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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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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2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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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经验的沉淀

生活经验的沉淀

文/李晓君

李澍的诗或咏物,或描述,从而生发人生的哲理。他的诗都写得凝练、克制,但有内在的激情涌动,不是一般抒情诗的套路。因人生经验的沉淀和对生命及精神世界的凝视、眺望,而显得比较开阔。如《鸬鹚》,开头四句,以疑问的句式展开与鸬鹚的对话,鸬鹚既是书写的对象,也是一个渔民的伙伴,甚至是亲人,因而它也就超越于一般的动物,它成为一种生存状态的象征:“船上为什么没有桅杆”“船舷为什么这么狭窄”,非常有力度,它不是普通的环境描写,不是鸬鹚生活、生存状态的一般性勾画,而是直接指向象征与精神。桅杆,让人联想到星辰、天空、方向。没有桅杆的船,可能就是一种漂泊的状态,是一种生存状态无序的隐喻;船舷的狭窄也可以看作是鸬鹚的主人——渔民,本身的卑微与艰辛。可以说是先抑后扬,开头是低沉的、凝重的。从第二节开始,诗歌的意境变得明亮,朝霞这个喻体既照亮了“我”、鸬鹚、水面,也照亮诗歌的内部空间,它仿佛一束光引导读者进一步在诗歌的深处游弋。第三节以一个情节——鸬鹚叼起鱼的动作完成诗歌内部事件的引爆,它既是鸬鹚每天的日常工作,但也像是诗人的突然发现,从而获得一种自我生成的美感和力量。最后两行,鸬鹚叼着鱼向着“没有桅杆的小船”和“我亲切的手臂”,从而使诗歌完成一个圆满的收束,“我”与鸬鹚的生命融为一体,分享着彼此的艰辛与欢愉。诗歌不仅仅是对鸬鹚这个对象的抒情与描画,而是对不在画面中的渔民生活的一种达观的、硬朗的书写,让人获得一种力量,一种审美。

春天为诗歌写作者提供了无穷无尽的泉源——基于春天在自然、伦理、情感、精神上对人的抚慰和召唤。《春天》这首诗在平易中蕴藉着潜流暗涌的情绪,克制、温柔而抒情。作者对春天的书写没有离开那些普通的物事,但仍写出了独特的感受和经验,如杨诚斋后期诗歌,晓畅、平易、明快,但意蕴无穷。《春天》这首诗没有停留在“公共化”“泛化”的抒情、歌咏,而是始终服从于自身的观察和经验,句子在平易中有转折,春天如大家感受的那样在乍暖还寒的风和雨丝中悄然到来,“有时也没有惊雷”——简单的句式,都是出自作者的个人经验。“我在河边寻找青葱的野草/和落满枯枝的深潭”这样的句子画面感很强。精心描写画面,比起简单的叙述,显得更耐读。这也是现代诗歌的重要特征之一。我个人最近在阅读英国诗人拉金的诗集《高窗》,他对画面的刻画,表现疏离的情感让人折服,其《降灵节婚礼》满篇都是精心剪裁的画面呈现——未言说的部分沉潜在画面背后。《春天》这首诗结尾也是精彩的,通过前面的刻画、铺垫,作者通过想象,幻化为一个文学形象——“母鲤”,将实化虚,从而与春天达成模糊、澄净的一片,看似平淡,但有韵味。选择精到的细节和有意味的画面来表现诗意,确是诗歌通向现代人内心的重要手段。

《惊蛰》将自然的节气与生命的节律互为交织地表现。蛰伏是自然生命的某种状态,更是人生当中的一种境况。蛰伏不是退却、隐藏、消失,而是指向一种生命盛放的前置状态,是一颗等待爆炸的种子。因而诗歌的题目本身隐含着某种张力,它积蓄了诗歌内部一种不安的、隐隐的力量,随时等待点燃。作者用一个“醒”字,将生命的沉睡状态给昭示,而这种醒的状态不仅仅是我们看到的桃红柳绿的表现,而是一种内部的醒,是一种催生这股力量的东西——春天,它是万事万物富有生命律动的缘由。从而对春天的赞美,落实到一个具体的节气——惊蛰来实现,显得诗味悠长,避免了直接的抒情与表现。而“肆意”、“脚踢拳打”、“如炬”这些词,强化了作者对春天到来的一种渴望、欢呼的情绪——他越强烈,则使蛰伏的蓄势待发的张力越大,使诗歌造成的紧张度越高。

《致冬叶》表面是咏叹生命的一种死亡状态。它本身的凝重感,使诗歌自带一种神秘的、深沉的基调。但是开头四句,却以一种温暖的笔调去写死亡:是为了保护新生儿的生命难产而逝的母亲安详睡去——冬叶这个形象新鲜而新奇,读来颇有诗味。第二节两行是个过渡,将死亡的背景和冬季的严寒给交代,短促,凝练,醒目,又是一个低昂的过渡,为结尾温暖的昭示而蓄力。整首诗起承转,一波三折,如诗如画,充满着象征和节制的抒情,读来意味深长。

整体来看,我喜欢的部分,是运用了象征、隐喻这些现代诗的手法,含蓄、内敛地表达情感与诗思,追求一种生命的思索与领悟,运用陌生化的技巧,避免直抒胸臆,和浪漫主义诗歌矫情、苍白、浅显的弊病。如果说还要期待更多,就是诗歌的现代手法还可以更多地运用,诗歌的陌生化效果和经典式的金句,还可以更多一些,诗歌的内部空间就会更大,诗味更浓。

(注:文中所述《惊蛰》《致冬叶》二首诗已刊发于《今朝》2020年第2期)



刊于《今朝》2022年第2期

(责任编辑:聂道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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