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油茶花

故乡的油茶花

文/缪俊杰

爱花是人类的美好天性。我也是个爱花的人。家里没有条件种花，客厅里摆几个小盆景，以满足赏花的心愿。春天来了，就走出去，到各大公园去观赏初开的花卉。甚至走出城去，观赏自然花卉。但往往遗憾。百园看遍，远山近览，总是看不见那姹紫妍红的杜鹃花，特别是我喜爱的雪白雪白的油茶花。

我的家乡是赣南山区，地处岭南山脉，是东江的源头，有“赣粤门户”之称。定南县山高林密，复岭重岗，阻断中原与海洋的关联。当年，南宋名将辛弃疾转战江西、湖南、湖北一带，曾经发出“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的感叹。山，影响了赣南的发展。但大自然的赐予，从来都是公平的。春天来了，这些大山突然变得美了。各种花“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火红的杜鹃花、金黄的油菜花、洁白的油茶花，这些美丽的花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最令我难忘的是洁白的油茶花。许多人往往以为“油茶花”就是人们喜爱的“茶花”。其实不然。据我所知，带“茶”字的花在南方至少有3种：第一种是“茶叶花”。这种花是茶叶树上长的白色小花，人们用其树叶制茶。第二种是“山茶花”。这是一种观赏花。这种茶树能越冬，花叶茂盛，色彩多样。第三种是“油茶花”。这是油茶树上长的花。油茶树，不是指我们喝的红茶绿茶的茶树，而是一种产油的茶树。“油茶非茶”，并不是一种诡辩。油茶树，是一种常绿灌木，叶子椭圆形，花呈白色，果实内有黑褐色的茶籽。茶籽榨的油叫“茶油”，是我国湖南、江西、福建等省的特产。

我从小就喜欢油茶树，喜欢看油茶花。这与我的外祖父有关。我的外祖父虽然不富，但过得还算殷实。他家里有两片山，一片是竹山，一片是茶山。他不太下田耕地，却一天到晚在山上“捣鼓”树木。我们家同外祖父住得不远，小时候母亲常带我去外祖父家。一到他家，外祖父便带我上山走走，并跟着他干点轻活。外祖父见到白花花的一片山坡，就眉开眼笑地说：“这一片白花花的油茶花，到秋天就变成茶籽，榨出来就是亮晶晶的油啊！”他笑呵呵，很是得意。我望着阳光照耀下满山坡的油茶花，感到心情特别舒畅。

我最感兴趣的是这些黑色的茶籽怎样变成黄澄澄的油。过去都是土法榨油。我们村里有一个土法榨油房。每到秋冬，农民们把摘下的茶籽送到村里的榨油房榨油，水车带动榨油机，咿咿呀呀地响，榨油机的嘴槽不断流出浅褐色而清亮的油。这种茶油既可用做食油又可做药。我有一次被烫伤，母亲给我涂一点茶油很快就好了。榨过油的渣子叫“茶肤”，可以作肥料，也可以用来药鱼。我们家乡有条九曲河，水深鱼大，打捞不起来。把“茶肤”放到河水里，鱼吃后浑浑噩噩，游到小溪喝清水，我们很容易在九曲河里捞到大鱼。所以油茶被老百姓称为“神油”。

油茶是山里人特别是客家人的贵重礼品。我记得，我们县里的两个老干部，一个是从陕西绥德来的副县长，一个是从吉林来的县委副书记。那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作礼物，他们就用竹筒带了两筒茶油回老家探亲。在北京转车时，他们住在我单位的招待所里，我问他们为什么带这个，他们说这是最贵重的礼品了。前些年，我把自己的图书捐给县里图书馆，县里也托来运书籍的人带来一塑料桶茶油，作为礼品送给我。我把它收藏起来，不舍得吃。

20多年前，我去欧洲旅游，到西班牙巴塞罗那，住在一家华侨开的酒店里。几天下来，我和华侨老板熟了，就说些话。他很自豪地对我说：“我们的菜都是用地中海沿岸出产的初榨橄榄油做的，很有营养，也很卫生。”当时，我不知道橄榄油包含什么成分，有什么好处，我只是说，“我们中国有一种茶油也很好，可以和欧洲的橄榄油比美。您知道不知道？”估计他也不知道茶油，没有答话。我回北京后看到外国人开的超市里，有橄榄油出售，价格很贵。我心中很不是滋味。我想，中国有非常优质的茶油，为什么不打出自己的品牌呢！

我始终想着那白花花的油茶花，想着那种“神油”。最近我回故乡，看到故乡大变样了。在那旧日的荒地上建起了高科技的产业，这个原来只有几间杂货店的小县城，变成了高楼鳞次栉比、街道整洁繁华、霓虹灯闪烁的美丽山城；在昔日的荒山野岭上，建起了世界一流的亚洲芳纶复合材料生产基地——龙邦工业园，建起了助残科技城，各种高科技的软件在城市管理服务平台、政务工作、企业服务平台得到了广泛的运用。智慧正在创造未来。我也看到了使我梦绕魂牵的油茶树和那白花花的油茶花。除了发展高科技工业建设之外，县里还大力号召种植脐橙和油茶树。这些年来县里大力发展种植生产。他们种植的赣南脐橙已经打出了品牌。种植油茶树也已形成规模。龙塘镇有一个农业发展公司开发了一个油茶种植基地，农民们在昔日的荒山上种了一千多亩油茶树，一行行一垄垄布满山坡，站在山头远远望去，甚是壮观，这些油茶树长势良好，油茶树上的花开得很茂盛，很是诱人。我同这个公司的老板交谈，原来他是我们村里人。他说，在天九镇宾光村也开发了一片油茶林，种了许多油茶树。可以期望，很快也会开花结果，给人们带来脱贫致富的未来。一定会把这片江山装点得更美。

中国正在打造茶油的品牌。看到了故乡定南那白花花的油茶花，我会心地笑了。

刊于《今朝》2021年第一期

（责任编辑：聂道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