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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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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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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你要乖

文/纪昀清

“妈,俺妹拉下了。”正趴在前院方桌上画画的大宝高声喊道。

“老薛,你碎女儿拉下了,赶快收拾一下。”身着劳动服,正伛下腰来回挥动拖把拖地的萧玉梅朗声叫道。

“拉哪儿了?”正坐在烧炕上埋头看书的薛文厚随口问道。

“前门口,快点!把人臭死了!”

听到一向稍不称心就大发脾气的萧玉梅的急促呼喊,正在翻阅育儿书籍的薛文厚丝毫不敢怠慢,立即从热炕上飞跃而下,趿拉着棉拖鞋,噗哒噗哒地走到前门口,瞥眼一瞧,果不其然,一坨黄不拉几的圆状秽物,正摊在前门口西扇门一隅,距离西扇门不到半搾,不仅差点儿溅到刚刚新换的前门上,还严重玷污了圣洁的门神之地。

目睹这一幕,人高马大、腆着将军肚的薛文厚气不打一处来,就怒目圆睁地对裸露着尻子正趴在屋内椅子上待大人擦屁股的小贝大吼起来:“小贝,你出来!快点出来!听到没有!”

年仅三岁的小贝听到爸爸的怒吼,就直起身,吓得躲在厨房门口,顿时哭丧着脸,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满眼惶恐地看着薛文厚,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我数三下,再不出来,就得挨鞋帮子了!”

薛文厚动用鞋帮子打孩子,已不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大都是孩子接连撒谎甚或哭闹不休的时候。

薛文厚就曾屡次三番地听爱人萧玉梅诉说过,儿子大宝有经常撒谎的毛病。

其中有一回,萧玉梅在刚给喜欢画画的儿子大宝买了一盒蜡笔后,蓦然发现大宝书包里又多了一盒新蜡笔,且完好无损,尚未拆封。出于疑心,就问他,这是从哪儿来的?大宝嗫嚅着说,是他班上的一个同学放到他书包的。就又问,为什么人家要将自己新买的蜡笔放到你的书包里?大宝愣怔了一下说,他也不知何故,并解释说,下午刚放学时,那个同学就将刚买的这盒蜡笔硬塞进了他的书包里。她就又问那个同学叫什么?大宝又愣怔了一下说,叫郭浩。回答的有板有眼。她就信以为真,并再三叮咛,明天上学时,记得将蜡笔还给郭浩。殊不知,一周过去,当萧玉梅检查大宝作业时,却无意中发现那盒新蜡笔还躺在他的书包里。这就不得不引起萧玉梅的怀疑了。因此,她本打算让老公薛文厚抽空去学校找郭浩核实一下事情的真伪。她最怕的就是年幼无知的儿子撒下弥天大谎。照此下去,满口谎言,长大了还得了?不料想,由于家务缠身,一时半会便将它忘之脑后了。

而这件事的真相大白,却源于辛丑年一个周日上午薛文厚的一次偶然发现。

当时,刚过完十四岁生日的大宝匆匆吃完蛋糕就一股烟溜出去了。转身往回走时,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一边往嘴里塞着吃,一边还兴高采烈地从村子永盛街十字经过。恰好被正在前院种菜的薛文厚看在眼里——他家的前院正好斜对着永盛街十字,二者相隔不到三四十米远。待儿子大宝回到家后,本就没想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薛文厚,就随口一问道:

“你刚吃的薯条是从哪里来的?”

“不是薯条,是方便面。是一个朋友给的。”大宝不假思索地说。

“哪个朋友?”

“张犇。”

“就是西邻家的那个男孩张犇?”

大宝点点头“嗯”了一声。

“真是张犇给的?没撒谎?”薛文厚再次确认道,不容置疑的眼睛紧盯着大宝。

“就是张犇给的,我真没撒谎。”大宝目光闪烁,但语气却很坚定。

可是,据薛文厚了解,张犇一家都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尤其是张犇的爷爷奶奶,更是吝啬得要命。从来都是他和妻子将家里好吃的水果、饼干、坚果、奶糕等让给张犇吃,但却从未见过张犇的爷爷奶奶给过大宝任何吃的,哪怕是一块小小的糖果。这样的家庭,能培养出慷慨大方的孩子吗?对于张犇主动让给儿子吃方便面一事,他始终抱着怀疑态度。

“一旦撒谎,可是要挨鞋帮子的。你说的话,我会找张犇当面对质的。爸再问你一遍,真是张犇给的?实话实说,绝不追究。你可要想清楚。”

自从认真学习了《家长的革命》《赏识你的孩子》等育儿书籍后,薛文厚强压住了自己遇事不冷静、容易冲动的不良情绪。

“就是张犇给的,不信你去问。”大宝面无表情,一口咬定,语气坚定。

“那好,咱们一起去找张犇当面对质。”

