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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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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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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远方

去远方

文/孟子诠

志斌还在街上晃悠。他穿一双旧的特步球鞋,脚后跟用力蹬着人行道上的碎格子砖。昨晚落雨积下的脏水从砖缝里涌出来,冒着咕噜噜的泡。他歪倚着一棵樟树四处张望。惠民超市门口立了两个大音箱,循环播放着《好运来》。志斌嘴里叼根白沙烟,歪着嘴跟着小声哼哼: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下午三四点的光景,摩的司机三三两两地停在超市门口等生意:年纪轻的司机从不闲着,赤脚蹲在地上玩牌,嬉笑着把兜里的钢镚摇得叮当响。年纪大的司机瞌睡重,他们卧倒在铺了麻将席子的车座,脚叠放在车把手上,掀起松垮的白色背心,用手在肚腩上反复搓捻这一天里落下的灰尘。志斌观察的目标不是他们,他把嘴里含皱的烟头吐在地上,掸了掸落在衣服上的烟灰,朝着超市门口走去。

超市门口围了一圈小摊贩,一张小方桌支起来,桌上放一盏灯,自成一方小天地。志斌凑到小方桌前掏出手机:“贴个膜多少钱?”

贴膜小伙抬起头来,憨憨地看着志斌笑,手指着桌面上贴着的价格表:贴膜40元。

志斌皱眉,试图用声音盖过超市的背景乐:“便宜点,我在厂里贴膜一天才一百块。20行不行。”

贴膜小伙仍是憨憨地笑着,手指着价格表不动。

志斌拿起桌上摆着的钢化膜翻看,他注意到醒目的价格表旁还有一行手写字:盲人贴膜。志斌懂了。他用手比划着,眉毛眼睛也在配合演出:“这个膜,哪里买的?你们生意好不好?我也想支个摊子贴膜。”

贴膜小伙脸上的笑纹松弛下来,他对志斌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一点。

志斌低下头,眼睛随意瞟着桌上那支打开盖的黑笔。

“这里已经满了,别想来抢生意。”贴膜小伙低沉着声音说道。

这是他这周找工作碰壁的第四次,志斌走到街口过人行道,转头朝着超市的方向吐了口痰。

志斌在路上摇摇晃晃走着,眯着眼看看日头,太阳还明晃晃地杵在天上。时间还早,志斌想去哪坐坐,挨到六点多回家吃饭。他看到苏宁电器旁边开了一家新店:“开业大吉”的花篮要死不活地歪倒在店门口,篮子里的康乃馨早被扯没了,剩了些绿色的泡沫混合着炮仗屑洒落一地。志斌好奇地打量着这家店:紧闭着的玻璃门上贴着一张海报:星巴克咖啡店,开业钜惠,免单请你喝!

志斌看着海报上画着一杯加了冰块的咖啡,口腔焦干,他决定进去试试。

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残余的冷气混着腻子粉的味道钻进志斌的鼻孔。“欢迎光临星巴克咖啡。”毫无生气的女声从昏暗的柜台处传来。志斌挑了个亮一点的地方坐,铁艺凳子被他拉开,摩擦着瓷砖地面发出幽怨的呓语。“你看看喝点什么。”服务生拿来塑封菜单摆在桌面上。

“呃……你们门口的免单活动还有吗?”

“那个免单活动仅限进店前五十位顾客,这都下午了。”

志斌点点头,手指在塑封菜单上游走:摩卡、卡布奇诺、香草拿铁、焦糖玛奇朵……

店里只有志斌一位顾客,服务生不耐烦地按动着手中的圆珠笔,弹簧发出哒哒的跳跃声响。

“呃……你们店里什么卖得比较好?”

“这个嘛,摩卡吧。它是我们店里的招牌。”

“就这个吧。”志斌把菜单递还给服务生。

“可以加冰吗?”

“可以,加冰另收两块钱。”服务生的声音又钻进了昏暗的柜台后面。志斌呼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看高速旋转的吊扇,他觉得有点热,掌心沁出一层毛汗。

咖啡端了上来,冰块半卧在杯中。志斌凑过嘴嘬一口,一股苦涩猛冲进口腔。好家伙,比中药还苦!志斌眼睛眯愣着,舌头在嘴巴里抽搐。待口中的苦味散了点,他拿起瓷盘里的小勺,一点一点舀起往嘴里送。

“门口那辆摩托车是你的吧?挡着人行道了。”擦桌子的女生瞥了一眼志斌。

志斌往门口望了一眼,摇摇头:“不是我的,我没有摩托车。”

“哦,我以为是你的,那辆车改装得蛮炫酷。”女孩对着志斌笑了笑。

“我不是很懂,不过我有兄弟是开二手车行的。”

