你别瞎说了”,青菊把她拉到旁边的田梗上坐下,对她说:“这事是真的,你猜她和谁睡的?就咱们村的大山啊”,秀珍用一种很惊讶的眼神看着她说:“不会吧,大山可是我们村的老光棍了,虽说找不上媳妇,可人却很实在的啊”,青菊说:“老光棍也有七情六欲啊,庆兰刚结婚,文生就出去了,你说一个年轻媳妇,咱呆得住呢,这事儿是咱们村放羊的老五看见的,说是两人就在庆兰家的麦田里面弄那种事,怪不得大山整天帮庆兰家干活呢”,秀珍没说什么,心想:“是啊,去年自己的丈夫出去打工,一出去就是半年,白天干活的时候她倒不怎么想他,可是一到晚上,当夜深人静时躺在炕上时,她心里总感觉缺少点什么”,想到这,她的脸开始有点红了。青菊看着她说:“唉哟,怎么了,秀珍妹,人家那样子你还不好意思了啊?”,秀珍忙说:“什么呀,我就是觉得这事挺让人吃惊的”。青菊瞪了她一眼说:“你呀,就是个死脑筋,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大家那方面都挺开放的了,再说,咱们村的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有过,男的出去挣辛苦钱,女的却在家里偷汉子”。秀珍本想说什么,这时候,她却看见庆兰正背着满满一背篓刚铲的草料从远处的田梗向这边走来,她头上没有包头巾,走起路来,前面的发梢一甩一甩的,青菊看见庆兰走了过来,没好气地小声说:“看,她来了,你去问一下她啊”,说着就顺手拿起手边的小铲子去旁边铲草去了,秀珍本来也想躲过庆兰,但是庆兰却早已看见了她,老远就对她喊道:“秀姐,你铲草啊?”秀珍“嗯”了一声,本想去下面的田梗上铲草,但庆兰已经走了过来,将一背篓草靠着一处土堆上放了下来,坐在了她的身旁,庆兰捋了捋前面的发梢,笑着对她说:“秀珍姐,你们家的农活都干完了吗?”秀珍说:“那里呀,是我们家的那口子和我儿子去犁地了,我就顺便出来给牲口铲点草”,庆兰“噢”了一声说:“是啊,家里面有个男人就是好,你说让我们女人家的干农活可真是不行啊”,秀珍说:“是啊,你们家的农活干完了吗?”,庆兰说:“哪有啊,我们家的麦子都还没有拉回来呢?”秀珍说:“对了,你们家文生打工还不回来吗?”,庆兰说:“谁知道啊,他现在都不管我们这个家了”,秀珍说:“文生可不是那样的人啊,庆兰,你要有需要帮忙的事,就说一声啊”,庆兰说:“好啊,今年拉粮食的事本来想麻烦你们家呢,结果文生打电话让大山帮我们忙呢”,秀珍听到庆兰这么一说,想起刚才青菊说的话,心里面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她开始觉得,做个女人是如何的难!她本想和庆兰多说两句话,这时候,大山哟喝着牲口拉着麦子从田梗下的山路上过来了,正在铲草的女人们看见大山过来了,都禁不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大家开始窃窃私语:“他们家的麦子不早拉完了吗?怎么现在又开始拉麦子啊?”,正当她们议论纷纷时,青菊用一种似笑非笑的口气说了一声:“他是在帮庆兰家拉呢”,这些妇女们一听,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有的说:“是啊,咱们村的大山可是个热心肠呢,谁家要有个事儿,他准帮忙”,也有的说:“是啊,文生又不在,大山帮帮人家是最应该了”,有几个妇女说:“这倒奇怪了,大山帮庆兰家拉麦子,庆兰倒是很自在啊,一个人出来铲草”,庆兰虽然坐得离她们较远,但她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她们的话,她觉得自己的背上仿佛如麦芒刺一般,也深深刺痛着她的心。她们的每一句话仿佛都要在她的身上深深烙下印记。她站起身,背起背篓就向山下走去,她觉得,身后仿佛有全村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她,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还是一种轻蔑的目光?她背着背篓头也不回地向家走去,走到山下的路上时,大山正好拉着车过来了,大山一见是庆兰,连忙喊道:“庆兰,来,把草放到架子车上吧”,庆兰愤愤地对他说:“我们家的事你以后少管,也不用你帮忙”,大山一听就愣了,忙说:“庆兰,这不是文生说让我帮你们的吗?你是不是还在怪我那天的事,你要是怪我的话,我大山这辈子给你们家做牛做马都可以”,庆兰说:“你做牛做马有什么用啊,现在村子里的一些妇女们已经在我背后说三道四的了”,大山一听就急了:“什么,谁这么乱说呢,我撕烂她们的嘴”,大山嘴上是这么说,可是他知道他的心里此刻也像庆兰一样难受。他对庆兰说:“你要实在难受,就去乡派出所告我吧,把我大山抓起来得了”,庆兰一听大山说这话,忙说:“我要告你的话早就告了,再说这事要是闹出去,对我也没什么好处的,不过你以后在我面前要老实点呢”,说着将背篓放在了车子上,大山在前面拉着车子,庆兰在后面推着架子车,往家赶去。

