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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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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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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歌唱吧

不要去揣测一个人的怀旧之由。若非他讲,你永远猜不到答案。

学者斯维特兰娜·博伊姆研究“怀旧”,她说怀旧依赖于时空的距离,取决于地方的物质特性、感官的感受、气味和声音。

“我们都对蒙上了感情色彩的事物记忆最清晰。而且,在记忆的情感图谱中,个人的和历史的时间是倾向于混合在一起的。”

我是个怀旧的人,钟情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港台乐。

如果港台乐缺席九十年代,乐坛一定寂寞;如果年少时没有港台乐作伴,我与我的朋友们,则寂寞加倍。

也许因匮乏作祟。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小城一派清简,唯有一所初中、一所高中。几无娱乐设施,倒是有条沿江大坝,遇烦闷事,扯上几个伙伴,撒开腿,疯跑。累了,席地而卧,头枕手臂,看云朵游移。

那时的忧愁是可以拧得出水的。破旧的校园,窄小的街道,谁也不知天外的世界。迷茫是秋冬经久不散的雾。那么,唱歌吧,尽量捡拾点快乐。

县城一中的楼道,总有各个流派的唱腔回荡,大多是精力旺盛的少年借机整蛊。

男生偏爱Beyond,有人喜高歌,“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愿再可轻抚你”,听到的男生女生笑作一团;胆大的女孩,拉同伴对唱,“从Mary到Sunny和Ivory ,却始终没有我的名字”;有人喜耍酷,“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一句未嚎完,眼尖瞥见老师,赶紧钻进教室作苦读状。

女生多数偏爱柔情,尤其喜欢李宗盛、罗大佑、张学友的歌。彼时人手一个歌词本,手巧的姑娘配上插画,俨然制成一本精美的手工书。

女生的心事不可说,是一碧清幽,谁解其中意?唯唱词尔。有些问题不能寄望书本与老师,罗大佑已低唱出答案,“爱是没有人能了解的东西, 爱是永恒的旋律,爱是欢笑泪珠飘落的过程, 爱曾经是我也是你”,当下甚得宽慰。

也有辗转反侧、一夜无眠时。或为懵懂情愫,或为当下学业,或因莫名的叛逆。如何面对青春仓促带来的阵痛,且听李宗盛劝慰:“让往事都随风去吧,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仍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多年后,网络流传一句话“年少不听李宗盛,听懂已是不惑年”。如今想来,也不必刻意寻真章。年轻时读的书、听的歌,能懂自然好,不懂亦要感谢它的陪伴。

时至今,重温旧曲,不敢说听懂了多少,但听歌的心境已大不同。有过一定人生阅历,去过一些地方,认识一些人,见过形状不一的云,唯独没遇到中学躺在大坝时凝望的那朵,它如我爱的老歌一样,独有且珍贵。

庆幸的是,曾经易碎易忧的心,经岁月锤炼日渐夯实,轻易不再哀伤,偶有孤独袭来,不怕,打开音箱,听听老歌,权当与老友默然相对。

怀旧一定是沉湎于过去吗?未必。

2009年,港台乐已大势东去,有位歌手感慨地说:“不管大家用什么形式去努力,我还是愿意提早宣布或者说宣判我们经历过的美好已经结束。”只能叹息吗?他话锋一转,“我会很积极地朝下一个时代走。”

老歌何曾老去,怀旧不旧。

至于“听懂”与否,我常对“不惑之年”存疑,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歌,不为时间所制,漫漫而生,悄然重逢,一如坝顶流云,或少年的眼睛。

(发表于《中国青年》杂志,202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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