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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振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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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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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女人

1

今年的冬天要比去年的冬天寒冷得多,只是多降了那么几度而已,就让粟雪感觉受不了了,尤其是连日的降雪,地面变得滑而坚硬。她骑着自行车从宽敞的街道缓慢地往家赶的时候,抬头就看到了那一串串艳丽的红灯笼,挂在路灯与路灯之间,一条长线横穿马路,煞是好看。坐在后车架上的女儿雯雯高喊着:“妈妈,红灯笼,红灯笼,好像是一串大糖葫芦呀!” 粟雪就笑开了,说:“你个小馋猫,还挺会比喻的呀!”

骑到进苑新小区拐弯处,一辆红色宝来轿车缓缓地从里面驶了出来,险些和粟雪的自行车迎面顶上。好在是车速慢,宝来车停了一下,一转舵,拐了出去。粟雪的车把扭动了几下,没有摔倒,心里骂到:“贱货!有车就了不起啊?”她知道,开车的是自家的隔壁邻居,今年夏天刚搬来的一个独身女人,穿着打扮洋气的不得了,尤其进入冬季后,貂皮大衣每天几乎都不重样,就好像她家是开貂皮大衣商店似的。粟雪不知道自己为啥骂人家是“贱货”,心里又想,人家有钱管你屁事儿啊,不就是小区里的门卫李老太说这个女人好像是离婚后,被别人包养在这里的吗?见怪不怪,现在这又算什么事儿?难道女人天生都喜欢嫉妒么?

去到车棚把自行车存好,拉着雯雯走上楼梯时,雯雯说:“妈,给我也买个红灯笼吧,都要过年了。”

粟雪马上就忘记了刚才的不悦,说:“行行,回家找你爸要,让他买去。”

雯雯“哼”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结婚七年,雯雯六岁,买玩具的任务几乎都是老公丁晓冬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以来,粟雪给女儿买的玩具,雯雯总是不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呗,这小丫头总把她给买的玩具从四楼上往下扔,塑料玩具当然就会落在水泥路上摔个粉碎。一边扔还一边嚷嚷:“砸死你,砸死你!坏蛋!” 粟雪就忙不迭地跑到窗子旁去看,好在每次楼下都无人经过。就狠狠地朝雯雯屁股上拍巴掌,让女儿大哭,所以,以后就再不想给女儿买玩具了。丁晓冬倒是乐于此事,还比她聪明,给雯雯买的都是布娃娃,就是这丫头往楼下扔,也不会砸伤人。

进屋更换了拖鞋,见丁晓冬还没回来,粟雪就去厨房忙着弄晚餐。正弄着呢,就听雯雯在卧室里大喊:“红灯笼!红灯笼!妈妈快来看红灯笼!”

粟雪忙着呢,就没好气的回道:“咱家哪有红灯笼?没时间搭理你!”

女儿又喊道:“咱家有,咱家有,妈妈快来看啊!”

粟雪这才关了洗菜的水龙头,走出了厨房。

雯雯正用小手拍着卧室通往前阳台的大玻璃门,阳台里的晾衣架上,真的挂着一个大大的红灯笼。早晨上班时还没有呢,这一定是丁晓冬白天买回来的。这个当爹的,还真懂孩子的心思呢。

“我要摸摸,我要摸摸!”雯雯打不开门,继续用小手拍打玻璃。粟雪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扭动了把手,抱着女儿进到了阳台,雯雯就开始用小手拍击红灯笼,“哇哇”地叫着。这是一个直径半米大的红灯笼,上面画了四只可爱的小老虎,今年是虎年嘛。做生意的就喜欢随机应变。

“妈妈,那里还有一个呢。”雯雯突然推开红灯笼,用小手向隔壁阳台里指去。

粟雪向那边看去,隔壁阳台的确也挂着一个红灯笼,小老虎的眼睛正在向这边张望着,大小款式和自己家的这个红灯笼一模一样!

粟雪心里又骂了一句:“贱货!有能耐你买个比俺家大的呀,买灯笼跟我家买一样的,没劲儿。”正要抱孩子回屋,她就愣住了,那个女人出现在了阳台里,穿着一件红色珊瑚绒睡袍,长发披肩,鹅蛋型的脸雪白雪白,嘴唇通红,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直视过来,让人感觉畏惧。就好像知道粟雪在骂她“贱货”似的。就那么几秒钟,那女人突地就变了副面孔,嘴唇一咧,笑了笑,快速摘下红灯笼,就转身回屋了。

不对啊?这女人不是开车出去了么?怎么又出现在了她家的阳台里?粟雪下意识地向楼下停车场看去,停车位上赫然停着那辆红色宝来车。

“神经病!寡妇脸!”粟雪第一次看到这女人长相的时候,是那女人搬家来的那天,是八月末的一个中午,气温高得让人透不过来气,搬家公司的人衬衫都湿透了,女人的家具都是被白色单子罩着,白白的,被一趟趟地堆积进门。女人穿了件白色蚕丝短衫,黑色A字短裙,胳膊上挎着个紫色手提小包,斜着身子正靠在她家的门前,嘴里还叼了支香烟。给粟雪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坏女人,就像电影里的女特务。

2

傍晚,粟雪正在摆餐具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的雯雯把电话接了起来。

“爸爸,我看到咱家的大红灯笼啦!” 粟雪听见雯雯兴奋地对着电话嚷嚷,边摇头边微笑,这个小丫头,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呢。

“哎呀,你怎么又有事儿啊?雯雯都想爸爸了,你快点儿回来吧,我还要谢谢爸爸呢。”雯雯身子一扭一扭地对着电话里的丁晓冬撒着娇。

粟雪接过电话,丁晓冬在那边说在要下班时接到了晚上跟踪采访的任务,可能要在采访车里将就一宿了。

做跑外记者工作这是常有的事情,粟雪说了几句叮嘱的话就拉着雯雯去吃饭了。

晚饭后,雯雯吵着要看红灯笼亮着的样子,粟雪就去阳台开红灯笼里的电灯开关。

在粟雪转身去拉阳台门的瞬间,发现隔壁的阳台一下子也红亮了起来,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红灯笼挂了出来。粟雪觉得挺蹊跷,刚才去开灯的时候并没看见对面的阳台里有人影,灯怎么忽然就亮起来了呢?

粟雪骂了一句:“没事儿闲的,瞎折腾个啥?人家开灯你也跟着开,有病!”也不知道为什么,粟雪一想到对面女人的那张脸就觉得特别扭。

雯雯写完作业欣赏了一阵子红灯笼就去睡了,粟雪坐在孩子的床头看着女儿白嫩嫩的小脸儿发呆。

五年前,孩子满一周岁以后,粟雪就放弃了幼师的工作,在市内最大的宇伦商城买下了个铺面,开了一家梦蝶化妆品专柜,专门经营国内几家知名品牌的化妆品,小生意还算红火,每年的盈利也会有个三万、五万的,后来,还雇了娃娃脸的小女生做店员,叫细妹,白白嫩嫩的水灵,很招人儿。自己赚的钱要比老公多,这一点让粟雪觉得在丁晓冬面前腰杆儿挺直,丁晓冬是市内晨报的记者,每个月两千多块钱的收入只够一家人勉强糊口。要不是她这几年拼命赚钱,现在住的130平米三居室的住宅楼也不知要哪个猴年马月才能把贷款还上呢。

粟雪嫁给丁晓冬的时候,看中的是丁晓冬的三分才气和七分帅气,现在想想,觉得那时候很幼稚,嫁个经常不着家的穷记者,家里啥也指不上他不说,还得靠她这个女人在外面打拼赚钱。

唉!粟雪叹了口气,越想越闹心,闹心多了,就变成了几丝的寂寥。

她关上孩子的房门,到书房打开电脑上了QQ。粟雪一一点开给她留言的好友对话框,大多数都是老顾客咨询化妆品的质量和功效的。为了巩固客源,她一一做了回复。

栗小雪最后一个回复的是她的同学林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对方不在线,她也就关掉了。

粟雪和林月是小学同学,本来毕业后十几年都没有联系,她们的关系也就是在三年前林月结婚前才密切起来的。当时林月带着老公来买化妆品,挑来选去的,不是成分不满意就是价位不满意。粟雪仔细地观察她的肤质和肤色,发现她的脸上长着一些细密的小疙瘩,判断她一定是经常化浓妆,在卸妆清洁的环节和日常护理方面出了问题。就很认真的向她介绍了一些关于化妆方面的建议,听得林月频频点头,没花多少钱却买到了好东西,这让她对漂亮女老板骤升好感。

临走,粟雪给了林月一张名片,林月念着粟雪的名字,突然一把抓住了粟雪的手问:“你是不是在新城小学毕业的?你好好看看我,猜猜我是谁?”端详了好半天,粟雪终于叫出了林月的名字,打那以后,林月有事没事儿就来粟雪这里转转,自然,也为粟雪带来了很多顾客,当然,粟雪更不会亏待她,哪个厂家有优惠她都会给林月留上一份,每次都让林月的小脸乐成了一朵花儿,粟雪心里就不舒服:越有钱的人就越抠门么?

想到这里,粟雪对着电脑显示器苦笑了一下,女人的命难道都是天注定的吗?一样的同学,林月那时多不起眼儿啊,瘦瘦小小的,却嫁了个做包工头的老公,有车开,有高档的时装穿,可以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化妆品用,说心里话,店里的很多化妆品,自己都舍不得用。太昂贵了,昂贵的东西难道都适合为有钱的脸蛋上装饰吗?

这时,QQ的小头像一直在闪个不停,粟雪忙设置了隐身,心里一阵发冷,对着显示器发了一阵子痴呆后,就关了主机,快速地逃离了书房。

今年的气候有些反常,气温升降比较大,流感也在悄然侵袭着北方的这个普通的城市。于是,街上开始流行戴口罩了。粟雪给自己和女儿选了一样的绣着碎花的蓝色口罩,牵着女儿的小手一起走在街上,还蛮好看的。有一次在楼区的拐角处碰到了隔壁的那个女人,冷着脸从身边走过去,没戴口罩,一副不怕死的相。不知道为啥,粟雪每次看到她都感到反胃,也许只有男人才会喜欢她这德行吧?粟雪悻悻地想。转眼就进了腊月,店里的生意忙得打不开点儿,年底了,市里的大会小会不断,丁晓冬自然更是没完没了地忙,有时粟雪给他打电话,他都不会多说半句,彻夜不归家的时候也多了起来。

隔壁的那个女人很奇怪,偶尔会看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也不知她是去了什么地方,回来的时候竟是素面朝天的,似乎是卸了妆才回家,女人在什么时候会卸妆呢?难道她是只“鸡”? 粟雪总是那样的猜想。

粟雪每天到阳台去点灯笼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件怪事:每当丁晓冬晚上在家的时候,隔壁的红灯笼就被摘了下去,而丁晓冬不在家里住的时候,隔壁的红灯笼就会挂出来。更奇怪的是,每次她家的红灯笼刚刚点亮,对面的灯笼几乎也会在同时无声无息地亮起来。这让粟雪感到有些好奇,对面连半个鬼影都没有,她家的灯笼怎么自己就亮起来了呢?