      在大山的帮助下,没过几天庆兰家的麦子就拉完了,看着那堆在麦场上一堆堆像小山似的麦堆,文生的爹乐得嘴都合不住了,他叼着烟锅,坐在麦场边上,边吮吸着烟嘴,边哼起了秦腔。今年的粮食收成要明显好于去年。对于这个九旱一收的小村庄来说,真是来之不易,祖祖辈辈们靠天吃饭的日子数百年来从未改变过。每年的春耕之后,庄稼汉们就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望着下雨。没有雨的日子,对于庄稼汉们都是一种煎熬,眼看着种到地里的种子因为土地干涸不能出土,或者刚冒出地面就在太阳的灼热下干枯而死,每当此时,他们的心就会如刀绞般难受,看着天空的毒辣辣的太阳,就是骂爹骂娘也不管用了。有些心急的庄稼汉子都会忍不住掉下眼泪来。文生的爹务了一辈子庄稼,对于这些,他是不会忘记的。同样对于大山来说,也有着很深的记忆,记得小时候,每遇上大旱之年,眼看着一年的庄稼将会是颗粒无收,他也会急得哭起来,而同样,长久的干旱,人畜的饮水问题成了很大问题。他记得经常会跟着爹,然后赶上自家的两头牲口,去山那边很远的一个山沟里去驮咸井水,农村的土水窑储存的水只能供人节省饮用,牲畜的饮水只能用又苦又涩的井水。

      自然条件的恶劣,生活条件的艰苦,一切的一切都是外界的人难以想像的。这样的历史、这样的生活究竟已有多久,或许已无从考证,只是唯一不变的是祖祖辈辈们从未离开过这片赖以生存的热土,也从不愿意离开过这片土地。然而这种局面在九十年代的初期已经开始在逐渐改变,村子里悄悄兴起了打工热,也就是说打工时代的浪潮正在冲击着这个偏远小山村,村里的年轻人们开始尝试着外出打工,有南下打工的,也有北上在周边城市打工的,事实证明,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外出打工在逐步改变着人们的思想,改变这个小山村的面貌,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以文生为代表的一代年轻人已彻底融入了打工时代的浪潮。起初,年轻人们外出打工的想法遭到了老人们的坚决反对,认为这纯粹是不务正业,因为庄稼人赖以生存的就是土地,离开了土地,就等于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无依无靠,况且,男人们外出打工,留下的妇女儿童和老人谁来照顾?又有谁来承担这繁重的农活?事实上,老人们的这种想法又何尝没有道理?文生起初的想法就遭到了老爹张志礼的坚决反对,甚至骂他是败家子,瞎折腾。刚开始文生也觉得理亏,毕竟父母年纪都大了,况且自己当时还没娶上媳妇,大姐又远嫁别的地方,家里真是离不开他,于是他就暂将这种想法藏在了心底。然而道理是道理,但是日子总得过,文生在想,爹妈过了一辈子穷日子,也该是时候享享清福了,他的决定是先娶媳妇,然后外出打工。后来,文生的这一愿望终于实现了,他娶了温柔贤惠的庆兰,这使他可以放心的出去打工,爹妈后来也拗不过他,同意了他外出打工的想法。

      关于外出打工的想法,大山也不止一次的想过,也想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他面临的是和文生一样的问题,家里有年迈的父母,还有一年四季干不完的农活,况且,他至今都没有成亲,外出打工显得仿佛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不过,他的婚事总算快有眉目了,过完了年,爹妈就要亲自去给他提亲,这一点让他兴奋不已。

