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 岩(原载《今朝》2022年第2期)
龟岭坑古道
我喜欢原生态,比如这条
只作为一座村庄记忆和背景的古道
水仙花在溪涧边错落地盛开
野草丰茂,山茶树闪着一缕春光
我喜欢古旧未被更换的石头、地砖
浩荡的商队走过,谪迁的羁旅之人走过
只有这条古道还在连通历史
带路的村民说为拓展乡村旅游
要对古道进行大规模的修整靓化
遗迹的珍贵就在保留原貌的
古村之美——这不费民力劳资的荒芜
是广袤的山河之间,最原始的历史遗本
突然遇见这样的遗本,远胜于
看到硬化平整的路面,面貌一新的屋舍
石 井
以“石井”命名村庄或者小镇
我都有莫名的喜欢和亲近
在一幅摄影作品跟前,我的影子
和水面如镜的田野重合一起
一定程度上,我的影子甚至大过田野
那口特写镜头的石井,也大过田野
井砖上的字迹,依稀可以辨认出朝代
确实有井水治疗好一场瘟疫的故事
还有井水救民于干旱灾荒的记载
几年前的清明,我回老家挂青
倒塌的房屋长满荒草,瓦砾碎片
也长出了各种藤蔓,慢慢消失殆尽
而那口太祖们沿崖壁开挖垒就的石井
依然汩汩地涌出清澈干净的井水
空山之雾
一场雨刚下过。原本有人家
现在是空山。对面的山顶还曾经有书院
是易堂九子隐居研学过的地方
石径石门石柱……还在。它们身上
还停留着行人的影子,鼎沸的声音……
由下而上升腾起的浓雾抬升了山的高度
腐烂的树根长出无数双耳朵
除了听见移动雾气的风声,还听见
山林深处的鸟鸣,远处路口的车鸣声
家 园
在伟书记电话里和我说道
一个村民特意骑着三轮车赶到车站
除了送行,执意要把一兜自家种的花生
送给他。花生还带着没有洗净新鲜的泥土
这是试验而出的新品种。剥开的花生
仿佛一粒粒亮晶晶紫色的星星
那一刻,“我有一种久违了的
亲人送别的家园感”——这一刻
“我们”完成了一次亲人和家乡的认领仪式
糍 粑
热气腾腾的糯米饭倒进石臼
四人抡起木锤此起彼落地捶打
听到《诗经》里劳动时有节奏的号子
听到远处山谷里传来的回声
稠稠的糯米粘在木杵上
就伸往木桶里沾上一些清水
喊着号子,举起糯米团翻过身
把散发稻香的日光捶打进去
把流淌桂花香的月光和妇娘的的笑语
捶打进去……手上抹上木子油
抓上一把,一大口咬下去
香软滑韧的故乡永远咽在了喉咙
云 墨
几十支玉墨同时挥毫。他们在
编织人世间祥瑞的云朵。云朵儿
口吐莲花,四面云涌而来的人
纷纷领走一朵两朵“云彩”或“莲花”
对面榨油坊的花生油香,木子油香
背面山坡上开满山坡的梨花杏花桃花
春天的画卷正无声无息又迅速地铺开
有人在裁剪,有人在点染……
暮 归
祠堂门口的戏结束了。一起身
一头挑起落霞,一头挑起唢呐;
几十年了,他还是喜欢并习惯走田埂
他把唢呐吹给了人间听后,还要吹给田野
田野里的秧苗,沟渠里的车前草,铁线草……
听。田埂的平坦与坑洼,坚硬和柔软
逐渐暗淡的光线,正好可以减缓
肩膀的负重和疼痛。回家的路
正好等于太阳落山的距离
越来越低的云层等你离开时
缓慢地覆盖住田野,河流,山峦……
(责任编辑:范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