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凉

《秋风凉》

春天，明媚柔和，大好的时光早已过去了。

夏日，淋漓尽致的火热，也已经荡然无存。

都说秋老虎厉害！的确歹毒，它毫不留情，能热出人们一身的痱子！

其实啊，热，不过几天而已。秋老虎走后，天气还是会渐渐地降温，慢慢地凉爽下来的。不可能与人你死我活的作对，倔强到了不能容纳人，又不肯顺服人的地步。

今天傍晚，给人的感觉是并不太热。秋令时节，大概十九点半的样子。

平时里文文静静，60多岁的老宋，竟然燥热地赤裸着膀子。乍让人一看，简直像个出入刑场的屠夫。他嘴里还嘟嘟囔囔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他右手里很吃力地拽着个大包裹，左手伸向一边，使劲保持着平衡。他晃晃悠悠地走在前面，后边跟着一个老太太。看上去，年纪不过80 岁。用干瘦的右手柱着一根拐杖，踯躅而行。

看大门的保安小陈，问：“宋师傅，你这是去哪里啊？”老宋笑笑，说：“我送我娘去我妹妹家，”一边说一边笑着，嘴里喷出来一股子酒气，不像是好酒。

他老娘抬眼看了小陈一下，又低头前行。漠然无谓的样子。

走到大门口的右边，老宋在门洞外廊柱下，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理石地面，让老娘坐在地上，依偎在她的那个包裹旁边。自顾自地点上一根香烟，吸着。平时，老宋是不抽烟的。不知今天为什么，大大方方地冒着烟火。

老娘看了看天上，已是星光灿烂。四周也已经灯火通明，不远处的大酒店灯红酒绿。她有气无力地看着马路上过往的行人，穿梭的车辆，像是在企盼着什么？目光里一丝哀怨，不易觉察。

这时，老宋早就一声不吭地回了家。只剩下孤独的老人，在夜幕下坐着。

值夜班的保安员小陈，间隔十几分钟就在巡视的空间，走到大门口外看一眼。只见老人独自蜷缩在一个包裹堆上，眼里虽然暗淡无神，还是不时地抬头望望远处。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断断续续从她身边走过的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瞅她一下。不解和纳闷的表情，在眉头上露了出来。不像流浪，不像遗弃。可是没有人照管。天色已晚，毫无热量毫无抵御功能的老人，能适应这秋凉吗？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角落里，那么孤独，那么凄凉，干什么的呢？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人生一世，六十分钟并不漫长。可是，此刻已过二十一点了。电视节目的黄金时段已近末节，会客宴席已是高峰的后尾。一般情况下，结局初露端倪，什么事情也有个大概的眉目了。可是，老太太孤身一人，累的有些支撑不住，靠向随身的包裹，顺势而卧。凉爽的秋风吹得她得得索索，有些颤抖。一件长衫有点单薄，似乎根本遮挡不住夜幕降临的凉气侵袭和微风的吹拂。她使劲地倚着自己的大包袱，企图获取一点温馨。

由于过分用力，把大包袱倚到了一片狼藉，撒满污渍的肮脏砖面上。

这会儿，老宋的独生女儿娜娜，婀娜而来。高跟皮凉拖，短裙。吊带背心，透亮。显然太露骨，太妩媚。但不缺暖色调的是她的脸上依然洋溢着春色。她走到奶奶后边，看了看。又望着远处，朝向东边大马路十字路口的那一边，蹙着眉头。老太太全然不觉。小娜娜转到奶奶前边，“奶奶，我姑姑怎么还没来呀？”奶奶并不回答孙女的问话，还是木然地歪躺斜坐着。

这时候，四周一圈围上了许多路人和这个小区里的居民。七嘴八舌，以为娇小的姑娘大发慈悲，在关心着拾荒或者迷路准备在这里过夜的老人。纷纷说:“呆在这里很长时间了，谁家的老太太”？“天气这么凉了，在这里过夜肯定不行”！还有好心的问：“大娘，您这是到哪里去啊？谁送您来的”？小娜怕问话多了尴尬，一点也不掩饰，赶紧说“我奶奶去我姑姑家，我爸爸送过来的”。“一家一个月，轮流。今天说好姑姑要来接的，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来”？爱管闲事的说：“也真是。不来，你就送了去。要不，先回家等等”。“千万不能在露天地里着了凉啊”！大家你一言，他一语的，有一点儿唇枪舌剑的味道。小娜毕竟是个姑娘家，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再说，她的男朋友过一会儿就来了，叫人家看见多么寒碜，多么不好意思啊。她赶快说：“奶奶你等着，我叫爸爸去送你”。说完，快步如飞，高跟皮拖哒哒哒哒的，喊爸爸去了。

一眨眼功夫，老宋手里拎个汗衫，一个眼白瞪着，一个朝下乜斜着，气喘呼呼地来了。女儿小娜一招手，一辆的士调转弯过来了。老宋说：“起来！我还得赔上的钱”，“送了去，还不一定在不在家，要不要呢”！众人一听，愕然！纷纷往后躲闪。有热情看不下去的伸手帮忙，把包袱提起放到司机打开的后备箱里。娘俩，爷俩，一同钻进的士。一溜烟，消失在夜色里了。

的士的尾气和老宋打出来的酒嗝，还有他扔下的那几句话，给人们留下了一串串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