     日子就这样在不经意间平淡流走,转眼间,这个小山村的冬天已经来临,寒风开始肆虐地吹遍这座村庄的每一个角落,忙完了庄稼活的人们开始围坐在火炉旁或蜷缩在自家的热炕上,或看电视,或聊天,以这样的方式度过寒冷的冬天,是大家再也熟悉不过的了。

     在有成的帮助下,庆兰家的粮食已经全部入仓,今年的收成确实不错,小麦、豌豆等堆满了窑洞后面的粮仓,种的洋芋也是把地窖装得满满的,庆兰一家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文生的爹更是见人就夸,什么今年自家的粮食真是不错,一下子把好几年的口粮都收回来了。文生爹的话一点不假,这里的庄稼虽说是九旱一收,可是要是遇上好年头来个大丰收,捞回几年的口粮不成任何问题。

     村庄的气温也是越来越低,天空不时地飘起了雪花,庆兰一个人坐在炕沿上,边做着手里的针线活,边寻思着,文生也应该快回来了,城里的工地这时候也应该停工了,村子里其他出去打工的男人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回家了。自上次和文生通过电话以后,算起来也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除了每次从城里托人带点钱来,文生就再也没有来过电话。这半年多时间,她对文生有一种说不出的想念,不论农忙的时候,还是闲暇之余,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婚后的那些甜蜜日子,虽然生活过得苦一些,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是多么的幸福甜蜜,一块下地干活,一块早出晚归,忙里忙外,自文生出去打工后,这种感觉就再也没有过,半年多的时间,她觉得自己还是无法适应没有文生的日子,家里的农活多累多苦,她都能承担下来,唯有少了文生,她第一次感到如此寂寥。每当夜晚,躺在炕上,透过窗户看着天空不停地在眨眼的星星和悬挂在天边的月牙,她在想:文生此时也该睡了吧,也许他也正在注视着天边的星星傻傻的想我呢,有时候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总会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多个夜晚,她梦见文生回来了,挣了好多的钱,穿的也是十分的洋气,俨然就成了一个城里人,文生抱着她,使劲的亲她的嘴,用手使劲的抚摸她,她气喘吁吁,脸上臊的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红,但是她却使劲的渴望着这一切来得更猛烈一些,每次从梦中惊醒,她却不停地自问,怎么会梦见这种事啊!真是的。但是她却再也无法入睡,不停地回想着梦中的事情,直到公鸡第三遍打鸣,看见东方的鱼肚白时,她又得起床,忙里忙外。

      腊月的村庄,迎来了一年中最为闲暇的时间,每家每户都开始为过年做准备,一些人家开始杀猪宰羊或去附近的镇子上购买年货,孩子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在户外放着鞭炮,村子里洋溢着过年的气氛。庆兰看着这些场景,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家的猪到现在还没有杀,本来文生的爹一心要找大山来杀猪,但是庆兰坚决不同意,说是要等文生回来再说。文生的爹拗不过儿媳妇,只好答应等文生来了再说。庆兰的意思是要让文生亲眼看见自己喂的这头大肥猪,当初是文生从别的村子里买来的这头小猪崽。庆兰心想,文生看了肯定会高兴的,加之今年粮食收成好,估计文生的嘴都合不上了呢!其实,庆兰不想让大山来杀猪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一到腊月里,大山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屠夫,村子里三分之二的人家都找大山来杀猪,有一些人家因为男人南下打工,过年不回家,刚入腊月,女人们就开始“预订”大山杀猪的事情,大山一时成为了村里的香饽饽,还时不时会招来一些女人抛来的媚眼,当然大山有时候也会和她们开开玩笑,说什么你们男人不在家,我看你们都疯了啊!女人们则是嘲笑大山说:“你这么大了都没娶媳妇,你才疯了呢”,这一说还真点到了大山的痛处,是啊,何尝不是如此呢,上次和庆兰那事,要不是自己一时冲动,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这些庆兰是看在眼里,气就不打一出来,心想:不就杀个猪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的话出去打工挣钱啊!