3

星期六下午下班,粟雪交代了细妹几句,就跑回了家。做销售生意,也没有个节假日,家务活也不能不干,她就总幻想着等赚了大钱,雇了保姆就好了。抱着一大堆脏衣服正准备去洗手间洗,刚打开水龙头,就听见雯雯在窗户那边狠狠的叫喊:“砸死你,砸死你……”

粟雪心里一惊,这孩子不会是又在往楼下扔玩具吧?砸到人可就糟了!

她急忙关上水龙头,几个箭步冲到了趴在阳台窗户上的雯雯身边。“我的小祖宗,你又往楼下扔什么啦?砸着人没有啊?”

“哇……妈,奖杯,奖杯,我砸到了,我砸到了……”雯雯一下子扑到粟雪的怀里,样子很兴奋,小脸被外面的冷风吹得通红。

粟雪的脑袋嗡的一下大了,急忙探出身子向楼下张望。

天还没擦黑,楼下静悄悄的,楼区水泥板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丁晓冬去年年底获得的那个好新闻奖的铜质奖杯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你!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去,快去沙发上坐着别动,妈妈去楼下看看,什么就砸到人了?你瞎说什么呢?”粟雪顾不上套条外裤,在睡衣外面披上羽绒服就往楼下跑。

一出楼道门,一股冷风轻易地吹透羽绒服钻进了粟雪的骨头里。外面很冷,零下二十几度的气温让粟雪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哆嗦。

粟雪站在水泥板路上,四周瞧了瞧,万幸,附近十几米内没有发现受伤的人。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蹦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当粟雪蹲下去捡起奖杯,抬手去擦粘上面灰土时,仿佛被这三九天的寒流瞬间冷冻了似的,整个人僵住了。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奖杯的底座,她看到上面有血,一片还没有干的鹌鹑蛋大小的鲜红血迹!

这孩子,砸到了什么了?真的砸到人了?!她的手停在了半空,全身的血液直往脑门冲,心再一次蹦到了嗓子眼。

也就那么几秒钟,粟雪就醒过腔来,又迅速环视下四周,便死死地抓着奖杯拼命往楼上跑去。

进门的时候,粟雪的两条腿已经软了,嗓子干得直作呕。她缓缓走到茶桌旁,咕咚咕咚灌下了一大杯凉开水,长长舒了一口气。瞬间,她的脸变得铁青,眼睛里喷着怒火,声嘶力竭地冲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女儿大叫。“你给我滚过来!”

“哇……妈,你别生气,我,我再……再也……再也不敢了……哇……”雯雯吓坏了,一边哭一边往沙发里面缩着身子。她知道妈妈就要打人啦。

“你这个死丫头,今天我不打你,你就记不住教训。叫你乱扔东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乱扔东西?看你还敢不敢!”粟雪冲过去,抡圆了巴掌狠狠地朝雯雯的屁股拍了下去。

丁晓冬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楼道门,隐隐听到有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还伴着一声声的告饶:“妈,我错啦,哇……我再也不扔东西啦……妈,疼啊……疼……”

丁晓冬激灵一下精神了,这不是雯雯的声音吗?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冲进屋里抓住了粟雪扬在半空中的手。

“这么小的孩子,能犯多大错误啊?你怎么下这么狠的手?”丁晓冬心疼地抱起了哭得抽抽嗒嗒的雯雯。

“不用你管,不用你管,你走开,讨厌你!妈妈……妈妈……”雯雯抽噎着,用一只小手使劲儿推着丁晓冬,身子往粟雪这边挣。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中邪了?”丁晓冬嘟囔了一句,把雯雯放到了粟雪的怀里。

粟雪也满心狐疑,平时雯雯和爸爸最好,无缘无故的,今天怎么会这样呢?难道,真的是撞邪了!

粟雪不敢再往下想了,奖杯上的那一块鲜红的血渍在她的脑子里闪来闪去,心被恐惧感抽得紧紧的。

粟雪看着女儿哭得通红的眼睛,心不由得软了,一阵紧似一阵地疼。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困了,累了,雯雯很快趴在粟雪身上睡着了。

晚上,粟雪向丁晓冬讲了下午发生的事儿,丁晓冬也觉得蹊跷。要是砸坏了人,为什么没有人来找上门理论呢?要是没有砸到人,那奖杯上的血迹又是哪儿来的呢?雯雯明明说:“我砸到了……”雯雯真的砸到人了吗?

琢磨来琢磨去,两口子怎么也想不透这其中的缘由。只是两人有了一个共同的意见,就是把家里的小板凳都收起来,再也不让雯雯登上小板凳去爬客厅窗子观赏楼外的风景了。

第二天,林月到粟雪的店里来闲逛。看到粟雪的气色不好,便消遣起她来。

“怎地,你前几天说丁晓冬经常夜不归宿,是不是担心他在外面找小二、小三儿啦?瞧瞧你那花容,怎么都失色啦?男人还会喜欢你才怪呢。”

“别胡扯了,要是那样,我倒还真不怕啦,大不了让他卷铺盖卷走人,没有他我和雯雯照样过好日子。我闹心的是我家雯雯的事儿。”粟雪想起雯雯昨天怪异的表现,心里揪着般难受。

“霄月,我现在好害怕,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总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呢。”粟雪说这话时脑子里又闪现出那一片殷红的血迹。

“可拉倒吧,你别是得了忧郁症吧?雯雯一个小不点儿,有啥坏事儿能摊她头上啊?你就别杞人忧天啦。”林月一直认为粟雪是一个乐观的人,对她的话并没全放在心上。

粟雪看看细妹正在忙着接待顾客,就小声地把昨天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对林月说了一遍。听得林月也一愣一愣的,心里也跟着发了一阵子毛。

“你说这事儿我倒想起一件事儿来。记得前些日子,我去你家闲扯,你去厨房洗水果,我和她玩儿,她就说楼下有坏人,要砸坏人,还找我要沙发上放着的玩具,我没有给雯雯拿,我过去趴窗户向下看了看,什么人都没有看到。我说哪有坏人呐,她就用小手指着说,那儿,那儿,你看,你看,他走啦。当时我还觉得挺好玩儿,以为你女儿天生有幽默细胞呢”林月的话让粟雪心里又是一抖:她早就知道雯雯的这个毛病?

“我听说,那东西一般人是看不见的,你家雯雯小时候就怪怪的,不会是有通灵的透视眼吧。能看到我们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就是‘鬼眼’,要不,我们找个算卦的或者大仙给看看……”林月突然收住了嘴巴,她看到粟雪的脸色白得吓人,且伴有细细的汗珠在流淌。她这是怎么了?我是好意啊!倒过来一想,也是,自己怎么这样说人家孩子啊,本来人家就够闹心的了。

4

林月是怎样离去的,粟雪浑然不知,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在柜台里的椅子上坐了下去,是因为身体突然一点力气都没有的缘故,是那种在瞬间行将虚脱的感觉。她最不想听到的话,也是她最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就这样被小学的同学给无情地说了出来。“不行,不行,不能伤害我的孩子!”突地,她站了起来,在细妹诧异的目光中,奔出了商店。

粟雪直直奔到了幼儿园,提前把孩子接了出来。她不敢骑上自行车,怕自己随时会走神儿,就那样驮着孩子,推着车走。

存好车子,走上楼道,到自家屋门前的时候,一路上没有说话的雯雯突然大喊起来:“灯笼!红灯笼!” 粟雪心里一颤,因为她也看到了隔壁门上,用透明胶粘着一盏精巧的塑料红灯笼,灯笼上还带了个木质的细棍,便于小孩子用手提着玩耍。

“妈妈,我想要,给我摘下来呗。”雯雯仰头看着说。

“要什么要啊你?是你的吗你就要?快跟我进屋!” 粟雪看着灯笼就气不打一处来,开了门就把雯雯拖进了屋子。雯雯撇撇嘴,想哭,没敢哭。

雯雯很乖巧,脱了外衣去自己房间拿出书本,也不知道在画些什么。此时,不晓得怎么了,粟雪感觉只有孩子在自己的身边,才会觉得心里安稳。把孩子接到家了,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确切的说是脑神经痛,有一段时间了,自己总是失眠,健忘。开始是后脑表层一跳跳的疼,再后来就转移到头顶,去医院检查也没检查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给开了点止疼药,吃了也不管用,医生说只要注意休息,保证睡眠自然就会好了。如果再不注意就会神经衰弱了。

才下午一点多,离做晚饭的时间还早,粟雪躺在了沙发上,想休息一会。也许是紧张过后,身体放松的原因吧,没多久就悄然睡去了。睡得正熟,突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就忙起身去开门,门前站着个满脸是血的人,高高大大的身体都很模糊,好像没有脚,似乎在飘荡,手里晃着那个奖杯,发着“嘀铃铃”的声音,一边晃一边说:“我来找你了,我来找你了,我真的找你来了……”

粟雪“嗷”地一声就从沙发上滚到了地板上,原来是个恶梦。可是,那“嘀铃铃”的声音还在继续,她顺着声音惊恐地看去,才缓过神来,是座机电话。

来电话的是老公丁晓冬,晓冬在电话那头还在埋怨她:给你打手机也不接,打到店子里问细妹才知道你回家了。回家了,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还说自己有个临时采访任务,此刻已经到达宛城市,今晚就不回家了。明天采访结束就赶回来。最后叮嘱粟雪照顾好孩子……还没等老公把电话讲完,粟雪就不耐烦了:“别‘墨迹’了!我还不知道照顾孩子?”然后就挂了电话。又傻坐了一会,才去挎包里翻出了手机,看到了四个未接电话,查看号码,前两个是老公的,后两个是林月的,老公刚才已经来过电话了,这林月又想干嘛?说那些让她讨厌的话,难不成是来道歉的?一路推着车子回来,竟没有听到手机响,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正想着呢,手机震动了一下,有电话打入。见号码,仍然是林月的。

“想干嘛?”粟雪没好气的说。

“雪,你现在在家吗?”林月的语气很严肃。

“在家,当然在家!我还能去哪啊?”

