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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四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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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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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中秋月圆时

文/袁方华

周末休班,去城南探望亲友。回来时搭了出租车,出租车沿着滨河大道疾驰。不巧的很,车行至半路出了故障,我知道徒骇河有一条步行道隐于河床的草丛里,正适合步行。

绚烂的晚霞已隐去,铁青色的暮霭萦绕,路灯遥相呼应地亮起。每当临近中秋节,我就会想起那年的圆月、那年的月饼。

此刻月光如瀑,月光倾泻,蜿蜒曲折的步行道一片钴蓝。秋虫在草丛里吟唱,远处有三两声蛙鸣遥相唱和。我坐在岸边尚有余温的石头上,呼吸里有苦艾强烈而苦涩的气息。我的心仿佛被这秋虫的吟唱融化了,麻木而浮躁的内心在这蛙鸣里、在这吟唱里、在这钴蓝、钴蓝的月光里,在这朦胧的浮光掠影里万分柔软。

我又想起三十六年前的中秋。那时八岁的我领着妹妹坐在村西的四新河畔,等外出打工的爸爸回家过中秋节。那时的村庄生活慢,节奏慢,很少有人外出打工,大多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从我记事起,这是爸爸第一次外出,爸爸过了正月十五,就和姑父远行,去遥远的外地打工挣钱,此一去就是多半年时光。

我每次追问我妈,我妈就告诉我:“月亮最大最圆的那天,爸爸就会回来了。”在我和妹妹的盼望中,月亮一次次瘦了、胖了,缺了、圆了……

中秋节那天,我和妹妹就像过年一样高兴;我抱着比我还高的竹扫帚把院子里里外外扫了好几遍,跟猫舔过一样干净,我妈下午炖了两只不下蛋的老母鸡。太阳都落山了,爸爸怎么还没回来呢?爸爸临出门时可许诺我了:一定会给我捎来我盼了好久的《岳飞传》的画册呢!

我领着妹妹坐在四新河畔的桥头等爸爸,这是爸爸回家的必经之路。远处传来我妈声调悠长地呼唤。秋虫吟唱,弥漫着苦艾苦涩的气息,圆圆胖胖的月亮升上夜空,皎洁的月光“哗”地一下子亮起来,照亮白色的乡间小路,月光下的路径,多像一块被熟过的羊皮啊。

我妈拉着我和妹妹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抬头看悬于中天的圆月,问我妈:“妈,月亮已经最圆最大了,为什么爸爸还不回来呢?”我妈在月光里轻笑:“孩子,你睡一觉,明天你爸就回来啦。”临睡前,我妈为了安抚我和妹妹,一人分了一粒红彤彤的苹果。

我抱着我妈分给我的大苹果舍不得吃,看着一地白月光,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清晨,我被月饼的香味唤醒。我揉揉惺忪的睡眼,金黄色的月饼躺在我的枕头边,月饼下面,是三本崭新的画册,正是我念念不忘的《岳飞传》。我推开窗子,看见我爸正坐在院里大枣树下的石墩子上和我妈低语。

我摸起苹果,鞋都来不及穿,跑到我爸跟前说:“爸,吃苹果。”月饼一样的金黄色晨曦如水一样漫过来,我爸的络腮胡子就像金黄色的草丛。

我不知道,此刻的月光还是不是带着我那年记忆的月光。我轻叹一声,我多愿随雪亮的月光飞度,回到故乡,回到父母身边,再也不要别离……

时过经年,经历过无数次别离,内心早就厌倦了漂泊异乡。月光落在我的左肩,就像极薄、极亮,极凉的雪,我弓起右手食指轻弹,却无论如何也弹之不去……

举杯遥劝天边月,唯愿月圆无缺,更无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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