       庆兰决定去找有成说说杀猪的事情,有成思索了半天才答应了,有成说:“嫂子,你要能看上我的杀猪技术就成”,庆兰说:“这有什么看上看不上的,只要能把猪杀死就行”,有成一听就乐了:“嫂子,你是夸我呢还是怂我呢啊?”庆兰说:“我哪敢怂你啊,你不是原先也杀过猪吗?”有成一听也是,前些年自己的确杀过猪,不过有一年给村子里的人杀猪的时候,明明看着猪的血都流的差不多了,猪也不哼了,便让村里摁猪的几个小伙放开了猪,没想到猪又翻起身来四处奔窜,猪血洒了一院子,好在后来猪没有了力气最终也倒在了地上,有成又在猪的脖子上捅了几刀,亲自验明猪的确死了,才开始开膛破肚。不过后来这件事成了村里人的笑话,弄得有成很是不舒服,发誓再不杀猪了。后来,村子里的人都找大山杀猪,大家也就忘了有成也曾经杀猪这件事了。

       不过,庆兰找有成杀猪的事又一次成为了村里人议论的焦点。男人们则嘲笑有成的杀猪技术,女人们则互相议论,都说家里面没个男人真是不行,并开始议论庆兰的男人为什么还不回来,更有甚者,说什么文生在外面有了女人,庆兰是听在耳里,心里面真不是滋味,她知道,文生不是那种人,不过她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她现在已不再想文生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了,她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赌气还是一种内心的失望,她的心情矛盾到了极点。

      不过在文生和村里几位年轻人的帮助下,庆兰家杀猪的事也总算解决了。庆兰将割成一条一条的猪肉用塑料包了起来,放到院子里的围墙旁边的一处土墩上开始冷冻。这是村子里的人冬天贮藏肉的一种很好的方法,由于冬天寒冷,气温一般都在零度以下,所以在冬天里,农村的人都把新鲜的猪肉放在户外进行冷冻。吃的时候再拿进屋里先解冻再进行切割。不过前些年村子里有些经济条好的人家从城里买来了冰箱或冰柜用来冷藏东西,这对于村民来说,的确是一件新鲜事,城里人用的东西如今乡下人也能用上了,不过一个冰箱的价格也不低,一般都在两三千元左右,很多家庭也是买不起。

     不过庆兰现在倒有了这个想法,等文生赚了钱,家里也打算买一台冰箱。她一想到文生,顿时又泄气了许多,文生,哼,我都快恨死他了,不提再提了。

      农历腊月二十三的傍晚,在家家户户放鞭炮过小年的时候,文生回来了,这个消息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丝毫不逊于有成杀猪这件事情。本来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却在此时不同凡响。因为村子里该回来的男人们早已经回来了,那些不回来的也事先给家里说过了。唯独文生,既不给家里说回不回来,也没有一丝音讯。