“其实……我不该那样说话,那样说你家孩子的,我后来也很后悔呀,行了行了,你就当我顺嘴胡诌吧!对了,你老公在家吗?”

“我老公?不在,咋了?”

“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他……他刚才来电话了,说去宛城市采访了……”粟雪怔了一下,心想这老同学咋还关心起别人的老公来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叫你就放心了?”粟雪觉得她话里有话。

“算了,我还是跟你说了吧,反正现在也没事了,那绝对不是你老公了。”

“别‘墨迹’,快说吧你。”

“我今天下午从你店里出来,开车路过松林街银杏花宾馆,我看到你老公……不,不是,我看到一个长得跟你老公极像的人跟一个穿黑色貂皮大衣的女人进到宾馆里去了,那男的进门的时候,还回头向我这边瞧了一眼,虽然戴着墨镜,但那脸庞、那身材就跟你老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太他娘的像了!雪,你在听吗?”林月停顿了一下。

粟雪拿手机的手在腮边颤抖,勉强“嗯”了一声,难道丁晓冬真的在外面有女人了?是啊,夫妻之间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那个了,这正常吗?真的会有七年之痒那一说么?!丁晓冬每次外出归来时那种疲惫倦怠的神情刹那间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我看他们进宾馆后,把车停在路边,等了十多分钟,一直不见他们出来,就忙给你打电话,可你就是不接,谁都晓得银杏花宾馆是个什么地方,很多男女偷情都去那里的……”

“他们进去多久了?”

“我看看表,哦。现在是下午3点整,进去一个多小时了!我一直在等他们出来,我想等他们出来后,再仔细看看那个男的,到底是不是你老公。看准了,再跟你说,这事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现在不用了,我马上开车就走。”

“别,你别走!霄月,你一定要给我看住了宾馆的门,我马上就到!马上!一定要等我哦!”天,都一个多小时了!一个多小时啥事都干完了啊!粟雪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本想抱着孩子一起去,让孩子好好看看这个当爸爸的人嘴脸!可是,开女儿的房间一瞧,孩子已经倒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着了。粟雪使劲咬了咬牙齿,冲向屋门,到了门前,又钉子似的定在了门前,她想起了刚才林月告诉她说,那个女人穿的是黑色貂皮大衣,貂皮大衣?!她快步走回卧室,她要到阳台里去看隔壁的红灯笼是否挂起,因为,丁晓冬说今晚不回家;因为,丁晓冬在家住的时候,隔壁的灯笼不会挂起的。好的,就算以前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假如今天她家的灯笼挂起……

粟雪看过由苏童小说《妻妾成群》改编的那部叫《大红灯笼高高挂》的电影!

走进阳台,粟雪把眼睛闭得紧紧的,紧紧的,心里在默默祈祷:不会有的,不会有的,不会挂着红灯笼的,她不会挂的,以前都是我的瞎猜,我的瞎猜!

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向隔壁阳台看去……

5

那里,赫然挂着那盏大红灯笼!

自家的那盏红灯笼被粟雪碰到了,在她的眼前摇晃着,每摇晃一下,就像有一把无形的尖刀在挖她的心,一下,两下,三下……她踉跄着奔出了阳台,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穿好鞋子的,更忘记是怎样锁门的,只是在跑到楼道外的时候,被冷冷的风一吹,才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于是,她把手挥向了出租车。

出租车直接就停在了银杏花宾馆的门前,粟雪跳下车就想往里闯,这时听到林月在身后唤她,才转了身子走向了对面的白色速腾轿车。林月从车窗里探出脑袋说:“你傻啊?你就这样进去,去哪里找你的老公啊?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个小房间吗?打草惊蛇不说,还会让保安把你给轰出来!快上车,咱们玩守株待兔。”看上去,她蛮兴奋的。

粟雪仰头看了看15层的银杏花宾馆大厦,犹豫了一下,就过去开了车门坐在后座上,她很难想象自己的男人此时跟那个让她憎恶的女人在做怎样苟且的事情,怎样怎样的让她作呕,她不敢想,却有很多的不堪入目的影像在她的脑海里乱闪,胡乱的滚动播放。

“想想吧,如果你还想跟他过下去,我们立马走人,我开车拉你去找个小白脸,一夜风流,然后第二天忘记全部的事情,继续和你老公过日子。如果不想跟他过下去了,我们就等,等他们出来,我们一起上,把这对狗男女挠成个万朵桃花开!然后离婚!”林月转回头郑重其事的说,“喂,喂喂,你在听我说么?”她看到粟雪的眼睛里雾霭重重,就如一个盲者,聋者,仿佛进入到了一种看不见,听不着的状态中去了。林月的心里一酸,心想,丈夫出轨,不单单是对妻子的背叛,更是对妻子最残忍的虐待。她突然后悔起来,不该多管闲事,为同学抱不平,假如自己下午没有经过这里,不就没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突然,林月看到粟雪的眼睛一亮,是充满了杀气的那种亮,她也随着这亮光向外看去,就看到那个穿黑色貂皮的白脸女人独自走出了宾馆的大门,快速向右侧走去。粟雪开门就想下车去追,却被林月一把给按住了,说:“捉贼捉赃,抓奸捉双啊!我们就是要等,看看那像你老公的人什么时候出来,让你亲自辨认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是他,我会看花眼,可你毕竟是跟他在一个床上骨碌的人呀!”说完后心下疑惑,粟雪怎会知道是这个女人呢?

“嗯”。 粟雪很顺从的答应了一声,感觉自己是冒失了,心里也想,假如真的是林月看花眼了呢?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嘛。

车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后,在两个女人同时想张嘴说什么的时候,她们的眼前一片红色,一辆红色宝来车挡住了她们观察宾馆大门的视线,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一个戴墨镜的高个子男人从宾馆的门里闪了出来,又快速地进了宝来车里。宝来车突地一声,就向前疾驰而去!

“他,是不是啊?是不是你老公丁晓冬啊?!”林月回手猛推了一下发傻的粟雪。

“追,追啊,快追啊,是他们!是他们啊!”虽然他戴了墨镜,没有看清他的眼睛!可是,这个男人跟自己同床共枕快八年了,会错吗?

正是下班的时间,车多路窄,还有很多行人在流动。林月一边开车一边说:“他们的车跟我们的车隔着六个车位呢,我是新手,新考的车票,不敢快开,你帮我瞄着点他们的去向啊!跟丢了可不是我故意的哦。”

粟雪的脸白得吓人,眼睛直直地向前看着,没有回答。

“对了,那个穿黑色貂皮的女人,你以前就认识啊?”林月问了一句。

“不,不认识,一直不认识。”

“那她刚才从宾馆里出来,我就感觉你知道是她呢。”林月皱了皱眉。

“月,别问了,你看前面的车越来越快啦,跟住啊!”粟雪急得话里都带着哭腔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不断加速的宝来车,眼泪直在眼框里打转。

又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却赶上了红灯,眼看宝来车“嗖”的过了路口,林月真恨不得自己的车能插上翅膀飞跃过前面的三辆车,为了姐妹儿,闯一次红灯又算得了什么!这念头,也就想想,现实就是现实,林月只能望着截住了去路的车龙用拳头砸方向盘。

平时倒没怎么注意,今天突然觉得,这该死的红灯居然会有这么长的时间。

粟雪咬着牙,心里乱七八糟的,她迷茫地看着前面的红灯,脑子里一片混乱。“那个男人真的会是丁晓冬吗?那个寡妇脸女人哪一点强过自己,为什么会是她?她为什么要住在自己的隔壁?又是怎样和自己的老公勾搭上的呢?”

一分钟过后,前面的车子终于开始缓缓向前移动了。可是,过了十字路口,那辆宝来车早已不知去向。

“小雪,咋办?这么多路口,我们往哪条路追啊?”林月跟丢了宝来车,急得汗都下来了。

“这还追个屁呀,霄月,把车停路边吧,我要打个电话。”这个时侯,粟雪倒冷静了下来。

粟雪拨通了丁晓冬的手机。

“你在哪儿呢?”粟雪故作镇静压着声调问。

“呵呵,老婆大人,你这电话还真及时,我刚到宛城市晨报社的招待所。今晚在这住一宿,明天采访结束后,晚上就能到家,放心吧。”电话那边很安静,声音也没有异样,更没有听到闹市的嘈杂声。

“哦,是么?要好好保重身体,注意休息哦!”放下电话,粟雪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撒谎,相信你的鬼话我就是猪!

她忽然想到了在报社上班的表弟孙瑜。“霄月,我们去报社,去找孙瑜。”

“哦?孙瑜?好的。” 林月瞄了她一眼,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她现在真的后悔不该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了!

“晓瑜吗?我是你晓雪姐,你在办公室吗?我在报社的楼下,有急事儿找你,你快下来一趟。”到了报社楼下,粟雪给表弟打了电话。

“姐,咋地了?啥事儿把你急成这样啊?”听粟雪语气焦急,孙瑜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跑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两个表情各异的女人,孙瑜显得呼吸急促,样子有些手足无措。

“你在宛城晨报那边有认识的朋友吗?你姐夫说去宛城市采访,可我刚才在银杏花宾馆门口看见他和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了,又不知道开车跑哪儿去了?这可是关系到你姐一辈子的事儿,你一定要帮姐查清楚!”粟雪在家里是独女,从小就和这个与自己同岁且只比他晚出生几天的亲表弟相处得特别好,就如自己的亲弟弟般的亲密。她和丁晓冬的结合,表弟孙瑜从中也没少撮合。父母不在身边,很多事情,她都会悄悄找表弟来商量,这个城市里,最近的亲戚就他一个人。孙瑜在报社广告部工作,在化妆品的宣传上,也没少帮她的忙。

“姐,不会吧!长得像的人多得是,是不是你眼花了?再说,丁晓冬那小子我知道,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啊!要真是他的话,我非揍他不可!” 不知道为什么,孙瑜竟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别‘墨迹’,快说能不能帮忙查,你要帮不了我,我就亲自到宛城去一趟。” 粟雪的眼睛都红了。

“你先别急,天儿这么冷,我们去车里,我这就帮你查。” 孙瑜拿眼睛斜了一下林月,心说姐姐把她带来干啥啊?这是值得宣传的事儿吗?