他多么希望张犇的话能与儿子的如出一辙,别无二致,这样他那颗悬疑的心就能安心落意了。若果真冤枉了儿子,他定会郑重其事地向儿子道歉的,届时,他会恳请儿子原谅他这个不常陪伴其左右且又多疑的父亲,他也会努力做好爱人萧玉梅的思想工作,让她不要再疑神疑鬼,要对儿子充满信任。这是他自从为人父以来,不曾做过的事,也是他自认为颇为有意义的一次尝试。一双儿女是他和萧玉梅的心肝宝贝,只要宝贝越来越乖,不调皮,不捣蛋,不撒谎,不蒙骗,好好学习,诚实守信,将来能出人头地,他和妻子就算吃糠咽菜,历尽千辛万苦,心里也会觉得倍加甘甜如蜜。

于是,薛文厚就带着大宝一起来到了张犇家进行核实。不料,张犇爷爷却说,张犇整个上午都待在家,从未出过门。张犇也一口咬定说,他从未给大宝吃过方便面之类的任何零食。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大宝却当着张犇的面反咬一口:“就是你给的,你怎么不承认了?”

这一点让已有20年教龄的薛文厚都差点快不认识自己的亲生儿子了。面对铁证如山的证人证言,刚上初二的儿子居然能如此镇静自若地黑白颠倒而不知羞愧。可以说,是儿子的谎言瞬间破灭了他的美好夙愿和期盼。

为此,他气急败坏地在大宝脸上接连掌掴了几巴掌。在张犇爷爷的一再劝阻下,他只好按捺住胸腔怒火,将大宝默默地带回了家。他要严加盘问,非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此时,他想起了《家长的革命》一书中的一句话:“要改变孩子,先改变自己。”他要尝试着去改变。

“我记得你一手拿着零食,一手还拿着什么东西。那个东西在哪?”薛文厚板着脸,故意压低声音问道。

“在邻家的窗台上。”大宝喃喃地说。

“赶快取回来。”

大宝静默转身,急急匆匆地跑出院门。透过自家的围栏墙,薛文厚一眼就看见,大宝正从东邻居的窗台上伸手去摸索一件矩形物品。待大宝拿回来后,他就顺手关了前院不锈钢大门。

他拿在手上,仔细端详,是一个崭新的装有三个墨囊和一只钢笔的塑料盒,尚未启封。这和之前他给儿子买的那只墨囊钢笔有点相像,但原来的那只已用了一月有余,早已褪色。

“这盒钢笔是从哪儿来的?”

“那个塑料盒是我上午刚拾下的,上面还标着一个蓝色数字。钢笔是我原来用过的那只,我刚装了进去。”大宝看着面无表情的薛文厚说。

薛文厚向餐桌瞟了一眼,只见原来的那只钢笔还躺在餐桌上——那是上午他催促儿子做作业时儿子刚用过的。没想到,丢三落四的儿子写完作业后,就将钢笔随手一丢,那只钢笔就像无家可归的孩子,一直就躺在那儿。

“既然如此,那你打开它,再装进去试试看。”薛文厚压低声音说罢,就将那盒钢笔还给了大宝。他明知儿子大宝死性不改,还在不断圆谎,却一直努力按捺着自己与生俱来就讲话高声的习惯,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心平气和,富有涵养。

大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装模作样反复尝试着用双手去掰那个塑料盒,几乎都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然而那个盒子却像粘了万能胶一样,却无任何缝隙可寻。

“你为什么掰不开它?因为那是新买的,只有用剪子才能拆开。那盒子上的确有一个蓝色数字,那个6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那是物品价格。也就是说,你是用六块钱买的。到现在你还嘴硬得爆爆的?”薛文厚终于忍无可忍,声色俱厉道。

“我没买,我说实话,那是我借我同桌的。”大宝沮丧着脸说。

“你同桌叫啥名字?”

“刘理。”

“人家为什么会将新买的钢笔平白无故借给你呢?若是你,你有这么大方吗?到现在还在狡辩,等会儿有你娃后悔讨饶的时候。”

说罢,薛文厚就打开院门,带着那盒墨囊钢笔,骑上电动车在永盛街附近几爿商店逐个询问核实。刚一见人家店主,嘴里蹦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俺儿子大宝是不是在你家店里买了一盒像这样的钢笔?”

经过一家家查问,终于在最后一家霞云超市得到了女老板霞云的证实:“你儿子上午拿了一张十块钱,买了一盒钢笔,花了六块钱,还用两块钱买了一盒方便面,剩下的钱都买了口香糖。”

他忧心忡忡地刚一回到家,就又反复质问大宝:“那盒钢笔到底是从哪买的?只要你说实话,爸一概不追究,否则有你娃好看!”