     不过文生的回来令庆兰是喜极而泣,她正在窑洞的厨房里掂着脚使劲的在锅台的案板上擀面,她听见了院子的脚步声!这时候,她听见了文生在院子里喊她的声音:“庆兰,庆兰”,那是一种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是她日夜都在思念的一种声音,没错,是他,是文生回来了,“文生”,她几乎喊出声来!可是,她还是尽量的控制着自己,她没有吭声,眼泪却顺着脸颊还是流了下来,她用手轻轻地拭去。继续在擀面,文生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就径直走进了厨房,他站在门口看到了正在擀面的庆兰,文生又叫了一声:“庆兰,我回来了”,庆兰“嗯”了一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开始不停地抽泣起来,文生急忙走上前去,拉住了庆兰的手说:“你怎么了,庆兰”,庆兰用手抹了抹眼泪喃喃的说:“没事”,文生将手中的包裹扔到地上,一把将庆兰搂到怀里说:“庆兰,你是不是怪我回来的晚了”,庆兰说:“你知道就好,你几个月连个电话都没有,你让人家怎么想啊?”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文生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庆兰,因为我所在的工地的工程要赶进度,没日没夜的干活,好多次,我都差点昏倒在工地上,可是,活干完了,包工头却迟迟不给我们发工资,直到前两天我们才拿到钱”。文生说着,从口袋里取出打工挣的钱递给了庆兰说:“庆兰,这是我打工挣的五千块钱,你拿着”,庆兰接过文生手中的钱,发现文生的双手粗糙的跟树皮一样,庆兰一看,心像刀子割一样难受,她深知,这些都是文生的血汗钱,是文生顶着风吹日晒,在工地上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娇嗲嗲的在文生怀里说到:“我不怪你,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你都不知道人家多想你”,文生在庆兰的额头亲了一下,说:“我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想到你在家吃苦受累的样子,我就下定决心要多挣钱,让你将来过上好日子”,庆兰把头深深的埋在文生的怀里,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候,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叫文生的名字,文生一听是爹妈的声音,忙推开怀里的庆兰,庆兰忙整理自己的头发,继续做饭。文生走出屋子,差点和爹撞个满怀,文生的爹拄着拐杖,见文生就是一顿臭骂:“你还有脸回来啊,你个杂怂,这么长时间了,你就不知道给庆兰和我们说一声啊”,文生见爹发这么大的脾气,忙说道:“爹,工地上忙得走不开啊,最后包工头又不给我们发工资,一直就拖到现在了”,老汉气得直哆嗦,嘴里不停地唠叨着:“你不是个东西,简直就是个败家子,你连自己的爹妈和媳妇都不要了是不是?”,文生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幸好文生的妈拉住了老头子说道:“行了啥,娃他爹,文生这不回来了吗?他一个人出去也是为了这个家啊?”“为个屁,我看他是为了自己,你看庆兰一个人多不容易,过完年了给我好好的务庄稼,哪里都别想去”,老头子一边骂着一边进了房子。文生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吃晚饭的时候,文生的爹还是一语不发,庆兰偷偷的给文生使着眼色,不停的用筷子往文生碗里夹肉。这时的庆兰才发现,文生消瘦了许多,的确,整日的劳累加之营养不良,文生的体重一下子下降许多。庆兰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文生从城里给爹妈各买了一件黑色棉袄,据说里面是用驼绒做的,样子很时尚,文生的爹由于生气,一开始死活不穿,在文生妈和庆兰的一再劝说下,才勉强穿在身上。还不停的说:“嗯,这城里人的东西还挺热的,比咱们用棉花做的好”。

     文生给庆兰买了一件红色的紧身小棉袄,庆兰甚是喜欢。晚上,文生和庆兰坐在炕头上,文生亲自将红棉袄给庆兰穿在身上,在灯光的映衬下,庆兰是那么的迷人!文生再也忍不住了,把庆兰摁倒在炕上,半年多了,他突然才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渴望这一切,如同一个在沙漠中行走的人,在饥渴难耐时,却突然喝下了一杯冰凉的泉水,是如此之惬意,舒服得整个人几乎都要瘫倒在地。而庆兰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暴风雨过后一切又是平静,庆兰紧紧地抱着文生,如树枝般紧紧缠在文生的身上,她突然感到,这一切仿佛只是短暂的幸福,而之后呢?她不敢想!她只有现在把握这短暂的一切。庆兰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又一次滑落在文生的胸部,文生看着怀中的庆兰说:“你怎么了,庆兰”,庆兰只是摇摇头说:“没事”,她忽然想起了那天和大山的事情,她想把这一切都告诉文生,可是她却说不出口,她不敢想告诉文生后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庆兰沉默了一会对文生说:“等开春种完了庄稼,我也想跟你到外面打工去”,文生一听就急了:“不行,你要走了,家里的事怎么办”,庆兰一下子哭了起来:“我不管,反正我要跟你出去打工,不想再在村子里呆了”。庆兰的这一番话着实让文生吃了一惊,自结婚以来,庆兰对他是百依百顺,从未说过半个“不”字。文生忙说道:“庆兰,这大半年的,也真辛苦你了,我打算过完年后再出去打半年工就回来,你在家好好呆着,等挣上钱了我就回来,你还要给我们生个大胖小子呢”。庆兰没有再说什么,文生已打起了呼噜声,外面的夜是如此之静,天空的星星是如此的明亮,不停的眨着眼睛,偶尔只听见外面一两声的狗叫声。可是庆兰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了好多好多,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跟着文生去了城里打工,城里面到处是人和车,虽然她从未去过城市,但这和她想像中的城市差不多,文生背着铺盖卷,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她也紧紧的拉着文生的手,生怕自己和文生走失,但是不知怎的,在人群的涌动中,文生的手和她的手豁然被人群冲开,她急忙去找文生,可是周围全是陌生人,文生已不知去向,她开始不停的大喊文生的名字,用双手努力拨开拥挤的人群,可是仍不见文生的影子,她开始大哭起来,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伤心过。这时候,她突然听见有人在不停的喊她的名字,还用手不停的推她,她猛的睁开眼睛,才发现是在做梦,而文生正在用手推她,文生忙问道:“你怎么了,庆兰,又喊又叫的,把人能吓死啊”,庆兰看着躺在身边的文生,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一些,她喃喃的说:“没事,我梦见你都不理我了,哼”,文生把嘴一咧笑着说:“你说什么呢,我咱能不理你呢,疼你都来不及呢,你可是我的好媳妇啊”,庆兰把嘴一嘟说:“你就是个嘴能”,她把头贴在文生温暖而坚实的胸膛上,感觉这一刻是如此美好,又是如此短暂。