三人都坐到了轿车里,孙瑜就开始拨打手机,一边按一边说,《宛城晨讯》报的记者周正是我的好朋友,还是写悬疑小说的作家,我还有他的签名书呢。说着呢,电话就通了,就对手机里喊:“周老师啊,周大哥,最近有什么新书吗?什么?《恐怖阶梯》?又是悬疑的啊?啥时候写本情感的吧,情感的不吓人啊!对了,找你有点急事,我姐夫,对,丁晓冬啊,你认识的,今天去你们宛城市采访了,可他的手机就是打不通哦!你现在能去你们招待所帮我找一下他吗?找到了,让他给我回个话。”

车内开始宁静,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好像都在各自想着心事儿。

大约过了十分钟,孙瑜的电话响了,粟雪听见孙瑜说:“姐夫啊,周正这小子办事儿还真利索、真痛快呀!呵呵,没啥大事儿,记者部林主任让我通知你,请你采访完快点儿回来,这边有新任务啦!”

放下电话,孙瑜嬉笑说:“姐,你呀你,你刚才说姐夫刚跟一个女人从宾馆出来,宛城市距离我们县城300多公里,就是坐飞机跑也没那么快呀!那个人绝对不是姐夫!你这回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吧?别疑神疑鬼的啦,想过好日子,夫妻间得相互信任不是?再说,我姐夫也不是那样的人啊。”孙瑜拍了拍粟雪的肩膀开了车门就上楼去了。

“都怨我!都怨我!” 林月边发动车边说,“都是我看花了眼,惹了祸。走,我送你回家!”

粟雪没有吱声,只是心里一直在想,跟女邻居去银杏花宾馆约会的神秘男人又是谁呢?难道世间真的会有在身材、长相上如此相像的人么?表弟是绝对不会欺骗自己的,谁远谁近他还不知道吗?忽然,她想到了独自在家的孩子。

6

在开车门下车的瞬间,沉默了一路的粟雪突然对林月说:“谢谢你,霄月。”

看着粟雪走入楼区的背影,林月傻傻地愣了半天,才开车离去了。

北方冬日的天黑得早。楼道里的自动声控灯在脚步声中已经开始亮了。粟雪在取钥匙开门的瞬间,又看到了隔壁门上的那盏小巧的红灯笼。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就是想把那灯笼撕扯下来,然后再跺上几脚。可是,她没有,只是机械地用钥匙开了屋门。其实,后来她才明白,那样做是正确的。

屋子很暗。现在这个时候开灯,房间里也不会明亮的。她就不再想着开灯的事情了,直奔到了女儿的房间。见女儿正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发呆。忙把她抱了起来,问:“饿了吧宝贝?妈妈这就给你做饭去。”

雯雯抱着她的脖子说:“妈,刚才我听到开门的声音了,进来的是谁呀?”

“傻孩子,是妈妈呀!妈妈有点事情出去了,刚回来呀。”

“不对呀妈妈,你不是早回来了吗?还给我盖了被子呢。”

“我给你盖被子?!” 粟雪这才注意到小床上放着小被子。“啊?”那时匆忙出门,不记得给孩子盖过小被子啊!依稀记得自己只是打开雯雯房间的门看了一眼就跑了出去!自家的屋门钥匙只有自己和老公有!骤然,巨大的恐惧感像麻药一般,流满了她整个身心!她惊恐地环视着雯雯的房间,生怕会突然蹦出一个人来!房间里很安静,东西摆放有序,没有被翻动的迹象。那么别的房间呢?会不会躲藏在别的房间呢?手机!可恶的手机又放到挎包里了!挎包挂在门前的衣架上了!没有办法求救,那么,自己必须有一个可以自卫的武器!她轻轻把孩子又放回到了小床上,在雯雯的书桌上终于找到了一把绿色的小剪子,那是教雯雯做手工画用的。她走到门前,贴耳向外仔细听了听,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才慢慢打开了屋门。客厅、书房以及她和丁晓冬卧室的门都开着,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只是房间里光线更加的暗淡了。她开始后悔刚才进门的时候,咋就没把客厅的灯打开呢?终于,她鼓足了勇气,就那样手举着剪子,冲到了客厅的衣架前,拎起挎包跑回到了雯雯的房间,用力在里面把门给插上了。

孙瑜一回到办公室,就开始皱着眉头一根根的吸烟。原想早点把全年计划书完成,年初,是广告部最繁忙的时候。拉客户、喝酒、谈价写计划,眼看着部主任要到退休的年纪了,自己很有希望去接替这个梦寐以求的位置。不干出点成绩能行么?结果刚才被姐姐的事情一闹,就啥心思都没有了。还有,让他更闹心的是,林月也一起跟着来了。自从那次在银杏花宾馆被扫黄的警察逮个正着后,他就再也没有跟这个女人联系过。甚至于想把她在自己的记忆中删除出去。太危险了,当时人家警察说了,虽然你们俩儿不算是嫖客和妓女的关系,也是道德败坏,乱搞男女关系!一定要通知单位来领人。多亏了姐夫丁晓冬及时赶到,丁晓冬是多年的跑外记者,人头熟,很快就帮他摆平了。要不,非得整他个名誉扫地不可,甚至会妻离子散!当然,更别说想当什么广告部主任了!

与林月的相识,是通过表姐粟雪介绍的,当时给孙瑜第一印象就是这女人是那种小鸟依人型的美女。也是他喜欢的类型。喜欢归喜欢,但也就是用眼睛瞄上几下而已,哪知这女人竟然在以后的某一天,到报社找他来了,说是帮她老公的公司谈广告的相关事宜,孙瑜当然是热情接待,一个劲儿的套近乎。再后来两人就一起悄悄的约会,很快就成了情人关系。

今天林月跟着表姐一起来找他,把他吓个够呛,以为事情败露了。哪知竟是因为姐夫丁晓冬的事情!

孙瑜坐在老板椅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想,林月会不会再来找自己呢?自己还会不会看着她那勾人的眼神就想跟着走呢?

下班的时间到了,同事们都在陆续的收拾东西回家。孙瑜不想走,回家对着那个喜欢唠叨的老婆更闹心,就想在单位加会儿班,把下午没弄完的计划书弄好。屋子里有些昏暗,他起身去开灯的时候,他的手机就响了。

孙瑜站在表姐家的楼下,看四楼的窗子里没有灯光,他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道表姐为啥不直接拨打110,反而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到她家来。说屋子里可能进人了。听声音表姐是吓坏了。稍加犹豫,他还是冲进了楼里。

“咚咚……咚咚……”孙瑜的敲门声很大,也是给他自己壮胆。

“砰”地一声,门被打开了,粟雪抱着孩子冲了出来,一下子就躲在了孙瑜的身后,就如她刚才跑出来的屋子不是她温暖的家,而是一个魔窟。

“里面,里面,你去看看里面,每个屋子的里面!”她的声音沙哑中伴着颤抖,这声音让孙瑜心里一阵难过。

“我们报警吧,报警!”孙瑜在门前犹豫着。

“小瑜,不要,千万不要报警……”粟雪近乎是在哀求。

孙瑜的心又是一阵的痛,也不再多想,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客厅的中央位置。屋子里很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忙又返回到门前,按开了灯。立时,客厅里一片明亮。

“姐姐,进来吧,房间里什么人都没有,进来吧。” 孙瑜在轻声呼唤粟雪。

“真的吗?真的吗?” 粟雪还在迟疑。

“真的,姐,是真的。我连大衣柜、灶台柜、窗帘后等等好多地方都搜查过了,别说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粟雪这才抱着雯雯进了屋,看到孙瑜正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看来在屋子里上窜下跳的累够呛。

“姐,到底是咋回事啊?怎么老整神神叨叨的呢?”

“你也知道,我……我这一下午都没在家,这孩子在自己房间睡觉,就说我曾经回来过,还给她盖过被子,你说,我们家的钥匙就你姐夫和我有,这不是进来人了吗?” 粟雪还是紧张兮兮的,不时地拿眼神在客厅里四处乱瞄。

“咳,也许是孩子感觉凉,自己给自己盖上的……”

“才不是呢。”雯雯朝舅舅撇了撇嘴。

“走,姐,我带你再仔细检查一次。”

孙瑜带着粟雪又在各个房间转了一圈儿,她才稍稍把心放下些。

送走了孙瑜,粟雪把每个房间的灯都打开了,包括厨房的灯也都按亮了。简单煮了点面就跟女儿将就了一口。然后,她就开始坐在电视机前盯着荧屏发呆。雯雯仍在自己房间里的学习桌上乱画着。后来,她就起身去阳台按开了灯笼里的电灯开关。大红灯笼代表的是吉祥、喜庆和幸福,在她的心里,今晚的红灯笼还可以辟邪。这时,她看到了,隔壁的大红灯笼已经早早的亮起来了。

7

粟雪死死地盯着隔壁的那盏大红灯笼,下意识地死死咬住了下嘴唇不放,一直咬到自己痛得受不了,才扭身回了卧室里。一头就栽倒在了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是闪现着银杏花宾馆出来的那个男人的影子,那分明就是自己的老公啊!可是,自己的亲表弟,又怎会帮着外人来欺骗自己呢?难道这都是巧合吗?房间里很亮,亮得有些让她睁不开眼睛,她突然觉得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忧伤。不行!我得有所行动!

粟雪从床上爬了起来,咬紧了牙关,去了厨房,抓起菜刀就开始在房间里游荡,游荡累了,她就坐在了客厅里的沙发上,嗓子有些发痒,抓起水杯就给自己灌下了一大杯子凉白开。而后,她就无力地靠在沙发上睡去了。睡得很累,感觉浑身上下有一种高度紧张高度酸痛的难受,甚至于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的倒向沙发的扶手,还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被人托起也放在了长条沙发上了。是女儿雯雯么?她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气呢?这个想法在她的意识里跳跃着,最后跳跃成了一种恐惧感。她努力睁了睁发粘的眼皮,只嵌出了一条缝隙,在亮亮的日光灯的照射下,她惊异地看到,那个穿黑色貂皮大衣的女人。那女人正在朝她微笑,那笑容很奇特,绝不是善意的微笑,而是那种冷酷加得意的笑。粟雪张了张嘴,想说:你是怎样进到我们家的?你有钥匙么?你是鬼么?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那女人不见了,她什么都看不到了。于是,她又把眼睛合上了。她想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恍然听到了雯雯说话的声音:“好漂亮的红灯笼呀,你是妈妈的朋友吗?你不恨我吗?我拿东西砸你,是因为你亲我爸爸,我爸爸只有我和妈妈可以亲的,你是不行亲的哦,你……你会送我这个红灯笼吗?”