女孩不说话了,她去柜台给志斌拿了一包白砂糖。

“免费的,送你。”

志斌小心地撕开白砂糖纸袋,砂糖急不可耐地蹦到桌上。他用湿漉漉的手指捻起掉落的砂糖,放进了嘴巴里。

“你看书吗?有没有听过聂鲁达和惠特曼?”女孩来到志斌这一桌,她轻轻地搬动着铁艺凳。

志斌观察着女孩的手,她的指甲涂着玫红色的甲油,在太阳光底下发亮。“我只听过鲁氏泡菜和奥特曼。”志斌自顾自笑出声来。

“你真有意思。”女孩笑了笑转身走了。

志斌去柜台结账,是那位女孩在收银。“办张会员卡吧。”女孩在电脑上打单子,“现在充值两百送一百元抵用券,相当于打五折,半价。”

志斌拿着钱包的手顿了顿。

“办一个吧,很实惠的。”女孩对着志斌莞尔一笑。

志斌低头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钱递了出去。

“把你电话号码告诉我吧,我登记一下。我叫小雯,以后要兑换这张抵用券可以找我。”

志斌接过那张薄薄的券,上面印着大红色的一百元。若仔细看,券的另一面,那杯装满冰块的咖啡图下面有一行小小的注意事项:此券满两百块使用。

志斌把券小心地放进钱包夹层,转身离开了。

到了晚上,小雯通过手机号加了志斌的微信,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一连几天,志斌都来星巴克咖啡店坐着,有时候客人少,小雯还给他续杯。小雯是店里的服务生,但她大部分时间都坐在朝阳的桌子上翻翻书,过一会儿就开始玩手机。志斌问小雯能不能也让他在店里当服务生,小雯“噗嗤”笑一下说:“你会手磨咖啡?”

志斌挠挠头,“不会我可以学嘛。”

“恐怕你是学不会喽。”小雯放下书,嘴边的笑意溢出来。

“怎么学不会?我好歹也是读了几年书的。”

“因为这个店子里根本没有手磨咖啡机,你要想学,只能去大城市的星巴克咖啡店。”小雯笑得咧开嘴,露出一颗小虎牙。她看看志斌,又扭头警觉地望一下柜台处。

“你以前在哪里上班?”小雯又问,她每次问问题的时候眼睛老是盯着书看,志斌总觉得她在和书中的人对话。

“我在广东的一个厂里给手机贴膜,后来经理买了一批机器,我们就下岗了。”志斌嘴里含着冰块,滋滋地往外冒着冷气儿。

“要是我,下岗了也不会回来。”小雯接过话,说得很坚定。

“外面有什么好,还是回来好,回来在城里有家。”志斌期待小雯继续问关于家的问题。

“在这个小地方有什么出息,去大城市打拼才有出路。”小雯翻过一页书。志斌很少见小雯翻页,或许是她翻页没有声音。

“现在好多打工的都回来了,我兄弟们都回家来找事做。”

“你们没有远见,窝在这镇上能赚几个钱?有模特公司给我打电话,说把我包装成网红。”小雯说这话时特意把两条又细又长的腿伸展出来,脚尖不经意碰到志斌的脚尖。

志斌的脚隔着厚球鞋切实感受到小雯的尖头单鞋,他局促地低下头,刷着手机上的开心消消乐。

湘西小城的四月雨水丰沛,清明节前后整日下雨,雨水把乡下的泥巴路冲刷得混浊软烂。今年清明两个姐姐都有事赶不回来。志斌借了朋友一台二手嘉陵,载着母亲回乡祭祖。

下午三四点,志斌和哥嫂们搀着老人上山烧纸,祭拜完婆婆爷爷,志斌和母亲得去另一座山头看看父亲。父亲的坟在老家屋后的竹林坡上,要想上山,得从老家的柴房后面绕上去。这是卖房子后第一次回来,老屋的铁门换了,屋坪里摆满了沙子水泥。之前住的砖瓦房被推倒了,砖块木头散落一地。志斌跨过满地的废弃木头和砖块,鼻子里酸酸的。母亲走在前面,快走到柴房时,她望着柴房旁的空地愣了三四秒。那块地原本栽种着两棵桂花树,两棵树缠绵在一起,枝繁叶茂。两棵树是父亲还在世时种下的,现在却不见了踪影,只剩满地凌乱的红土。上竹山时母亲喘着气落在了后面,她掏出手帕擦脸,一只手抓着志斌的胳膊。

“为了你在城里买房我砸锅卖铁也可以,我以后就指望你养了,我没得别的去处了,你要养我一辈子的。”

