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深处

从小县城向东，不过两三公里，有个叫张家塔的地方，小有名气。不因是县城近郊，也不因这里国道穿境，依武陵余脉，傍澧河之水，而因这里为县城居民源源不断提供蔬果鱼类，所以让人熟知。

进张家塔向北拐进一条村道，沿途青山叠翠，溪水淙淙，蓝天将小溪水映照得如翡翠，一畦一畦菜地，土壤肥沃见不到杂草，时令蔬菜堆积般茁壮，污水处理厂，碧瓦白墙，有如江南园林，空气中没有污水的气味。这里有个画意的名字叫云盘，让人一听顿生诗情，陡增雅感。

当初取名云盘，也许并不曾有“高上”初衷，现在看来，鲜有人涉足的云盘，是有那么点高高在上的。武陵余脉的群山把这里围成三角地带，村道和河汊形成出路，路西进河东去，另一方被阻隔成深山野林。河汊对面的山腰上，古树参天葱笼成荫，掩影着一座玉帝庙，也算云盘人口气大，心境高，敢起“玉帝庙”这个名字，隐现的青瓦黄墙间，常有清烟燎绕，鞭炮脆响，青山环绕的高天如阔大的洞口，象是被燎绕的烟火和尖厉的鞭炮脆响撕开的，向东呼应着五雷山顶上佛堂的晨钟暮鼓，唱和着人们对生活的祈祷。

玉帝庙下，澧水伸进云盘的河汊深而窄，水如蓝宝石，长不超过一千米，蜿蜒在青山间，划一叶水瓢大小的轻舟，穿行在河汊里，身后留下长长的，鸟羽般的波纹，岸石间，悬浮着尺许的河鱼，肥如滚布，鳞似少女腿上的玄色网袜，给人以若渴感，夜幕中剑似的头灯光，撕破河汊的昏黑，两山夜暮挤合，让人感觉到大自然无形的力量，“冲破黑暗”也许就是如此吧，船浆扭动声的吱呀，搅动河水的哗哗，有节奏的在河汊里穿荡，这山水间的声色，是无论哪个高明的画家都表达不了的。或可有渔人对空一嗓，山水回应，鸟兽接唱，这青山绿水便富生机，鲜活起来，深山水乡飞向了远方。

举目南望，山如垒石，覆以翠冠，山腰的皱折处，石砌痕迹，让人疑为悬棺，仔细审视，水泥砖砌就的墙，将一条长长的折皱围挡着，这是多年前村里羊馆养羊的，现在废弃了，但仍可遮风挡雨，里面锅碗瓢盆齐全，只需自带食材，便可随心所欲野炊露营，坐在伸出的岩沿垂钓，沿河游玩，或去对面烧香拜佛，都让人不免遗情自然。

山间成群的猴子，常下到河里捕鱼，到树叉上享用，算是野趣奇观。那年一条十多斤重的野鲤飘浮在水面，被人捞起，云盘的男女老幼自带油米蔬菜，到羊圈处饱餐了一顿，那是真正的河鲜。

云盘的山水封存在原始里，除却僧鼓佛烟，实在是片净地，河汊上的天空明媚，温暖的阳光，和熙的河风，群聚在这青山绿水间，不负风光，自当热血澎湃。

原始的山野，声色雅致，不竟让人在猜，这是大地上刺绣的补丁，还是大地忘了遮掩，露出了本来的底色，我想，这分明是原本的底色吧。

来此清洗浸染了凡尘的心情，将心旷神怡，不亦乐乎！

2024.08.20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