雯雯在和谁说话?自己还在梦中么?粟雪继续努力让自己的眼睛睁开。但还是只嵌出了一条缝隙,她又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穿黑色貂皮大衣的女人。此刻,这女人正用手牵着自己的女儿要向外走,女儿的手里赫然提着挂在隔壁门上的那盏小红灯笼。她还注意到那女人的手上包裹着一块纱布,那纱布渗着鲜红色的血液。

雯雯在回头看着自己,呼唤着:“妈妈,妈妈,你也来呀,我不想自己跟她去呀!”

粟雪想爬起来,却怎么都爬不起来,浑身上下绵软无力,她想哭,想喊,却都怎么都发不出来声音,胸口憋得难受,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走,雯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呀,有好多好多的红灯笼呢!全部送给你,跟我走吧,好多好多呢,大的、小的,小的、大的……”那女人的声音温柔得让粟雪眩晕。

雯雯仍然在挣扎,想挣脱那女人的手。突然,那女人“咯咯咯咯”笑了起来,然后俯下身子,对着雯雯的耳朵说了些什么,就看到雯雯不再挣扎了,还回头朝妈妈摆了摆手,然后就跟着这个女人走出了屋门。

“天哪,快让我醒来吧,这梦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个妖精!你个臭女人!你为啥要跑到我的梦里来…….”粟雪在心里怒喊着,咒骂着,可是无济于事,她仍然无法清醒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粟雪终于醒来了,她感觉到自己身心疲惫,努力睁开酸涩的眼睛,看到屋子里所有的灯还都亮着。她看了看窗外,天空已经大亮了,墙壁上的石英钟显示,现在已经是早晨八点多了。唉!这一觉怎么睡得这样沉?粟雪抬了抬酸疼的胳膊腿,勉强站了起来,晃了几下才站稳了。

“雯雯,雯雯起床了……”她叫了几声,没有听到女儿的回答。“这孩子,怎么搞的,怎么也睡得这样沉?”雯雯以前不是这样的,每次听见自己的第一声召唤她马上就会答应的。粟雪激灵一下想起了昨晚那个可怕的噩梦,难道,难道那不是做梦?

“雯雯,雯雯……”粟雪踉跄着冲进了女儿的房间,那张小床竟真的没有女儿的影子,只有床上的小被子懒散的堆积在那里。粟雪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定了定神,粟雪看到学习桌上和地板上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几张画纸。她看着那些画,眼睛越瞪越大。其中一张画上,描画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楼下亲吻,男人旁歪歪扭扭的标注着三个字:坏爸爸!女人旁写着:坏女人!另外一张,画的是一个奖杯,砸向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女人,还有一张,画的是一个女人在打一个小女孩的屁股,孩子在哇哇大哭……粟雪的眼泪唰一下涌出了眼眶,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心如刀绞。她恨自己,恨自己没有给女儿一句解释的机会,就疯了一样狠狠地打了女儿……想起女儿凄惨的哭声和哀号,粟雪的心像被尖刀一点一点地剜着样疼。

泪光朦胧中,粟雪的目光落在了一张画纸的红色大字上,上面写着:“你还真有个孝顺的女儿啊!你个贱人!你要想找到你的女儿,就马上来银杏花宾馆5楼5501号房间,你不会忘记这个房间吧?你敢报警的话,想想你的女儿!你个杀人犯!娼妇!”

粟雪手里的纸滑落下去,整个人瘫痪似地跌坐在了地板上。“天哪,我不是杀人犯,我不是娼妇!我不是……”她嘴里不住地叨咕着,做了孽早晚会有报应的,这报应来就来吧,这些日子里日日夜夜的精神折磨她也受够了!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呀!她想起了漂亮乖巧可爱的女儿,如果我死了,我的孩子怎么办?粟雪精神快要崩溃了,她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起来。哭着哭着,突然,她起身跌跌撞撞就往外跑,连屋门都忘记了关。

不行,我得去找她,自己的罪孽自己还,绝不能连累了孩子,没有了孩子,我还要家做什么?我还活着做什么?

粟雪冲到了楼下,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直奔银杏花宾馆而去。

8

在报社值班室里,孙瑜几乎一夜未眠,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游动,弄得楼下打更的老王头以为这小子带女人回来折腾呢。只是在凌晨5点多,孙瑜才拨通了丁晓冬的电话。

“啥事?”丁晓冬接了电话就问,孙瑜听到丁晓冬在电话那边还在打哈欠的声音,心里的气就更大了。

“你个混蛋!你倒睡得蛮舒坦的啊?还有美女做伴,你就不能考虑一下我姐吗?你损不损啊晓冬!你怎敢在大白天明目张胆的带女人去银杏花宾馆开房?要不是我昨天下午机灵,帮你连蒙带虎的遮掩过去,我姐姐就会到里面把你抓现行了!”当时在车里孙瑜接打的那两次电话都是假的,只不过是他胡乱摁了几个按键,没有摁发送键就开始对着手机乱侃。而后接到所谓的宛城报社周正的电话,只不过是他快速设置了手机十分钟后闹铃而已。

“你姐姐昨天知道我……看到我了?!”电话那头,丁晓冬的声音显得极为紧张。

“你现在哪儿?我要和你谈谈。”孙瑜冷笑了一声。

下了出租车,孙瑜仰头看了看银杏花宾馆大厦,心下想,丁晓冬这小子发什么洋财了?这可是城里惟一一家四星级宾馆啊!里面稍好一些的房间,住一宿都快赶上自己一个月的工资了。随后又想,妈妈的,靠我姐姐拼命赚钱,你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什么东西啊你!他的眼前又浮现出表姐那忧伤无助的眼神了,于是,火就上来了,直直的就奔宾馆门去了。

丁晓冬接到孙瑜电话的时候正一个人在宾馆的大床上昏睡,放下电话,他的头脑立刻清醒了许多,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叫醒身边的梁静珊,让她赶紧避一避。他向旁边扫了一眼,身边没有人,对着卫生间叫了两声,也没有听到她的回音,就下了地,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她。拨打她的手机,提示手机已经关机了。丁晓冬记得昨天下午和梁静珊喝了点红酒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道梁静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心下想,她走了更好,免得一会孙瑜来看到她闹心。

孙瑜推开宾馆一楼1011房间的门时,丁晓冬已经穿戴整齐在等他了。

“丁晓冬,你个混蛋,你……今天我他妈揍扁了你……”孙瑜握紧拳头气呼呼地冲到坐在床上的丁晓冬面前,“咚”地照着丁晓冬的胸口就是一拳。可是,当他再一次举起拳头时,一低头却迎上了丁晓冬复杂的眼神,那眼神有忧郁、有无奈、有懊恼,更多的则是无助。“咳!”孙瑜重重地叹了口气,慢慢地把举起的拳头放下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床上。

丁晓冬用手揉了揉胸口,点燃了一支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没有言语,只是目光更加的茫然。

“你怎么解释?你对得起我姐吗你?当初看你小子是个人我才帮你追她的,你娶她时是怎么跟我发誓保证的?想不到你……这就是你给她的幸福?”想起丁晓冬当初起誓发愿的,说一定会给粟雪幸福,孙瑜的火气又来了。

丁晓冬仍然在沉默,沉默中,微微摇了摇头。

“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个爷们?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跟我玩什么深沉呢你?你在这里鬼混,想过后果吗?就是不想怎样向我表姐交代,你想过雯雯没有?你想过今后咋在孩子面前做人没有?你图那女人的姿色?还是图那女人的钱财?晓冬,你和我说实话,你倒是为了啥呀?”

丁晓冬低着头就是一言不发。

“晓冬,抛开我叫了你七年姐夫不说,念在咱哥们多年的情分,如果你答应就此和那女的断了,我保证帮你把这次的事儿圆下来,保证不让我姐和雯雯知道,就当没有发生过这档子事儿,你们三口继续好好过日子。行不?”孙瑜两只大手抓着丁晓冬的肩膀,语气从强硬到近乎哀求。

丁晓冬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这冷笑让孙瑜心里一颤。他突然想到了林月。人,往往看别人的时候,什么都看得很清楚,却时常忽略了自己。

“好好,姐夫,我明白你笑的含义,行行,我也是他妈的混账王八蛋还不行吗?今儿就咱俩,咱哥们掏心窝子好好唠唠。”

丁晓冬的眼睛亮闪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晓冬你知道吗?自从上次在这里被你领回去,我的肠子都悔青了。每次想起那件事儿我都会浑身发冷。总觉着对不起我媳妇,也觉得在孩子面前抬不起头来。后来我仔细一琢磨,男女之间,就那么点事儿,新鲜劲儿过了都是一样。我媳妇有时候是爱唠叨,也不够漂亮,可她对我、对我的家人那是实心实意的好,结婚这么多年,她舍不得往自己身上多花一分钱,可是我说喜欢啥,她二话不说,保准乐呵呵地给我买回来,我在单位工作忙,家都是她一个人在照料,不管多难,她都一个人扛着,从来没拖过我的后腿,家里孩子老人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没有她的支持,我就啥也干不成。想来想去,今后真得对她好点儿,啥也赶不上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呀!”孙瑜说这话绝不是在给丁晓冬上课,而是粟雪昨天那迷茫凄苦无助的眼神触动了他的良知,勾起了他对妻子的愧疚。从昨天起他就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犯糊涂了。何况,被警察抓到以后他是真的害怕了也后悔了。

丁晓冬的沉默,让孙瑜彻底的急了,他用力摇着丁晓冬的肩膀:“晓冬,你还真以为沉默是金啊?你倒是说话呀!你到底想咋办?”这时,孙瑜愣住了,他看到丁晓冬的眼睛模糊了,随后,丁晓冬低下头把两只手插进了有些凌乱的头发里。终于哽咽了。

“孙瑜,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呢?你知道我以前对小雪有多珍惜,多爱惜吗?可是,你知道吗?唉!有些事真的会把人逼成畜生啊!”