“我没买,都给你说是借俺同桌刘理的。”

面对铁证如山的人证,不料大宝却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仍是那副“咬住青山不放松”“鸭子煮了七十二滚——光是嘴硬”的模样。那一刻,薛文厚真有一种“是可忍孰,孰不可忍”的强烈感受,竟一时失去了理智,将积压已久的满腔怒火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泄了出来。他怒气冲冲地脱下皮鞋,手握鞋帮,在家里追撵着大宝一顿暴揍——将其按在地上,扒掉裤子,那鞋帮一下接一下,犹如雨点打落在大宝胖嘟嘟的屁股蛋上,那圆鼓鼓肉乎乎的屁股被打得又红又肿。

薛文厚一边打,一边实话实说:“人家霞云超市的女老板都亲口证实了你买的东西,到现在你还嘴硬得爆爆的,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哎呦,哎呦,”大宝哭丧着脸,一边疼得直叫唤,一边求饶道,“爸,你嫑打了,我保证说实话。”

在一声声吱哇喊叫的求饶声中,一贯倔强如牛的大宝终于对他所犯的错误不再隐瞒。

“快说。再谎话连篇,我就将你塞井里算毬咧。我也不打算活了。”薛文厚气紧败坏地问道,“老实交代,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我是从——存钱罐里——取的。”大宝啜泣着如实交代,一股鼻涕喷涌而出。

看到大宝一把鼻涕一把泪、寒碜不堪的样子,薛文厚有点于心不忍。

“先洗把脸再来回话。”薛文厚冷静下来说。

大宝乖乖地去了洗澡间,洗完脸,静静地站在原地,仍然难过地抽噎不已。

“嫑哭了!”薛文厚一边劝说,一边嗔怪道,“看你做的那叫什么事?屁大点事都不敢承认,还有脸哭?”

待大宝的情绪略微好转后,薛文厚就接着盘问起来。

“取了几次?取了多钱?”

“我一共取了两次。上次和这次分别取了一张十块钱。”

“都干啥了?”

“大都买了零食。”

薛文厚就让大宝取出存钱罐,并将所有积攒的零钱全部倒在餐桌上,对那些大小不一的不少硬币和大量一角钱纸币以及少量的五角、一元、五元纸币逐一进行了归类清点后,就又重新装入存钱罐,并用透明宽胶带缠得紧紧的,并一再叮嘱,没有父母的允许,决不可私自打开存钱罐,一旦发现,定会让他皮开肉绽。

待大宝紧密配合做完这一切,情绪平静之后,薛文厚就心平气和地开导说:“存钱罐里仅剩下不到三十元,你就花去了近一半。花钱不可怕,怕的是不敢承认,知错不改。你说句实话,你妈上次所说的那盒新蜡笔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次是我撒谎了,那盒蜡笔并不是我同学郭浩的。”

“那是咋来的?”薛文厚冷峻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大宝问。

“那还是我用——存钱罐里——的钱买的。”大宝瑟瑟发抖地说。

能听到这句实话,薛文厚倍感欣慰。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给你妈说实话呢?”

“我怕挨打。我妈脾气不好,从小到大,只要我一犯错,不光骂骂咧咧没完没了,还动不动就下狠手打我。”大宝满腹委屈,一肚子苦水向外倾吐,“记得一个月前,我妈曾用喝水瓶砸伤了我的头,至今那个伤疤还在呢。前不久,她还差点拿针线缝了我的嘴,把我吓得都尿了一裤子。”

听着儿子大宝的诉说,薛文厚也觉得老婆萧玉梅做得有失分寸。但他话锋一转,反问道:“那你知道你妈为什么要下狠手打你吗?你想过其中的深层原因吗?”

大宝自知理亏,难以启齿,就只好缄默不语,乖乖地站立着聆听。

薛文厚随之语气和缓地解释说:“那是你邋里邋遢、丢三落四、爱顶嘴、爱搞破坏的行为惹怒了你妈。你明知你妈爱干净爱整洁,不喜欢将东西摆放得凌乱不堪、乌七八糟。对此,你妈不知提醒了你多少回。可是你依然左耳进右耳出,一点都不长记性,不仅将画画草纸随地乱丢,将各种玩具摆满餐桌,甚至还将内裤与袜子乱塞乱放。你妈稍微把你一说,你就怒目圆睁,埋怨她成天啰里啰嗦烦人透顶。你妈也多次告诫你,给你买的东西要爱惜,不可随意破坏,可是你呢,不仅动不动就将刚买的橡皮切成碎末,将新买的画笔乱咬,还将未用的修改液涂得满桌子都是。你妈实在看不惯,就发脾气说了你几句,你不仅不认错,还一气之下玩失踪,害得你妈心惊胆战,都差点报了警,好在你同学郭浩他妈提前发来了信息,说你在她家安然无恙;更糟糕的是,你将你妈特意花高价买的一支钢笔,还没怎么用,就给拆成了零件,还将墨水洒的全身都是。一般钢笔是五六元钱,可是向来节俭度日的她居然不惜花50元给你买了个精致的钢笔。对此,我还埋怨你妈说,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可她说,是为了你好好学习,想让你多用几年。你妈的良苦用心你可知道?你不但不领情,还攥着拳头、拍着桌子冲她大吼大叫,更扬言要与她断绝母子关系。她辛辛苦苦养育你十几年,你就这样报答她?她怎能受得了?你的一席绝情话,把她气得肺都快炸了,在那种情况下,她想也没想就顺手抓起鞋柜上的不锈钢水杯向你砸了过去。谁料想,不偏不倚就砸在了你的头上。对于此事,我也批评了你妈,她事后也后悔不迭,曾蜷缩在被窝里自责得彻夜难眠,难过得嚎啕大哭、涕泪纵横,一向爱美的她,当时眼睛都哭肿了,看到梳妆镜中自己眼泡肿大的样子,当时吓得她连续三天都不曾出门见人。她遭的罪你可知道?”