冬去春来,过完春节后,文生又要再一次返程,而一年一度的春耕又马上要开始了。即使庆兰在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让文生走,可是她把这一切都深深埋在自己的心里,如同将要播种在土地深处的种子一样,等待着生根发芽,等待着春花秋实。文生知道庆兰心里有太多的委屈而不愿说出口,可是他也是身不由己,工地上的活马上就要开始,一刻也不能耽搁了,临行前的晚上,他紧紧的搂着怀里的庆兰,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庆兰流着泪说:“你放心的去吧,春耕的事有我呢,爹妈我会好好照顾的”,文生看着怀里的庆兰,晌久无语,也许今生今世,他唯一能报答这个女人的,只有拼命的挣钱再挣钱,让她以后过上好日子。

文生走了,庆兰一个人坐在炕沿上静静的发呆。幸福啊,为什么总是如此的短暂!生活啊,为什么是如此的折磨人!

大山的婚事总算提上了日程。当地里的种子刚刚发芽之时,大山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哑吧新娘。在答应女方家的要求之后,这位哑吧新娘终于来了,如同这春天的雨露,滋润着大山的心。哑吧新娘名叫小凤,除了不会说话之外,却是心灵手巧,在家整天忙里忙外,一一在行,大山的爹妈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见人就夸自己娶了个好儿媳妇。自从小凤进了门之后,大山开始又一次萌生了外出打工的想法,三十多了,从未出过家门,也该是出去闯闯的时候了。起初大山的爹妈也是坚决反对大山外出打工,不过在大山的再三劝说下,老俩口也勉强妥协了。

小凤对于大山外出打工没有太多的想法,自打过门后,她唯一能够和大山交流的,只是肢体语言,一开始大山很是不习惯,每天小凤在他面前吱吱哑哑的,用手不停的在他面前比划着,大山怎么都也看不明白,时间长了,他也渐渐对小凤的这种表达方式习以为常,也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对于她来说,大山强壮的象是一头牛,每当干完一天的农活,大山还有使不完的精力,每一次暴风雨般的侵入几乎能将她摧垮,可是这一切却胜过了任何语言的交流。忽然间,她对于这一切有一种说不出的渴望,但是面对大山要外出打工的事实,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大山也走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离开家乡,离开这片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土地,尽管有太多的不舍,他也决定要走。小凤将他送上进城的班车,他看见,小凤的眼里全是泪水,她说不出来,只是用手使劲的对大山比划着,大山知道她想说什么,他的泪水流了下来,从不流泪的他,这一刻却是再也无法忍住。大山看着小凤说:“小凤,你回吧,等挣了钱我就回来”,这一刻,他忽然又想起了庆兰,他第一次觉得离别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多大的痛苦,面对即将离开自己的男人,哪个女人不为之垂泪呢?