孙瑜愣了,松开了手,有些不知所措。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孙瑜,你还记得半年前轰动全市的商贸局副局长乔景致裸死银杏花宾馆5楼5501号房间的那个案件吗?”

“副局长乔景致裸死的那个案件?怎么?”孙瑜心里又是一颤,丁晓冬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个轰动全市的桃色新闻?全城的街头巷尾都在流传,还有很多老百姓杜撰的版本,可谓是五花八门。

“当时咱报社的记者部林主任责令我跟踪采访。所以,我对这起案件进行了详细的了解和做了进一步的调查。案发当天,在宾馆的摄像里,看到中午的时候那个乔副局长是带着一个女人来的,当时两人都带了口罩,那女人穿了一件戴帽子的衣服,捂得挺严实,可是,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时间,那女人就从房间里独自匆匆离去。服务员是在下午2点准时去请客人离开的,因为当时他们定的小时服务,也就是只会在宾馆里呆两个小时后离开。服务员开了屋门就发现了乔景致赤身裸体地死在了宾馆的床上,当时就报了案。法医鉴定说死于心脏病突发。公安局和媒体,都在找那个女人。可是,一直也没有找到。”

孙瑜心里一惊,是啊,那个消失了的神秘女人,可是街头巷尾谈论最高的话题。自己不也和同事们大谈特谈那个女人的事情么?丁晓冬?他为什么要说这个女人?一种不详的预感悄然爬上了他的心头。

丁晓冬继续说:“七月初的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说有关于这个案件的内幕消息,要求和我见一面。你知道,这可是个非常好的新闻。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谁知道,就是那一次的见面,让我彻底跌入了深渊。”

“深渊?!”孙瑜嘀咕了一声,这个词在现实生活中,一般不会被人常用的。

9

“我们是在飞翔咖啡屋见面的,那个女人叫梁静珊!”丁晓冬一句一顿地说。

“梁静珊?”

“是的,她就是乔景致的遗孀!”

“是乔景致的老婆?是不是很漂亮啊?”孙瑜冷笑了一声,毕竟面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表姐夫。乔景致乔副局长他是见过的,是个风流倜傥的家伙,那他老婆的长相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丁晓冬的情人不会就是她吧?!

“是的,我承认,她,是很漂亮,很有风韵。可是,你了解我,我是那样的人吗?”丁晓冬看了看孙瑜的脸色,觉得自己说话有些唐突,但他看到孙瑜没有显示出不悦,就继续说道:“那一次跟我见面,只是一个劲儿的说她和乔景致的恋爱经历,他们是大学同学,两个人如何如何的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结了婚之后又是怎样的恩恩爱爱。还说自己娘家是做皮草生意的,很有钱。也是因为这,乔景致才在官场爬得这么快,刚刚三十出头就当上了副局长。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谈话内容。”

“那一定还有第二次了?”孙瑜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心想,你说这些和我姐有何关系呢?

“何止第二次,这个女人从那天开始就三天两头的频繁约我出去。在一个夜晚的约会里,她终于向我全盘托出了。那天,她带了手提电脑来。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姐姐,就是与副局长乔景致偷情的那个女人!”丁晓冬说着,双手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面部开始扭曲。

“什么?你说什么?你胡说!那个……那个女人怎会是我姐姐?!”孙瑜的头“嗡”地一下大了,这是他最不想从姐夫嘴里听到的话!

“是的,我也不相信,她,你表姐,毕竟是跟我生活了七年多的女人啊!可是,梁静珊还跟我说,是你姐姐害死了她老公,我不信,和她吵翻了。可她说,她有证据,说着就打开了旁边的手提电脑,给我看了小雪与乔景致的QQ聊天记录。你姐姐的QQ号码我是知道的……咳,好在梁静珊向公安机关隐瞒了老公有上网聊天的习惯,要不然……我看了她和乔景致所有的聊天记录,我的心就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说什么你都相信?她凭什么诬陷我姐姐,QQ聊天记录是可以伪造的啊!” 孙瑜激动得涨红了脸。

“你……你以为我就会相信么?可是,你看看这些,你就什么都明白了!看来每个人都有鲜为人知的另一面啊!兄弟,这里面还聊过你和我的很多事情呢!你这个姐姐啊!我对她的了解还真不够深呢!你这个做弟弟的呢?”丁晓冬随手从床头拿起了自己的记者专用包,从夹层里面取出来一叠布满小五号字的A4打印纸。那是一行行的QQ聊天记录。“这些记录我不敢放在家里,也不能放在单位里,更不能烧掉,只能放在我的身边……”

“你是想等事情败露后?等着给我姐姐看?或者给我看,给自己一个开脱的理由?”孙瑜一把夺过那叠纸。

丁晓冬摇了摇头。

孙瑜在一页页地翻看着,手也在不停的抖动。

10

出租车飞快地向银杏花宾馆驶去,很多痛苦的回忆在粟雪的脑海里翻腾着,一张张让她希望永远忘却的画面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2009年的正月二十六是梁静珊的生日,为了讨老婆欢心,乔景致决定亲自去化妆品商店买一套化妆品回来,作为礼物送给老婆生日的一个惊喜。正月二十五那天上午,乔景致处理完几件公务,就让司机开车直奔城里的几家化妆品商店,去了几家也没买到满意的,最后想起在报纸的广告上看到有家叫梦蝶化妆品专柜的,就又奔这里来了。

乔景致来到粟雪的专柜前,粟雪正在电脑前QQ里忙活着“偷菜”种地,一边忙乎一边偷着乐:“哈哈,丰收喽!真过瘾啊!又赚了一万金币!”

恰巧细妹去了卫生间,乔景致看了会柜台里的化妆品,有几种高价位的品牌很让他动心,本想敲敲柜台准备叫粟雪拿出来看看,听到这让人愉快的声音,不禁仔细端详起电脑后面的小女子来,没想到这个玩QQ游戏的女人更加的让他动心:鹅蛋型的小脸,可能是因为偷菜偷得兴奋,两颊红扑扑的,弯弯的柳眉没有描画过的痕迹,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似乎含着一汪秋水,嘴角微微翘起,自然的粉红唇色淡雅迷人,长长的头发挽了一个髻松散地盘在了脑后。乔景致想,这女人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没有经过刻意的妆扮,可那神态,那模样,却说不出的清新俏丽。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城里居然还有这样标致的女子?自从和梁静珊结婚以来,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让自己心动的女人。不知道为啥,他竟鬼使神差的掏出了手机,偷偷记下了粟雪的QQ 号。

粟雪似乎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猛一抬头,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英俊男人正含着笑望着她,急忙站了起来,礼貌地问:“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我想,一定是给美丽的夫人买礼物吧?”

乔景致点了点头,说明了来意,粟雪开始一一为他介绍产品。乔景致也不问价格,只要是粟雪介绍的,统统都说好,然后打包付账。那一次,乔景致花了四千多块买了两大盒子化妆品,出手阔绰得让粟雪咂舌。就在粟雪开发票时,乔景致的手机响了,司机忙把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说了句:“乔局长,我先给您送车上去吧。”然后就离去了。

粟雪心里暗想,难怪这器宇轩昂的男人出手不凡,原来是位局长呢。

乔景致一直站在化妆品柜台前打完电话才离去,刚走出去两步,突然返回来对粟雪说:“不好意思,恕我冒昧,我刚才悄悄记了您的QQ号。”

粟雪“哦”了一声,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啥心里“怦怦”乱跳了半天,脸也红了。

狠狠地赚了一笔,让粟雪很难忘,自然,难忘的还有那个被称作乔局长的男人英俊的相貌和不俗的气质。

第二天,粟雪刚刚上了Q,小喇叭就闪个不停,她点开一看,是一个叫苍鹰的人加她好友。除了认识的人粟雪是不随便加好友的,她讨厌那些在网络上赤裸裸直言找情人的网络垃圾,以前她就遇到过这样的人,没聊上两句就发些无聊的图片,让人难受,气得粟雪想骂人。正当她准备关掉时,发现备注处写了一行字:梦蝶,爱心美丽天使。粟雪想,知道自己店名的,一定是熟人,便毫不犹豫地点了添加。

“你好!”对方发来了礼貌性的问候。

“你好!请问您是哪位?我们认识吗?”粟雪急切地想知道对方是谁。

“我们昨天见过面的,你想想,还记得昨天看着你的时候始终保持微笑的男人吗?”乔景致向来对自己的外表很自信。

“难道,您是我们商店门口修鞋的那位老大爷?”粟雪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她已经猜到他是谁了,不免心里有几分激动。

“哈,小鬼,终于被你想起来了。幸福啊!”乔景致不禁笑了,这女人还挺幽默的。在官场上是严肃的,在家里,梁静珊只会跟他撒娇或者谈钱。他早对梁静珊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喜欢像十八岁少女那样的发癫腻烦透了。没有办法,人家有钱啊,自己还必须时刻做出让妻子高兴的事情来。

“幸福什么呀,你都成老大爷了。” 粟雪开心的笑了。

“谢谢你的介绍,我夫人很喜欢你店里的产品。夸我的眼光不错哦!真得谢谢你!”

“是吗?那真太好了!既然是这样,以后还请多照顾小店生意啊!”粟雪好开心,这个客户要是抓住了,以后多带些客人来,高档位的化妆品就不愁市场了。

“为了感谢你,我很想请你喝咖啡呢。” 乔景致在试探。

“您客气了不是?应该说‘谢谢’的是我哦,是您在照顾我的生意,要说邀请,也该是我请您才对呀!” 粟雪只是客气了一下,她知道自己不会独自和陌生男人去喝什么咖啡的。可是,她这句客套话,实在是不应该说的。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粟雪就在商店的门前,看到了独自驾着黑色奥迪车来的乔景致。“做生意的都讲究诚信,你答应说要请我喝咖啡的哦。”

他这话让粟雪笑得脸都红了。她真的就上了他的车。

打那以后,两个人每天都会在QQ上聊一会儿,时间久了,渐渐互相之间就有了很深的了解。粟雪知道乔景致是商贸局的副局长,正是他们业务对口的官方,而且这位乔局长不但英俊潇洒还年轻有为,就不免有点儿想入非非。唉!这样的男人才是自己理想的结婚对象啊!可惜,造化弄人,没有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一个多月以后,两个人已经俨然是相识多年的熟人一样聊天了。

“你知道吗,除了我老婆,我没有过别的女人。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找个情人呢?”有一次,乔景致在QQ上说。

“怎么?你和夫人关系处得不好吗?”粟雪很尴尬,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也不是,只是这两年我总觉得生活变得死气沉沉的,一点而激情也没有,甚至有时候和老婆接吻都没有感觉了呢。”

“你这样不对哦,为人夫是要负责任的,除非你老婆不守妇道?”