一向顶嘴好动的大宝,竟无力反驳,瞪大了眼睛,静静地听着,听得格外认真,连一个抓耳挠腮的小动作都没有。这也让铁齿铜牙、向来擅长做学生思想工作的薛文厚备倍感动容和精神振奋。

于是,薛文厚就赓续滔滔不绝地开解说:“对于缝你嘴一事,那是因为你太贪吃了,经常翻箱倒柜寻零食,一旦抓起零食,就狼吞虎咽,时常都忘了吃饭。而你天生脾胃不好,经常积食,一旦积食动不动就会高烧不退,非住院治疗不可,吓得你妈整日整夜担惊受怕,睡不着觉。为此,经常在县医院给你看病的那个老中医都再三叮咛你妈:千万不要再让娃多吃零食了,那些都是垃圾食品,对娃的身体伤害极大,切记。为此,你妈反反复复不知提醒了你多少回。可是刚出院没几天的你,却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刚吃过晚饭的你,就又背着她偷吃了你姑妈刚带给你小妹的三大包零食。这怎能不让你妈大发雷霆呢?在这种情况下,你妈才逼不得已拿出针线,反锁了房门,声嘶力竭地说要缝你的嘴。说实话,当时看到你妈痛哭流涕、发疯抓狂的样子,把我也吓得够呛。要不是我从未关死的窗子翻进去予以及时阻止,其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事后,我对你妈的过激行为,也进行了批评、提醒和规劝,并就你的教育问题还与她进行了彻夜长谈。你妈也认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失当。总归一点,你要知道,你妈那是恨铁不成钢呀。但她打心底里是爱你的。只要你今后知错改错,不再撒谎,爸向你保证,我和你妈绝不会再动手打你。你要乖乖听话才是呀。”

听了爸爸薛文厚一席肺腑之言,大宝百感交集,备受感动。此时此刻,他终于理解了母亲萧玉梅对他所做的一切,也从内心渐渐原谅了母亲的不当行为。

自此以后,大宝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学习用功,成绩名列前茅,还练就了一手漂亮工整的钢笔字。尤为要紧的是真正做到了诚实守信,不再说谎。

对于碎女儿小贝,薛文厚曾经也曾动过手。只是缘于她动辄爱哭闹。归根结底是因为妻子萧玉梅听不得半点哭声。

由于年迈的父母在他结婚不久前就都双双病逝,无依无靠。常年在当地识途补习学校从事高三语文教学的他,对孩子的照管和陪伴仅限于周末或寒暑假,加之妻子萧玉梅文化程度不高,没有工作,结婚十余年来,全靠她一人默默在家照管着两个孩子渐渐长大,其中的辛酸不言自明。特别是在两个孩子一两岁的时候,她早已被孩子的哭闹声折磨成了惊弓之鸟。

记得儿子大宝刚过百天时,为了隆冬保暖,萧玉梅就建议全家睡热炕,不再睡席梦思床。于是,全家就从当年的婚房搬到了公婆曾经入住的烧炕屋。可是没过多久,却出了一桩怪事。大宝无任何病状,不咳也不烧,不知何故,半夜三更竟然连哭了约莫两三个小时,抱在怀里怎么哄都哄不乖,喂奶也不吃,喂水也不喝,像中了邪一样,只是一个劲地怒红了脖子哭。那哭声如夜猫叫春,一声高过一声,穿墙破壁,都把四邻惊扰得难以安眠,意见连连。气得天生火气爆棚的萧玉梅时而抓耳挠腮,时而破口大骂,时而嚎啕大哭,那泪流满面、蓬头散发的样子,分外吓人,最后迫不得已,索性将闭着眼哭红了脸的大宝扔在一边,不管不顾,蒙着被子佯装入睡。向来不轻易发脾气的薛文厚,一时也被大宝震耳欲聋的哭声折磨得六神无主,急躁难安,怨气冲天。看着妻子蒙头大睡,他一气之下就将热炕上的一床被子抛盖在了哭声不止的大宝身上,任由其四肢乱颤,哭声愈演愈烈。整个夜晚,他们身心俱疲,不知是如何在婴孩啼哭的煎熬中度过的。可是每逢大白天,大宝却睡得异常香甜。

翌日晚,萧玉梅刚将大宝抱入烧炕屋,大宝就像昨晚一样,似乎被人拧了一把,就又不由自主地大哭起来。令人倍感蹊跷的是,她刚一将大宝抱出烧炕屋门,那哭声即止。迫于无奈,他们夫妻二人只得与孩子一起睡到了自己铺有席梦思床垫的婚房内,这才相安无事,一夜安眠。

