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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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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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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言草语

一个小县城,澧水从北绕城而过,河上有个琵琶洲,近几年洲上植成了一片樱花,没法和日本樱花的规模相比,其间没有点缀别的花木,专一得有些单调,面积也小巧,半小时就可绕行一周。当地人觉得很有几分雅趣,游玩的人不少,宣传者小题大作的将这里称之为“花海”。

不必吐槽井蛙之见,新春时节,小城的人们,流连在樱花怒放的林间,鲜花和草木的气息你追我赶,如拥如抱,这种体验,富于他们无穷的想象,称之“花海”自然也不足为过。

时值正月春和景明,阳光刚刚好,新年的气氛还没散尽,男人们满身酒气,庸懒的打着嗝,剔着牙,在院子里踱着,指望邻家三缺一,女人们洗澡洗头,换下散发着菜味油味的衣衫,在和熙的阳光下,用风机吹着洗去烟尘的长发,对男人们说:“天气好,去花海玩”。

老城门和旧时的码头,早煙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也没了耍刀卖唱的街头热闹,清闲的人们没有了很好的消遣方式,喝酒和打牌已产生了兴趣疲劳。他们把在外的工作放下,从五湖四海,把乡愁回归到亲情里,把浮躁的心安放在温柔乡里,早已放松疲惫,渐生了惰性,去花海的提议,是对龟缩了拼搏的唤醒和激活。

满园的樱花树,年前还是干枯萎靡的,一阵春风拂过,枝条舒展,有了润色,有了活力,枝头上不知是在冰雪中还是在春风里,新生了米粒般大小的花蕾,艳色关不住了,裂开了一条缝,露出了淡红,象欲眯欲睁的睡眼,枝头看不到新绿的树叶,花蕾忍耐久了寂寞,不得不颠扑“红花还需绿叶扶”的常识,赶得比叶早起来,满园的看,像是有人在樱树枝上,撒了一把大号的芝麻。树下的泥土,湿漉漉的,挺过了冬天的小草,和新发的嫩芽,绿色很淡,凑近是看不出的,还需放眼望去,绿意才清晰起来。蚯蚓开始串门了,泥土里松散的线状痕迹,分明是它的脚印,小狗边牧低嗅着树下,草间和土里,它不是追赶蚯蚓的脚步,是在研读已占的领地,寻找着生气和活力,冬眠的青蛙,刚欠了一下身子,无声的蠕动早已在狗的监视下了,它一双粗壮的前爪,卖命地刨开了泥土,青蛙没醒过神来,边牧对它呼了几口气,算是打了招呼,提醒他“莫负时光”,便一阵撒欢,向远处跑开去了。

过了几天,一家人带着小狗边牧来花海烧烤,此时的樱花,早己繁盛得云卷云舒,热火朝天了,白的象雪,但比雪蓬松,红的像火,比火焰颜色更深,有些发紫,那种深沉的红黑,让人觉得能量饱蓄得将要爆发,粉色的樱花最让人痴迷,花辫厚嫩如凝脂般,色彩丰富,层次分明,圆润的肉感,是随便哪位美少女使用滤镜和美颜,都变换不出如此的质地和性感的。

在花丛中铺展开坐垫,垫子正中架着条桌,一家人围坐着,自带的茶水饮料,小吃零食,摆满了一桌,只等服务员送来的烤肉。妻盘腿坐在垫子一边,正玩着手机,小女儿脱掉外套,坐在奶奶腿上,小肚肚露在外面,有点像剥去了外皮的洋葱,藕节似的小腿不停地蹬着,指着满树的花,要奶奶摘。儿子已懂事,在调摆着桌上的饮料,和妹妹比谁多谁少,天真得比此时的樱花,和地上的小草还烂漫。老爷子正禁着,透过花间望向天空,天气真好,天空瓦蓝,没有一丝云彩,分不清樱花是底色,还是天空的瓦蓝衬托着繁花,望久了仿佛花和天都旋转起来,这时老爷子才感觉自己真的老了,八十岁了,此时的天伦他很满足。健壮得像牛一样的儿子,直挺挺的仰面朝天躺着,也许在看天,也许闭着眼没看,两父子间历来没有多话的,边牧跑到河沿去独自玩耍了,老人转眼望着洲头,那里原来是乱草滩的码头,才几十年时间,高楼林立起来,沿河大道车辆川流,休闲的人们满面春风。不禁让老人感慨,年轻时的场景象电影一样,在他眼前一幕一幕展现了,刚过正月就赤条条在河里洗澡,十五岁就跟大人在船上下脚挑煤,不满十七岁就结婚,靠苦力养活两儿两女。小城没有多少养人的活路,全靠人努力赚取一家人的开消。他想和儿子说这些时,送烧烤的服务员们端着大盘小盘来了,阳光下,春风里,她们唧唧渣渣,快活得一步一个哈哈,笑声象铜铃般清脆,响彻整个花海;还像古战场的飞箭,穿透了花海的祥和,钻进人心深处,把人感染得心花怒放,惊落了花瓣和那些没有赶上趟,来不及绽放的花蕾。一片被振落的花瓣,飘飘悠悠,从老人眼前掠过,打着旋不肯跌入泥土,老人下意识的伸出双手,在空中捏合着双拳,当年码头货船上百多斤的桐油篓子,他是可一手提一只的,如今握拳都费力了,此刻老人脸上多了一丝聊提当年的无奈。儿子没有眯眼,一直望着花开花落,望着父亲和孩子们,花事争先恐后,小草破土而出,草色暂次变绿,花瓣静静绽放,惊落的花蕾,被笑震归了泥土,面对眼前的花言草语,他他读懂了花开花落的意义,他要在奋斗的行进中,和春天交个手。

他拎着啤酒,抓着烧烤,在花丛草地间踱着,久浸在妻子儿女热炕头的温柔乡里,感到了斗志在不经意中丧失。花言默默,草语谆谆,焕发了他蜷缩了一冬的激情,人生能经历几度花开花落,是时候继续拼博了。

花落是为下一次更艳的绽放,零落成泥的结局固然悲凄,其是精采的是过程。他脱去外套,撸起衬衣,拍打着肥厚的肚皮。“来干杯”,儿子第一个响应,小女儿也从奶奶身上跳下来,端起饮料说:“干杯!爸爸赚大钱!”全家人都被女儿的童言逗笑起来。他对小儿女,对老双亲,也对妻举起啤酒一饮而尽,“明天必须走。”边牧带路,一家人返回时,回望着他们春如怒潮的花海。群山朗润起来,河水有了活力,花赶着趟,草赶着趟。于是春到的花言草语,让人们成群结队,在车站,在码头,在机场汇成了洪流,奔向各自的岗位。

                                                       2024.07.31于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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