“我老婆很刁蛮任性,又很自私,有时候我想,她要是像你一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该有多好。你不知道,面对她,我真的好累,我早就厌倦了。”

“不会吧?你们还都很年轻呀!”粟雪有些不信。

“是真的,我不会骗你的!不如,你做我的情人吧?”乔景致开始进攻。

“不要,我们就这样多好呀。” 粟雪心里一热,以前她听别人说起谁谁的老公有情人了,都会嗤之以鼻的,哪个女人希望自己的老公在外面有情人呀!为什么今天听到这个男人的话,心里会一热呢?随之,她的脸也跟着热了起来。

“你知道我多想你吗?多想得到你么?我知道,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 乔景致在做进一步的进攻,他知道自己的份量。

“不要!”粟雪继续坚持着。

“要我怎样做,你才会答应?” 乔景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虽然面对的是电脑显示器,他还是可以感觉到粟雪那美丽的面庞和诱人的身体。

“你呀,你半年不碰你老婆的身体,我就会考虑的哦!” 粟雪有点坚持不下去了,就想幽默一下,提醒一下眼前这个近乎疯狂的男人。可是,她错了。

那个男人发过来的答复只有两个字:好的。

又是一个多月以后,气候逐渐转暖,春天就要到了。

一天,乔景致突然提出想去郊游,问粟雪可否赏脸同游。粟雪开始犹豫,后来还是答应了。那天,乔景致亲自驾车到商店前来接粟雪。远远地见粟雪穿着栗色的风衣袅袅婷婷地走来,心跳不由得突突地加快了。

两个人去了50公里以外的西江口,他们牵着手在刚刚泛青的杨树林散了一会步,聊了些无聊的琐碎。等走到树林深处,乔景致突地将粟雪揽在了怀里,粟雪挣扎了一下就把头靠了乔景致胸上。她听见乔景致的心跳得很剧烈,自己的心也跟着跳。当乔景致低头吻她时,她没有拒绝,而是热烈地回应了他。

乔景致对她说,除了妻子她是第一个他吻过的女人,粟雪笑了,说,我不信。可她心里还是愿意相信。

从那以后,两人经常在网络上情意绵绵地说些悄悄话,去咖啡厅和郊外的约会也频繁起来。乔景致也没有再提让粟雪做情人,这反而让粟雪有几分的失落感。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都是有家世的人,他们这样算什么呀?可就是有那么一个可怕的吸引力,吸引着他们一步步走向深渊。

转眼夏天就到了,约会的时候,乔景致突然紧紧地抱住了粟雪玲珑有致的身体,这个身体让他产生的那种冲动感越来越强烈。粟雪想挣脱出来,却是越挣越紧。

“明天,明天中午,我们去宾馆开房吧,去我们市里最豪华的宾馆,我要给你公主般的待遇和享受。” 乔景致喘着粗气说。

“不要,我们不能那样……”粟雪很矛盾,她和乔景致在一起缠绵的时候始终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一是怕自己受伤害,二是也不想对不起丁晓冬,三是怕事情败露了以后无法面对孩子。但是,当她听到乔景致第二句话的时候,她的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没有再挣扎半下。

“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已经有半年没有碰我的妻子了!”

11

那晚,丁晓冬外出采访,一夜未归,粟雪竟也彻夜未眠。她的脑海里闪现着丁晓冬和乔景致的影子,一阵激动一阵哀叹的,总有一种想哭又想笑的感觉。

第二天,粟雪早早就开始梳洗打扮,在送雯雯去幼儿园后,就给细妹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去进货,下午回来。她又去商场选了一件银灰色的帽衫,返回到家里穿戴好,又蒙了个大口罩,才悄悄溜进了等在小区外不远处的白色捷达车。她看到乔景致的时候,就笑了,他也带了个大口罩。咳,反正现在流行流感,戴口罩出门,也是见怪不怪的。乔景致没敢开自己的车,借了朋友的车来。他已经定好了银杏花宾馆5楼5501号房间。这是他人生旅途中的第一次偷情,也是第一次背叛自己的妻子,在粟雪坐上捷达车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银杏花宾馆停车场,他的心一直狂跳个不停,甚至于感觉到心脏在隐隐作痛,他不明白,为什么跟自己的妻子梁静珊却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一进屋,锁好门,乔景致竟三下五除二的先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他是那样的急迫,那样的冲动,一下子就将粟雪死死地抱住了,粟雪的眼前一片肉色,除了自己的老公,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其他成熟男人的裸体,她羞红了脸,立时就把眼睛闭上了,只感觉天旋地转。她的耳边只听到乔景致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那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遥远……忽然,她感觉到乔景致拥抱自己的双手在缓慢的松开,身子僵硬,且在向床上倒。她急忙睁开眼睛,只见乔景致的脸色煞白,脸上和身上沁出了一层豆大的汗珠,粟雪忙把他的身体放倒在了床上,赶紧用毛巾帮他擦干,可是,刚刚擦掉一层,另一层又忽地冒出来了。“120……120……”乔景致的嘴唇在微动,粟雪一下子瘫坐在床上,她听懂了乔景致的意思,可是,怎么办?要不要给120急救中心打电话?打不打啊?打不打啊?她一遍遍地问自己。她的心里一个声音在说,打吧,或许可以保住乔景致的生命,另一个声音却说,不能打啊,万一乔景致没命了,你也完蛋了。

随之,乔景致的呼吸也没有了,开始人事不醒。

粟雪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就那样盯着乔景致的身体几秒钟,猛地转身逃离而去。

全城轰动的大事件!就好像全城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在最初过去的一个月当中,粟雪就如大病初愈般,总是提不起精神来,总是想,那只不过是场梦罢了,一场有美丽有恐惧的梦而已,她越这样的告慰自己,就越是提心吊胆。她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分分秒秒的计算着时间,希望时间的脚步快些前行,好把这个梦给冲淡了。

12

孙瑜终于停止了翻看,可手还在不停的抖动。

丁晓冬一直就那样看着他,目光迷离,似乎在回忆某些事情。

“她,这个女人,拿这些东西来找你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让你出轨吗?!”孙瑜恨恨地将那叠纸摔在了地板上。

“是的,要我和她一起出轨!”丁晓冬面无表情,淡淡地说。

“我就知道她找你来,就是报复我姐!”

“不对,是我在拯救我们的家,我们的婚姻!”丁晓冬怒喊起来!

“什么?你还理直气壮啊你?找抽么?”孙瑜急了。

“你知道吗?这个女人说,如果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就会马上向外公布这些QQ聊天记录,还说,反正她什么都没有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天,全城的人都在谈论那个在宾馆消失的神秘女人,公安局、互联网、还有很多媒体都在找寻这个女人!猜测着这个女人!难道让我的家庭……对,还有你这个表弟都成为人世间的笑柄么?成为城里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么?你想过没有啊你!”

“我……”孙瑜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回到了床上。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丁晓冬痛苦地摇了摇头。

“那你也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啊!”孙瑜又怒吼起来。

“不会的,不会永远这样的,今天,我就可以摆脱那个女人了。因为,梁静珊,她跟我提的两个条件是:‘一、做她半年的情人,必须随叫随到。二、半年内不准碰自己的老婆。’妈妈的,她为了方便,还高价把我们家隔壁给买去,时刻监视我!今天,今天是半年期限的最后一天!我终于要解脱了!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对那事情要求太多了……”丁晓冬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一副很重的担子似的。

“做她半年的情人,必须随叫随到?半年内不准碰自己的老婆?这是我表姐和那个家伙聊天记录里的话啊!这女人真的太可怕了!她的报复心实在是太强烈了!你可要时刻注意她啊!今天真的是最后一天?”

“是的,是最后一天,我一直计算着呢,昨天我已经跟她摊牌了,说今天以后,就各走各的路,互不相识。”

孙瑜也舒了一口气。说:“我表姐也是的,做了这样的事情,太不应该了。不过,她在精神上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也许,通过这件事,她也该会明白一些事情了。昨天她还疯疯癫癫的把我叫去,说你家里进去人了,说她没在家的时候,有人给还在睡觉的雯雯盖了被子,对了,你昨天下午4点左右,回家去了么?”

“下午四点左右?,没有啊,我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回家啊!”

“那你的钥匙呢?家里的钥匙呢?”

“我的钥匙?!”丁晓冬一愣,忙去翻装钥匙的口袋,那里空空如也。

“梁静珊呢?那个女人呢?”两个人同时惊呼。

13

家里的门敞开着,听不到里面有一点的动静,丁晓冬用脚踹了几下隔壁的屋门,也没有一丝的回应。这时,孙瑜已经冲进屋子里去了。

“快,晓冬,不好了,要出大事了!你看这张纸条。”

丁晓冬看着孙瑜递过来的纸条,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快,我们快回银杏花宾馆!”

14

粟雪游魂一样走出了电梯门,脸上的泪痕未干。她稳了稳心神,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现在再疯狂再拼命也无济于事。她需要的是冷静,冷静面对即将要发生的一切。半年,180多个日日夜夜的折磨就要结束了,也许,从今以后她不用再提心吊胆了,也再不会做恶梦了。

她径直走向5501号房间,5501.这个让她痛恨到咬牙切齿的房间号码,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走进这个房间,但是,她必须走进去,因为,她曾经走进去过,又跑出来了。

“当当”,她轻轻叩响门板。

“进来吧。”声音柔媚得让她想吐。

门开了,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她看到对面大床旁临街的那侧两面玻璃窗被拉开了一扇,那个女人,那个穿黑色貂皮大衣的女人,正怀抱着她的女儿,斜坐在窗沿上。粟雪看到女儿的小胳膊伸到了窗户外面,她心里一惊,只要那女人稍一用力,孩子就会像一片落叶样飘到楼下去。那女人满脸的冷笑,雯雯正拍着手,张望着楼下的风景,听到开门声,就回过头来,开心地向她挥着小手:“妈妈,快来看呀!下面好多好多的车啊!”