天明后,自小就领教过“怪处”厉害的薛文厚,就对妻子说,这可能是“怪处”,得请顶神禳治一番。萧玉梅将信将疑,还批评他作为知识分子,竟然无端相信鬼神之说。

可是,薛文厚却言之凿凿地说,小时候,他和母亲闹别扭,一气之下就将前门神龛里供奉的土地爷像抓下来,撕成了碎片。不料,刚才还活蹦乱跳与母亲置气的他,到了中午开饭时,却突然变得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头昏脑涨。那天下着倾盆大雨,道路泥泞。母亲打着伞,背着他,蹚着泥水,准备去永盛街南头卫生所去看医生。不料,途中却碰见了一个顶着塑料纸迎面走来的顶神老媪,她有着一双典型的三寸金莲,走起路来虽步履蹒跚,然而却精神矍铄,因笃信神祇,常在庙宇烧香拜佛和念经而与母亲颇为相熟。在了解了他的顽劣行径后,顶神老媪就断定说,这可能是“怪处”,她可以禳治,由于泥路难行,让他们暂不用去卫生所,若禳治无效,再去看医生也不迟。于是,母亲就又背着他返回家中。顶神老媪紧随其后,并让他躺在烧炕上,还叫母亲端了一碗清水,拿来三根筷子。顶神老媪嘴里念念有词,用三根筷子在他头顶一左一右分别旋转了三圈后,就尝试着将筷子垂直轻放在水碗中央,然后对土地爷祈求祷告说:“文厚娃,年龄小不懂事,耍脾气撕坏了土地爷神像,冲撞了土地爷,若真是土地爷降罪了娃,就请立住,予以明示。”

不料,那三根筷子竟然端端直直地矗立在了水碗中央。

随后,顶神老媪就又祈祷说,土地爷爷不要跟娃一般见识,一会给您送些纸钱,让娃尽快好起来,并叮嘱母亲该如何操作。母亲就按照顶神老媪的吩咐,跪在土地堂面前,焚香点蜡,给土地爷焚烧了几张黄表和一厚沓往生纸钱,既作揖又磕头。不出半个时辰,他既没吃一丸药,也没打一剂针,就又变得精神十足,生龙活虎了。

讲完自己的亲身经历之后,薛文厚就又对内人萧玉梅说:“你还记得大宝刚出满月那会儿,你将他抱到了斜对门邻居家里,在人家刚过世不到一月的失明老人的烧炕上坐了片刻,回来后,大宝就嗜睡不醒。后来,经一顶神老太掐指一算,恰恰就说是被这一位失明老人‘问’了一下,只要给送些纸钱简单禳治一下,就会不治而愈。结果依照此法,大宝果然神奇般地恢复如初。这难道不是我们亲眼所见吗?”

经丈夫这么一提醒,被孩子哭闹声早已折磨得憔悴不堪的萧玉梅就只好按照丈夫的办法尝试一番。

他们又去找之前那位顶神老媪掐指一算,说是薛文厚过世多年的父亲在自己的炕头“问”了一下自己的孙子大宝,这才导致大宝大哭不止。说来也怪,又经过简单的祷告禳治,当晚,大宝在上炕屋居然奇迹般地不再哭闹,安然入睡。这也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薛文厚渐渐对各路神灵心怀敬畏。

不知经过了多少个难熬之夜,好不容易将儿子大宝养到了近十岁。不料,随着国家二胎政策的开放,“祈求女儿降生”,以求“儿女双全人生圆满”,又成了他们的梦想。可当怀胎十月,女儿小贝顺利降生之后,最难熬的不是给孩子半夜三更喂奶喂水和处理大小便,而是要如何面对一个个日日夜夜无休无止的哭声。小贝似乎天生爱哭爱闹,只要稍不顺心,就蹙额皱眉,大哭不止。好不容易熬到了小贝上幼儿园。本以为能安生些,不料,秉性贪吃的小贝,刚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哼哼唧唧索要吃货;一旦上街就得进商店或超市,非逼着大人买糖果、面包、甜甜圈、棒棒糖等零食不可,还将一连串零食名称说得头头是道,如数家珍,否则就又得吭哧吭哧、哭闹不休大半晌,搞得萧玉梅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因而脾气就愈发暴躁无常。

最让他记忆犹新的是,因暴饮暴食都有了双重下巴的小贝,为了逼要零食,不吃不喝,在家哭哭啼啼大半天,见妈妈萧玉梅置之不理,就一屁股蹲坐在地上,还故意在地上磨蹭,弄得满身是土。这一幕将一向特爱干净的萧玉梅给气躁了。她不容分说,一把抓住小贝就用玉手在屁股上连连抽打,一边抽打,一边还嘟嘟囔囔地怒声叫嚷:“你是饿狼托生的吗?那些垃圾食品有什么营养?都快吃成小胖墩了,还吃?再这样毫无节制地吃下去,非变成大肥猪不可。说了多少次,地上太脏,会细菌感染的,疫情如此严重,更得讲究卫生,不能就地而坐。再不听话,你就让你爸爸管你,妈妈就离开这个家,躲得远远的,让你永远都找不到。”

最后的这句话极具威力,一下子就将小贝降服了。因为,小贝自小是由妈妈一手带大的,每天睡觉前都要缠着妈妈讲故事,还要妈妈轻拍着脊背才能入睡。她自然不希望日常很少陪伴她的爸爸来接管她。为了讨好妈妈,她立马止住了哭声,嘟着小嘴苦苦哀求道:“我不要爸爸管我,我也不要妈妈走,我要跟妈妈在一起。”