村子里又一次几乎成为了娘子军。当麦苗长到一半高时,妇女们便扛着锄头开始在自家的麦田里锄草,妇女们在一起,聊自家的男人仿佛成了一个永恒不变的话题。譬如谁家的男人在外面挣了钱,谁家的男人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等,庆兰每次听到这些话题,都是默不作声,她知道,文生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他只是为了这个家才拼命的干活。庆兰心想:“等我家文生挣了钱,说不定我们以后都是城里人呢”,她忽然萌生了去城里找文生的想法,她决定在锄完田之后就去找文生。小凤和庆兰第一次真正见面也是在锄田的时候,由于两家的地离得很近,所以每当中间歇息的时候,庆兰就和小凤坐在田埂上聊天,一开始庆兰很难理解小凤的这种哑语,不过时间长了,她渐渐理解了小凤想要表达的意思,其实,大山在过完年取小凤的时候,庆兰并没有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心想:“这种男人也能娶上媳妇,真不知是哪辈子烧的高香”。小凤见了庆兰,每次都是满脸笑容,虽然她说不出也听不见,可是庆兰知道,小凤是个很善良很懂事的姑娘,她比小凤大好几岁,小凤一见她就不停的用手比划,庆兰知道,小凤一直把她当姐看待。每当此时,她就觉得仿佛和小凤有一种说不出的相同感受。春天的风开始吹遍黄土高原的每一个角落,吹拂着她们的发梢和脸庞,也吹拂着她们的心。山坡上,田野边那些不知名的野花已是含苞待放,等待着在某一个明媚的春日里竞相开放,争奇吐艳。春天是个多么美好的季节呵,而城里的春天会是个什么样子呢,是不是也有这样醉人的春风,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呢?庆兰坐在田梗上看着远处绿油油的田地发呆,不禁又想起了文生,文生已经出去快两个月了,还给家里没来过信或打过电话,也许是他工地上太忙了吧!庆兰也不想再多想了,她看看旁边的小凤,正拿着针线正一针一线的绣着一双鞋垫,鞋垫上正绣的是一对鸳鸯戏水图,庆兰看得出,她这是给大山绣的,看着她神情是如此的专注,庆兰心想:小凤来嫁咱村之前,这听说这姑娘心灵手巧,果然如此啊!庆兰故意咳嗽了一声,想引起小凤的注意,忽然她才意识到小凤根本听不见她的说话,她又有意的往小凤旁边挪了挪,小凤这才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向她笑了笑,接着又用手不停的向她比划着,庆兰明白她这是想说这是给大山做的鞋垫,小凤边比划边从随身带的用布包着的包裹中拿出一双还未纳完底的布鞋让庆兰看,庆兰拿过来仔细看了看,那一针一线是又细又密,从心底里直夸小凤的手巧。无论在家里还是在田地里,每当闲下来的时候,她都会做一会针线活。虽然离别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可是这一针一线里,蕴含着小凤对大山多少的思念呵!

大山在同村小伙喜顺的介绍下去了省城的一家建筑公司当工人,由于从小习惯了干农活,对于这建筑的活还是第一次干,比较陌生。虽然不会什么技术活,但是大山主要是在地面上干一些搬运之类的活,一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来城市两个多月了,自己吃住全在工棚,进城的那天,第一次见到城里的车水马龙和繁华景象,大山暗叹真是开了眼界,原先去了两次县城就已经让他开了洋荤,没想到到了省城后看到这一切更是让他赞叹不已,更让他赞叹的是他发现城里的女人们都长得很俊俏,皮肤都很白,身段也是那么的诱人。每当干完一天的活,躺在工棚里,他的脑海里就开始不停的回想那天进城时看见的那些女人们,下边也有点不听使唤了,听说城里的女人都很开放,哼,说不定都是些骚娘们呢,而且听工友们说,城西某个小巷里的一些洗头房里的洗头妹模样都长得都很俊,真不知是个什么样呢?每当这时,他也会想起小凤,刚结婚两个多月,他虽然和她没有太多的语言交流,可是每到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迫不急待的拉着小凤上炕,想到这些,大山感到有点难以忍受了,他用被子使劲的捂着自己的下半身,忽然他感到下面有一股粘稠的液体喷涌而出,被子上顿时粘满了一股腥味,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两个多月了,他第一次感到全身是如此的舒服,他看了看旁边熟睡的工友,他赶紧用卫生纸轻轻将被子上的东西擦去,他不禁又想到,村子里那么多的年轻小伙子出来打工,他们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啊?尤其是文生,一出来就是大半年,难道他就没这方面的想法?想到文生,他又想到了庆兰,他开始自责,人家男人不在,唉,当时我怎么会干这种事呢?要是当初有了小凤,他就不会做出这种事了!庆兰、小凤她们这些留在村里操持家务的妇女们真是不容易啊,男人们外出,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了她们身上,可是为了支持男人们外出打工,她们无怨无悔,默默的承担着一切,他从庆兰身上就很清楚的看到了这一点。