粟雪想冲过去,夺回自己的孩子,但,马上,她就收住了脚步。那个女人做了一个要把孩子扔下去的动作。

“不!”粟雪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惊呼。

“咯咯咯咯”那女人回应的是几声像哭一样的笑声。

“哇……”雯雯吓得大哭起来。

“你……你是谁?你到底想怎样?” 粟雪继续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自己面对的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

“乔景致没有跟你提过梁静珊这个名字么?你不会这样的健忘吧?你个贱女人!”

“梁静珊?!”粟雪的心一下子翻了个,真的是她?乔景致一直在QQ跟自己聊这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每天缠着他做爱却不愿意去医院检查的女人!

“没有你,我的景致就不会死掉,就不会永远的离开我,没有你,我们就不会半年分床,要不,我们早就有孩子了呀!你……你是坏女人!你让我的景致什么都没有穿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给他买过好多好多好衣服呢……对了对了,记得阳台里的红灯笼么?那是我让你老公挂上去的哦,我每挂一次红灯笼,就会跟你老公做一次爱……就在你的隔壁,那感觉真的好好哦,你……你老公半年都没有碰你,你感觉好么?感觉好么?”

“你……你给我闭嘴!闭嘴!”粟雪羞愤交加,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时候,两个男人悄悄出现在了粟雪的身后,静观事态,没有轻举妄动。

“你的女儿真的好可爱呀,可惜啊,做你的女儿真的很可惜呢。对了对了,你的女儿还很孝顺呢!我对着她的耳朵说,假如她不跟我走,就用菜刀杀了她妈妈,她就乖乖的跟我来这里了,咯咯……”

“你?你真卑鄙!你到底想怎样?难道?难道你是想让我跳下去么?只要你放了我的女儿,我什么都听你的!” 泪水模糊了粟雪的眼睛,索性,她心一横,什么都会为女儿付出的!

“你就这样跳下去?那多便宜你啊!你知道乔景致的裸死,对我们的家我们的亲人造成多大的影响吗?对我有多大的刺激吗?”她的眼睛里放射出骇人的亮光,这亮光让粟雪感到浑身发冷,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女人的问话。

“脱,脱衣服!全部脱光!”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骇人。

“什么?你说什么?”粟雪倒退了半步。

“全部脱光,然后自己去打开那扇窗子跳下去,我就会放了你的孩子!”

“什么?啊!什么……”粟雪终于支撑不住了,无力地坐在了地上痛哭起来。这时,梁静珊的目光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了,因为她看到了站在粟雪身后的丁晓冬。

“你……你怎么来了?我是给你喝了安眠药的呀。”半年的时间,在床上、在挽手散步中,有的时候,她恍然会觉得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乔景致,是这个男人给她将死且伤痛的心带来了很多的慰籍。但,在她清醒的时候,她就又开始思念乔景致,那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一生挚爱的男人,可是,看着眼前的丁晓冬,她就会无比的憎恨勾引自己老公的那个女人,自己有一个这样好的老公,为什么还不满足,还要去勾引别人的老公呢?这样的女人最该死!必须让她接受惩罚!最大的惩罚就是让她来感受她带给别人的痛苦,然后再让她在羞愧中死去!还是老天有眼,让她通过老公的聊天记录找到了这个贱女人!

“爸爸,爸爸……”雯雯在哭叫。

“静珊,我求你了,放了我的女儿吧,孩子是无辜的,看在我们同床共枕半年多的份上,我求你了……”丁晓冬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丁晓冬,我,我可没说要把你女儿怎么样呀,她是一个多么懂事的孩子呀,虽然,她看到我在楼下亲吻你,就拿东西砸我,还把我的手划破了,我也没怪她呀,昨天下午我还给她盖被子了呢。我是想让她去死!” 梁静珊用带伤的那只手指了指伏在地板上的粟雪,“咯咯格格……你的凉白开好喝吧?”

粟雪堆在那里,只有哭泣。

“静珊,事情都过去了,我们都是受害者,我们就不能向前看么?错了,我们都错了,就没有改正的机会了么?你就不能再给我妻子一次机会吗?也是再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呀!”

“不能!绝对不能!她怎么就没给乔景致一次生的机会呢?法医说,如果她当时拨打120,乔景致是有挽救的可能的!可他……他跟我在家做爱怎么就不犯病呢?” 梁静珊的目光又迷离起来,仿佛回到了很甜蜜的那一刻中去了。

丁晓冬觉得时机到了,猛地向前迈了一步,却又急收住了脚,因为梁静珊又把雯雯向窗外比划了一下。是雯雯的哭声让她又清醒过来了。

“脱衣服!脱!今天你必须在这个房间跳下去!必须死!裸死!” 梁静珊几乎是在声嘶力竭的尖叫。

丁晓冬的泪水下来了,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梁静珊怀里的孩子,雯雯却在失神地看着地板上的妈妈。

粟雪抬起头,跟女儿的目光对上了,在母女相视的刹那间,她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了。她缓慢地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把手伸向自己的衣扣,一个个的解开,解开。

“不要,小雪,不要……”丁晓冬明白下面将要发生什么,千错万错,毕竟是自己相濡以沫七年的妻子啊。

粟雪下意识地停了手指,茫然、凄苦、无助的看着丁晓冬。

“脱!看什么看?脱完就跳,磨蹭什么?” 梁静珊仍在凄厉的嚎叫。

“静珊,我们相处的半年中,我了解你是个非常好的女人,美丽、温柔、善良,我最后求你了,放过她吧,给她一次机会?” 丁晓冬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没有任何机会,绝对不行!” 梁静珊已经铁了心。

粟雪又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小雪,你……等一下,等一下再脱好吗?你再好好看看孩子……你毕竟要……要去了……”丁晓冬说不下去了,转头又对梁静珊说,“静珊,我求你了,让她再看看孩子,她都要跳下去了,就给她五分钟时间吧,再看看孩子……”

梁静珊犹豫了一下,嘴角上挂上了一丝冷笑,说:“多看一眼就是多一次折磨,看吧,快看吧!我都等半年了,还差她这三、五分钟?咯咯咯咯……丁晓冬呀,丁晓冬,你这招比我还损啊!”

粟雪突然明白什么似的,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丁晓冬,就直直扑向玻璃窗。却被丁晓冬死死抱住了,说:“让你看你就看,想早死?哪有那么容易啊!” 粟雪彻底的绝望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条在陆地上垂死挣扎的鱼。

房间里出现了寂静,这寂静很可怕。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这五分钟是那样的短暂,又是那样的漫长。

“可以了吧?咯咯咯咯……快跳!” 梁静珊的吼声让丁晓冬和粟雪的浑身都颤抖了一下。可是,丁晓冬还是不想放手,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心下一惊,居然把手松开了。

粟雪冲到玻璃窗前,快速打开窗子,在丁晓冬的呼叫声中,飞身跳了下去。她感觉无比的寒冷,身体迅速下坠着…….

“啊!”丁晓冬的眼前已模糊,恍然间,他看到一个物体向自己飞来,他本能的用手去接,接到的是大哭的雯雯。他抱紧孩子,向窗前看去,窗前,梁静珊也不见了。

15

孙瑜在和丁晓冬赶到5501号房间的时候,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孙瑜告诉丁晓东,这个女人肯定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让他尽可能地拖住她,争取更多的时间。自己去报警,并在楼下抓紧布设安全气囊。

等一切安排妥当,孙瑜就跟公安局的谈判专家老李赶到了楼上。谈判专家老李说,这个女人的确患有间歇性精神病,一受到什么重大的刺激就会发病。在去年轰动全城的那个副局长宾馆裸死案件中,因为发生在宾馆楼上,我也跟着到现场勘察过。了解过这个案子,这个女人是因老公的意外死亡,受了太大的刺激,才患上这个病的。听说她原来还真是个很贤惠的女人呢。咳,都是乱搞男女关系找情人给闹的,好好的一个家啊。又说,这个女人曾经在大鸭子山精神病医院治疗过一段时间,后来听说治愈了,才被家人给接回来的。现在是又犯病了,一犯病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这个时候生人出现在她面前,一定会适得其反。于是,老李就在门后悄声告诉丁晓冬拖延时间。

粟雪没有死,她落在安全气囊上也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由于惊吓过度昏迷过去了而已。梁静珊也落在了安全气囊上,奇怪的是,她不但没有受伤,而且竟然十分清醒。当时就被警察带走了。在她被塞进警车的瞬间,她突然停下来冲着站在宾馆门口的丁晓冬笑了笑,那笑容有些怪异,在丁晓东看来,这怪异里,凄惨忧伤的成分比较多。不禁又回忆起一些与她相处时的愉悦,毕竟,她是个貌美的女人。只看一眼他就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心里就像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市医院的一张病床上,躺着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粟雪。

医生在给她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以后,交代丁晓冬让粟雪在医院观察调养几天。

这几天,丁晓冬始终寸步不离粟雪的病床。

在粟雪昏迷的那段时间,丁晓冬想了好多。他回想和粟雪相识时的心动,想起热恋时的甜蜜,想起婚后三口之家的温馨,想着想着,他就会坐在那里傻笑。后来,他又想,粟雪的出轨他也是有责任的,这几年,他陪她的时间太少了,本来工作就很忙,他还经常出去应酬,常常是半夜三更的才回家,每年在家里吃晚饭的时间都是屈指可数的,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陪粟雪母女去逛逛商场、吃顿饭、看场电影了。他知道,他还是深深爱着粟雪的,就在粟雪飞身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当时,他也有想和她一起跳下去的冲动。想到这些,他的心就又一阵一阵地疼,知道粟雪没事儿以后,他发誓今后要好好照顾粟雪,他要兑现自己娶她时的诺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她幸福。

雯雯这几天也特别乖巧,时时守在妈妈身边,一会儿摸摸妈妈的手,一会亲亲妈妈的脸。粟雪再也忍不住,抱着孩子很痛快很痛快地大哭了一场。她亲着孩子的小脸说,我的乖女儿,妈妈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了。

孙瑜带了好多吃的来看表姐,在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手捧鲜花的林月,两人相视对望了一眼,就如陌生人一般各自擦肩而过。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们再也没有约会过。

三天后,粟雪出院,下了出租车,丁晓冬左手拉着雯雯,右手拉着粟雪,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口气,大声说:“走,咱们回家!幸福,不是给别人看的,也不是给别人说的。”

他们一起向前走着,小区的路两侧、各家各户的阳台里,都挂着鲜艳夺目的大红灯笼,象征着吉祥、幸福的大红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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