为此,作为疼爱妻子的薛文厚就时常告诫两个孩子:“要想跟妈妈在一起,就千万别惹妈妈生气,一定要乖乖的,更不能无缘无故地瞎哭闹瞎折腾。否则,也会挨爸爸的鞋帮子的。”

然而,贪吃的小贝却变本加厉。一日,萧玉梅带着小贝去超市买菜,小贝一瞅见糖果,就深深地被吸引,又是唧唧呜呜、纠缠不休地哭闹着要买零食,让人厌烦透顶。更可气的是,她居然还在马路上如驴打滚般地接连翻滚,刚换洗的新衣服,瞬间就变得斑斑驳驳、腌臜不堪,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这一幕让素来近乎洁癖的萧玉梅禁不住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就不管不顾地拧着小贝的耳朵,絮絮叨叨叱骂了一路。

薛文厚原以为,老婆萧玉梅气消了也就消停了。不料,痛心疾首的萧玉梅一气之下竟然趁他不备,离家出走了整整三天三夜。害得他提心吊胆,四处找寻无果。那一刻,把薛文厚气得够呛。他不由分说,就又像打儿子大宝那样,手握鞋帮狠狠地在女儿小贝屁股上连续抽打了十几下,嘴里还嘀嘀咕咕道:“都把你妈气跑了!看你还哭不哭,闹不闹!”

令他倍感惊诧的是,屁股被打红的小贝居然一反常态,不仅没有嚎啕大哭,闹腾不休,就连刚才嘤嘤呜呜的哽咽之声都戛然而止了,俨然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在萧玉梅离家出走的三天三夜里,小贝像乖乖猫一样温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一日三餐,他做什么,她就吃什么,从不挑食,而且还连夸爸爸做的饭、炒的菜和妈妈做的一样好吃。这一刻,他的心真被幸福融化了。渐渐地,口齿伶俐的小贝就和他亲近起来。而让他倍感辛苦劳累的,就是要像妻子萧玉梅往常在家一样,每天早晚得按照小贝原先固有的生活习惯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早上一觉醒来,小贝就叫爸爸给她穿衣裤鞋袜,哪件先穿,哪件后穿,都有一定讲究,一旦不小心穿反了,她就小声提醒说,爸爸不是那样穿的;每天早晚洗脸洗手之后,还要爸爸非得给她擦香香(护肤霜或护手霜)不可;早晚刷牙,也得用她专用的牙膏牙刷和牙缸,一旦拿错了,就呢喃着说,爸爸,那不是我的,是哥哥的;每天吃饭时,得用她固定的小碗和专用的筷子,一旦拿错了,就摇着头不肯吃饭,非得换过来不可;当她口渴时,就叫爸爸倒水喝,还不忘提醒说,要加糖(糖有红糖、白糖、冰糖,根据需要选择);每逢大小便之后,就主动趴在椅子上,等着爸爸擦屁股,在爸爸用卫生纸干擦一遍之后,还说没擦净,得用湿巾纸再擦洗一遍;而最难熬的却是晚上,不仅要亲自给女儿刷牙洗脸洗手擦香香,帮她放水泡脚擦脚,还要给她清洗下身,穿上纸尿裤,就连换洗内裤、手洗衣裤鞋袜这类他最不擅长也不曾干过的细活,他都一一学会了,也一一照办了,甚至连女儿晚上必读的睡前故事,都是他亲自完成的。最让他匪夷所思的是,一天晚上由于小贝玩累了,就早早洗漱睡下了,他没有读睡前故事。不料到了凌晨一两点,小贝居然苏醒了过来,嘴里叽叽咕咕道:“爸爸,我要听故事;爸爸,我要听故事。”

他本想发脾气,但仔细一琢磨,不能因他而坏了妻子三年以来好不容易培养女儿养成的睡前读书的好习惯。于是,他就睁开惺忪睡眼,坐直身子,打开童话故事书,硬撑着把昨晚耽搁的睡前故事给补读完了。看着女儿在他的朗读声中渐渐熟睡,早已累得筋疲力尽的他竟不知不觉打起了呼噜。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爱人萧玉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逐渐给女儿养成的好习惯。他也庆幸自己娶了这么个善解人意、贤惠能干、人人称羡的好媳妇——不仅身材苗条,容貌姣好,还能与他同甘共苦、勤俭持家。就年龄而言,更让他引以为傲的是,萧玉梅是80后,他是70后,且比他小一轮。因而,萧玉梅常在家叫他老薛,而不是老公,他也习以为常。因为天生肤色黢黑的他,加之工作压力和经常熬夜,刚过不惑之年,却早已华发丛生,就连原本稀疏的头顶都成了“光明顶”,与同龄人相比,看上去明显就像个未老先衰的糟老头。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的爱人萧玉梅还热爱学习,不忘提升自我。三年前,她就报考了西北大学汉语言文学大专自考课程,经过不懈努力,已顺利获得了大专毕业证书。二0二一年十月,她又顺利通过了西北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段的成人高考。这对于一个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的人来说,是多么的不易和难能可贵啊。最最值得夸耀的是,在他经常不在家的日子里,她独自一人居然把两个孩子照顾得这么好。儿子大宝虽然也调皮捣蛋,屡屡犯错,但却学习刻苦,成绩优异,自踏入校门连续十余年来,大宝几乎每学期都得奖状,单是他连年获得的一面面奖状都快把烧炕墙糊满了。这让薛文厚引以为豪。