志斌点点头回应,默默地往前走。

志斌把那辆二手嘉陵买了下来,在新建的高铁站接客人。中午休息的时候,他就待在咖啡店上刷手机。

五月南方室内潮湿闷热得紧,志斌在咖啡店里吹着风扇还止不住地冒汗。店里很少开空调,除非客人多起来。但店里客人一直很少,已经开业很久了,门口那张开业钜惠的海报恹恹地耷拉在门口。

“听说坐高铁去市里只要十块钱。”小雯凑到志斌跟前。

“你想去?我可以载你去高铁站。”

“你和我一起去嘛,去市里放松一下。我晓得一个很好吃的火锅店,好久没去吃了。”小雯的手臂抵着志斌的手肘,志斌能够感受到小雯身体的温度。

“可是我和一个兄弟约好了……”志斌说话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你给他发个消息,我替你发。给他说一声,生意随时都可以做的。”小雯掏出镜子涂口红。

“我和我妈说一声,叫她下午不要煮我的饭。”志斌掏出手机打电话。

小雯和柜台边的女生打了声招呼,背好包轻盈地跃上志斌的摩托车后座。志斌故意把车开得飞快,然后突然减速。吓得小雯紧紧抱着他的腰。少女乳房抵在他脊背上的柔软触感,惹得他身上麻酥酥一阵。

这是他们第一次坐高铁。志斌把座位上的小桌板放下来又收上去,手随意地搭在座位侧方的扶手上,胳膊肘往内收,他担心会碰到小雯。

“还挺舒服,嘿,那人怎么可以躺着。”志斌侧过头去看,右边一位中年男子正在闭目养神。

“那是人自己调的座位,大惊小怪。”小雯把视线收回,她的手摸索着座垫,背脊往后猛地一靠,座位纹丝不动。

“我去上个厕所。”志斌走去车厢过道往窗外看,山峦树影飞速在他眼前掠过,只有天上那几朵云慢悠悠地移动。他的手下意识摸进内兜,里面还有一包没开封的软白沙。他想起打火机放在外套口袋里,准备回座位上拿,这时广播里提示到站了。

在步步高商场吃完饭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小雯喝了两杯啤酒,走路左右晃荡着,肩膀有意无意地撞到志斌的身体。志斌询问小雯:“你还想去哪里?”

“去看场电影吧,刚刚过来那边有家私人影院。”小雯视线流转在街边的店铺上。

“哦,好,那你带路。”志斌看看手机屏幕,时间显示八点二十,他在心里预算两个小时的电影看完,十点半应该还有大巴可以坐回家。

私人影院在商场旁的小巷里,小雯带着志斌拐过三四道弯,终于看到一个闪着红光的店面,上面用LED灯拼贴着几个字“爱尚私人影院”。

“三号房,最近有什么电影?”小雯走进店里询问着前台。

“有档爱情片,梁朝伟主演的。”前台敲打着电脑键盘,眼神打量着小雯身后的志斌。

“你想看什么?”小雯转过头问。

“我都行,你选个喜欢的。”志斌又掏出手机来看,快九点了。

前台领着他们去到一个私人包间,并不宽敞的包间里摆着一铺大圆床,床尾挂着用来投影的白色幕布。“噫!这看电影还有床。”志斌站在包间门口打量着房间里的桃红色壁纸。

“这是我们影院的特色,专门为顾客制造温馨的私人氛围,不会受外界打扰,安心享受电影世界。”前台笑着把投影仪打开,转身出去把房门关上了。

志斌局促地坐在床的一边,眼睛盯着发光的屏幕。

“你可以脱鞋上来,睡着看舒服一点。”小雯用手拍拍松软的床铺。

“我就这样坐,脱鞋太麻烦了。”志斌的背紧贴着木制硬床板。

志斌保持这个姿势坐了两小时,他觉得自己的背脊连着肩膀的部分已经僵硬了,只稍稍动一下就酸痛无比。电影终于结束了,志斌活动脖子准备起身,发现小雯还躺在床上玩手机。

“这都快十一点了,估计没高铁回去了。这边好像可以包夜,只要两百多,比宾馆便宜多了。”小雯看着志斌,房间里有些热,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带衫。

“还有大巴,大巴凌晨都有车回去。我们要是快一点,十二点就到家了。”志斌舔舔干燥的嘴唇,起身走到包间门口。

“确实不再玩一会儿?难得的机会。”小雯轻声笑了笑。

“以后再来,通了高铁很方便的,你女孩子太晚回去不安全。”志斌转动着包间门把手,把手内部发出机械碰撞的声音,房门却没有打开。

“锁下面有个开关,你往下一按门就开了。”小雯起身穿鞋。

夜晚的风吹拂着过往行人匆忙的身影,志斌把外套借给小雯披上,他缩着脖子给自己点了根烟。“我看见你朋友圈里发你舅舅生病的照片,我去年买了房子,手里钱不多,只有几千块钱,可以先借给你救急。”