   春雨开始在村庄的上空飘落,对于正在生长的麦苗来说,这场春雨真是来得及时,淅淅沥沥的,一下就是好几天。地里的活都干完了,村子里的妇女们便乘着这雨天难得的闲暇时间,都三三两两的到别人家串门和聊天,这仿佛成为了多少年来村子里一个不变的传统,而一些没有外出打工的男人们也聚在了一起,无非也是喝酒聊天,当然聊天中一个永远不缺的话题就是女人,如同女人们在一起聊自家的男人一般。在女人的世界里,男人们都觉得自己仿佛一时都成为了香饽饽。譬如谁家的女人对自己抛过媚眼,还主动搭讪邀请他去她们家吃饭或串门等,当然还有的男人乘着几分醉意说出谁家的女人曾暗示留他留宿过夜之类的话,当然免不了引来大家的一阵嘲笑。而聊天中,男人们聊的最多的就是庆兰和小凤,庆兰的漂亮贤惠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但是,大家对于大山和庆兰的事仿佛是心知肚明,唉,谁让大山给人家帮忙呢?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了,管他的呢!而小凤是村子里唯一的一个哑吧新娘,况且是大山的媳妇,这就不能不引起大家的讨论。

每当雨天的时候,庆兰都一个人静静的呆在屋子里坐针线活,除了伺候好公公婆婆的饮食起居之外,她少出门,本来她想去找小凤去聊天,可是想到村子里关于她和大山的蜚言蜚语,她又放弃了这个念头。虽然她很难和小凤进行交流,但是自小凤嫁到村子里后,特别是大山走了之后,她突然间觉得和这个女人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虽然她和大山有纠葛,可是她知道,这一切和小凤没有关系,小凤是个善良的女人,刚嫁进门,就和自己一样,承担起了一个家庭的重担。 

   她这时又想起来那天送文生走的时候,在村头的公路旁,她看见大山和小凤正拉着架子车从田地里回来,小凤坐在架子车上,远远看见了她和文生,就不停的挥手向她打招呼,嘴里还吱吱哑哑的,她和文生也向她挥了挥手,大山看见了她和文生,向她们打招呼时只是从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向他们笑了笑,然后又低下头拉着架子车走了,当时庆兰很不自然的也把头低下了,但是当她把头抬起的时候,发现文生正在注视着她,她脸一红,看着文生说:“怎么了啊?”,文生说:“我还问你怎么了呢,看到人家两口子还害羞啊”,庆兰没有说什么,但是她觉得文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这次回来过年时,他经常出去和同村的男人们在一起喝酒聊天,也许文生听到了些不愿听到的话,谁知呢?庆兰的心里烦透了,可是又有说不出的伤心难过。她无法向文生讲这些事情,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至少从她口中说出是多么的难啊!文生要是知道了,会是怎样的结果,而他又能原谅谁呢?自她嫁到文生家以后,村子里关于男男女女那点事的传言就时有听说,大都是谁家的女人勾搭上了某家未出去打工的男人,还有关于几个女人为一个男人而争风吃醋的事情,也有个别男人,专门瞅准了那些留守在家的女人们,这一切谁对谁错,究竟是为了什么?她陷入了痛苦的思索……。

   经过无数个痛苦的夜晚,庆兰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决定去找文生,她决定要呆在文生旁边,远离这一切,看着年迈的公公婆婆,她曾多少次暗自落泪,但是她顾不了这一切了,她想马上见到文生,告诉他一切,不论未来还有多少的苦,无论身在何方,她决定要呆在文生身旁,和他在一起心里才会踏实!

   春雨后的一个清晨,天刚朦朦亮,庆兰就起床了,她收拾好了家里的一切,背着包裹,悄悄出了家门。天空的半个月牙还仿佛挂在树梢上,村子里还是一片沉寂,庆兰走在山路上,路旁那些小草上的露珠如顽皮的孩子般打湿了庆兰的裤腿,空气中的潮气打湿了她的发梢,但是她不顾一切的向前走去,当她路过小凤家的门口时,看到里面窑洞里似乎已有了灯光,她知道肯定是大山的爹妈已经起来喝茶了,她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想进去给小凤打个招呼,可是她犹豫了一下,又悄悄离开了,她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的离去又和谁有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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