至于碎女儿小贝,别看她平时贪吃爱哭,她其实也特别聪敏乖巧,在与其相处中,他还发现了女儿四大突出优点:

一是活泼开朗。每天叽叽喳喳,都有讲不完的话。

二是记忆力惊人。不到三岁,就在妈妈萧玉梅一点一滴的指教下,接连背了上百首唐诗和童谣。

三是普通话标准。由于自小忽略了对儿子大宝普通话的培养熏陶,以至于他现在读课文,还时不时夹杂着浓浓的方言味。这成了萧玉梅最大的遗憾。对此,她就与薛文厚达成口头协议:自女儿小贝牙牙学语时,就要注重对她普通话的培养,绝不可在女儿小贝面前说方言,随时随地都要用普通话与小贝对话。正因如此,正在上幼儿园的小贝字正腔圆,成了她们小班上普通话说得最标准的孩子,就连班主任都夸奖她是天生的小主持人呢。

四是嘴甜招人爱。每逢见人就主动问候。不仅如此,令他不可思议的是,不知何时,小贝居然还学会了赞美他人。有一次,他将小贝带到单位,一个身材婀娜,身着长裙的女同事就递给她一块糖,小贝就主动夸赞说:“谢谢阿姨。阿姨的裙子真好看,打扮得跟公主一样!”逗得女同事心花怒放,就情不自禁地将她抱在怀里亲了又亲。而这样的事时常发生。单位里的叔叔阿姨都纷纷喜欢上了灵动可爱的小贝。

这怎能不让薛文厚引以为傲呢?

而这一切其实都归功于妻子萧玉梅的辛勤付出。由于孩子的牵连,多年来,她从未外出放松身心游逛过,整日不是围着锅台转,就是围着孩子转,难免会心烦意乱,狂躁不安。

他要感谢妻子萧玉梅给了他三日与孩子朝夕相处、亲密接触的绝佳机会。不然,他也不会有如此深刻的切身感悟。

经过三日体验,他总结了一个管带孩子的心得——软硬兼施:一旦发现女儿小贝闹情绪,稍稍出现抽泣之声,他只要干瞪眼吼一声:“再哭,就得挨鞋帮子。”在小贝摇头连连说“不要不要”之后,就立马止住眼泪,不再吭哧吭哧了。随后,只要在他的耐心开导下,就又变得活泼开朗,有说有笑起来。

经过三日体验,他终于理解了妻子萧玉梅常年如一日管带两个孩子的不易和艰难,既要照管他们的吃喝拉撒睡,还要每天准时接送孩子上下学。由此,他也深深理解了妻子为何听不得半点哭声和烦躁易怒的根由。

为此,他还用手机给妻子萧玉梅写了一封感人至深的文章《三日体验》,文中不仅记写了他与女儿小贝三日相处的点点滴滴,更突出描写了小贝的四大优点,规劝妻子不要跟孩子斤斤计较,希望她早日而归;深切表达了他对妻子多年来为这个家默默付出,为孩子日夜操劳的艰辛不易和感恩之情,更表达了他对妻子爱发脾气的理解与包容,字里行间充满了他对妻子的浓情蜜意和依依不舍之情。不料,萧玉梅只简短回复了一句:“我在同学家,请勿担心,照顾好孩子,不要让她吃零食,不要破坏她的生活习惯,玩够即回。”至此,他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尘埃落定了。在想方设法将妻子接回家后,他就自信满满地与萧玉梅分享了他以“鞋帮子”管教女儿小贝的体会与心得。还别说,这一招还真管用。

自“三日体验”以后,只要一提“鞋帮子”,女儿小贝就会自觉地乖乖听话。

因此,刚一听到要“挨鞋帮子”,还未提棉裤的小贝就战战兢兢地挪着碎步,慢慢腾腾地移步到了前门外。

“你咋光知道打娃?她还那么小,就不能好好跟她说吗?”正在拖洗屋子的萧玉梅莞尔一笑,假模假样地瞪了丈夫薛文厚一眼,带着温馨的意见提醒道,“嫑忘了给娃提裤子。”

“你这不是韩信惯娃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不严加管教,就真成了‘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薛文厚看着勤快忙碌的老婆并无不快,就故意针锋相对,拿她开玩笑。在帮小贝麻利提好裤子之后,就又对女儿严加训斥道:“你昨天就在后院拉了几泡,那些带屎的污痕现在都还粘在水泥地面上呢,害得我清洗了好几遍,都还洗不掉。你今天怎么还得寸进尺,都差点拉到门上了?”