“哦,那个事。不用了,那笔钱我凑得差不多了。我准备去深圳那边开个店发展,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小雯裹紧身上的外套,抬头看着志斌。

志斌吐了一口烟圈,还没组织好语言,就看见大巴车摇摇晃晃地驶来了。他猛吸一口烟,把要说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下车后志斌把小雯送到小区门口,小雯把外套还给志斌,顺便从家里拿了那本总是在看的书下来。

“你今天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等你看完这本书再回答吧。”小雯把书递给志斌。

志斌借着昏黄的路灯看了看书名:《在路上》,他很久没看过书了。

高铁站的客人尤其多,志斌忙了好几天。等到周末休息,母亲在家里炖了猪蹄,志斌想给小雯发微信问她有没有时间来家里吃个便饭,消息刚发出去又撤回了。“等还书的时候再邀请她。”志斌心想着,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志斌去楼下取快递,回来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年轻女人。

“这是英梅,这是我崽志斌。你们坐,吃水果啊,莫客气哈。”志斌母亲揽着儿子坐在英梅的旁边。

英梅染了黄色的卷发,她头顶上的黑发也长了起来,两种颜色在一颗头上相互博弈。

英梅在嗑瓜子,八仙桌下洒满了瓜子壳。“我听阿姨讲你以前也在广州打工?”

英梅的嘴唇很干,上面的纹路树根般缠绕着。

“是的,现在在高铁站接客。”志斌给英梅倒了杯水。

“我以前也在广州,在美发店里洗头发。我蛮会给人做头皮按摩,下次可以给你体验一下。”英梅看了看志斌稀疏的发际线。

志斌点头笑了笑,听见母亲叫他进厨房端菜。

“这是你二姨给你介绍的妹仔,你要表现好一点,争取明年让我抱孙子。”志斌母亲用筷子敲了敲志斌的头。

志斌皱着眉头捻起一根肉丝放进嘴里,“你们不要给我乱介绍。”

“送到身边的媳妇不好?你二姨说了,他们家不要彩礼钱。现在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妹仔?卫生所张医生妹仔嫁出去彩礼都收了八万八!你以为我们买了房子还有蛮多钱给你结婚?”志斌母亲瞪了志斌一眼。

志斌拿出几把红色塑料凳摆在桌子旁。志斌母亲从厨房里端出炖好的猪蹄。

“快快快,好烫的,快拿个东西垫。”

英梅操起沙发上的一本书垫在桌子上。志斌摆好凳子坐下,看到小雯送给自己的那本书垫在了砂锅下。

“怎么拿我的书垫菜?书都搞脏了。”志斌伸出手,在半空中被母亲打了回去。

“平常总不见你看书,你又是看书那块料?来来来英梅,吃这坨肉。”志斌母亲给英梅夹了块猪蹄,汁水顺着筷子滴落在书的页边。志斌没再说什么,只顾埋头吃菜。

“我们家志斌是城市户口,以后如果你们在一起,生崽也是城市户口,读书都方便点嘞。”志斌母亲一个劲儿往英梅碗里夹菜。

“现在城市户口又不值钱,就是在城里有套房比较方便。我爸爸也说了,我们家不注重什么彩礼那些,只要嫁进来房产证上加起我的名字就可以了。”英梅的碗里堆满了肉。

“那好说,那好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住在一起也是正常的……”

后来母亲和英梅在说什么志斌已经记不清了,他看到砂锅底下那本书被糊上了一层亮晶晶的油脂。那层油凝固了,在灯光的照耀下反着黄色的光。

志斌去书店买了本新书准备还给小雯,他去咖啡店找她,发现她已经辞职了。另一个服务员说她借了好多人的钱没还,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他点了一杯不加冰的摩卡,等待小雯给他回消息。小雯在微信上说自己买了去深圳的火车票,明天下午六点的车,她把车次信息发给了志斌。志斌喝完咖啡,从兜里掏出那张优惠券夹进了新书的内页里。

初夏的火车站台炎热且哄闹,像关了一百只蝈蝈的窄竹篓,闷得让人喘不上气。站台下的小贩倚靠在掉了绿漆的柱子旁,等待着火车进站时的片刻热闹。小站下车的人少,只有寥寥几位下车抽烟的人,他们用手势婉拒着热情的小贩们。站台上拉着行李箱匆匆回望的身影进了车厢,门重重地关上。火车车轮卷裹着轨道上的渣石和碎草,向着远方驶去。


刊于2021年《今朝》第三期

(责任编辑:代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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