听到薛文厚满腔醋溜普通话的语调和“差点拉到门上”的话,再一寻思小女儿小贝漫不经心的创举,一下子逗得萧玉梅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起来,那是结婚多年来,她不曾有过的爽朗笑声,笑得她前仰后合,都快岔了气。

薛文厚丝毫不受妻子萧玉梅开怀大笑的影响,继续斥责道:“给你说了多少次,大小便不能在前门口,一定要去厕所,为什么你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呢?今天看在你妈求情的份上,就饶过你这一回。下次若再犯,就不得不动用鞋帮子抽你了。但必须让你长个记性。”

说罢,薛文厚就让小贝圪蹴在那泡稀屎面前,面壁思过十分钟。

小贝默蹲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坨她刚刚屙出来的秽物,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萧玉梅知道丈夫薛文厚会拿捏住分寸,因而也就不再过问,继续挥动着拖把,接连将地面拖洗了三遍,将整个屋子地板砖拖洗得油光发亮,一尘不染。

时间一到,薛文厚扶起小贝,让她站到一边,准备清理秽物。本想用铁锨清理,仔细一琢磨,由于距新门太近,一则怕碰伤门漆,二则铁锨太大,加之全是稀屎,一时无法自如操作。于是他就拿出一盒抽纸,蹲下身,一遍又一遍用抽纸粘掉秽物。最后再用湿拖把反复拖洗干净。

站在一旁的大宝还情不自禁、嘻嘻哈哈地向萧玉梅报告说:“妈呀,俺爸正用手擦俺妹的稀屎呢。”

逗得萧玉梅跟儿子大宝一样只是张着嘴连连发噱。

清理完后,薛文厚也丝毫不在意儿子与妻子的无意耍笑。他要干的一件大事,就是要如何用学到的育儿知识教育小贝。

于是,他就对小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根据当地习俗,前后门都有门神爷把守。记得去年你活蹦乱跳之时,突然没精打采,浑身无力,茶饭不思。不管怎么吃药都不见效。为此,经外村一顶神掐指一算,是因你年幼无知乱摔前门,搅扰得门神爷不得安宁所致。为此,我代你跪在门神爷面前,焚香点蜡,烧纸致歉,祷告祈福一番,你这才恢复了健康。你大便的这个角落,你知道是什么位置吗?那恰恰是门神爷的所在呀。这是对门神爷的大不敬,是会被降罪的。一个人犯错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知错不改,最难得的是要悔过自新。赶快跪下向门神爷道歉。”

不料小贝不肯下跪。于是他叫来儿子大宝,让他给妹妹做示范。大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作揖一边磕头,认认真真地给妹妹示范着。此时,他一边将小贝膝盖硬按到地上,一边主动双膝跪地说:“爸爸和你一起向门神爷道歉。爸爸说一句,你就照着说一句。说完就没事了,门神爷会原谅你的。你照样是个好孩子。”

小贝不解其意地点点头。

“门神爷我错了,我再也不会随地大小便了,请你原谅我。”薛文厚一边进行说话示范,一边提醒小贝说,“快把这句重复一遍。”

“门神爷,我错了……”小贝喃喃自语地说了上半句,声音却细如蚊蝇。

“你说得非常好,声音再大点,只要把下半句说完整,就没事了。”薛文厚耐心引导说,“就说这句:我再也不会随地大小便了,请你原谅我。”

他看着小贝不厌其烦地接连演说了好几遍,小贝终于清晰顺畅而又响亮地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致歉语:“门神爷我错了,我再也不会随地大小便了,请你原谅我。”

“小贝今天表现得非常棒,能诚恳认错,就是好孩子。门神爷定会保佑你的。”薛文厚继续开导说,“下来,得向门神爷磕头。”

他先带头示范,向门神磕了头,接着,小贝照着他的样子也虔诚地磕了头。看着乖巧可爱的女儿做完这一切,把薛文厚高兴坏了。他一把抱起小贝,一边亲吻她的脸颊,一边夸赞她是多么聪明懂事。

萧玉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禁不住眉开眼笑,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当晚,在两个孩子进入梦乡之后,薛文厚就与妻子萧玉梅来到了他们的私密空间——久别已久的婚房。俗话说,久别胜新婚。在他们酣畅淋漓地巫山云雨之后,紧紧抱着他的萧玉梅变得温情似水。薛文厚就趁热打铁,与萧玉梅探讨起了如何更加有效地教育孩子一事。他先将妻子萧玉梅大夸特夸,都快夸成了一朵花,逗得妻子连连发笑,快乐无比。但又话锋一转,含蓄委婉地指出了她暴躁易怒的坏脾气。为了让妻子改变她的坏脾气,薛文厚就利用最佳时机,故意王婆卖瓜地传授切身经验说:“当孩子犯错时,记得管控情绪,不要冲动易怒,要心平气和地与孩子对话;要用智慧与妙法收服孩子,千万不要因你恶劣的态度,让孩子倍感不可亲近而愈加疏远你。这样你就能克制自己的坏脾气,从而变得像仙女一样,越来越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萧玉梅听出了弦外之音,就假装生气地变了脸说:“既然你嫌我脾气大,当初你娶我干啥呢?你就给你找个踢一脚哼一声不爱发脾气的傻姑多好!”

吓得薛文厚又是作揖又是道歉,逗得躺在床上的萧玉梅陡然翻身坐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写于2022年1月3日-1月4日

改于2022年1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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