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将,咚咚将,咚不隆咚将将将……
乡下小区,突然响起吵人的锣鼓声。一群老头老太太手里拿着扑克牌,从巷口的一家“赌场”抢出来。
这是干啥哩?
谁知道!
走,看看去。
老人们尾随锣鼓声,拐过两段路,走进退休女教师勤家。
勤正揉面团做馒头,不知发生了什么喜事,慌慌张张地从厨房跑出来。突然,勤感觉鼻梁痒痒的,像有只蝇子或蚊子在爬动,就用手掌捂了下去。谁知是流动的汗珠珠。
坏了!勤看到手上面粉被沾走的痕迹,不禁叫了声。马上返身向屋跑。
你跑什么呀大姐,我们正要给你报喜呢!小区老妇联主任倩抢前一步,一把拽住勤的胳膊急促地说。
等会儿!等会儿!!勤头也不回地往前曳。
等什么呀你……比勤年轻有力的倩,用力拉回了勤。
勤猛一转脸,包括倩在内的锣鼓帮全呆了,先“啊”后“哈哈”的声音不约而同。
勤慌忙洗了脸,给倩等人倒了茶、让了座。倩将一面鲜红的锦旗双手捧到勤的面前。围观的老人眼不好使,一个劲地往前挤着看锦旗上的字。倩转过身,把锦旗上的字亮给大伙,念道:“余热巾帼模范”。
倩看到一群眼花耳背的老人还在目瞪口呆,连忙解释道:意思是表扬勤老师退休仍积极工作,为缺工单位排忧解难,不愧为妇女们的模范。
你们送错人了吧倩?勤郑重其事地双手推着锦旗说。
怎么会呢勤姐,这是镇妇联干部再三查对过的!
是吗,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那我问你,前段时间你是不是去过邻村木板厂、小区蔬菜大棚、镇砖厂和鞋厂?
是,都去过。
好,这就证明该得这面锦旗的人非你莫属!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接着,倩就讲出一段令勤啼笑皆非的事。倩说:半年前,原在邻村木板厂、小区蔬菜大棚、镇砖厂和鞋厂等做工的男人嫌工钱少,纷纷外出打工。尽管这些单位提升了工钱,招到了部分家庭经济困难的女工,但仍缺少劳动力。有人便把该信息报给镇政府。镇政府就通知有关村和小区的妇女干部深入农户做工作。但屡屡收效甚微。直至半月前的几天,各单位纷纷上报好消息,说缺劳力的问题彻底解决了。镇妇联很惊奇,逐单位了解情况,他们都说是一个名叫勤的退休女教师给带动的。
老人们听后,弄清了前一段在巷口玩扑克的那群女人的去向。勤听了,眼前又浮现出半月前遇到的怪现象:退休三年后一场大病痊愈的勤,先后去邻村木板厂、小区蔬菜大棚、镇砖厂和鞋厂打零工,但常常是在一处干一两天就没活做了。勤纳闷极了:难道在乡下找个能挣小钱的粗活干干也这么难?
我知道你想不通勤姐,倩说,若不是现场走访,我现在会跟你一样想不通。那天,我刚进邻村木板厂,就听到几个晒板的女人说,咱年轻二八没一分钱工资,还嫌每天30块工钱少,人家勤退休月工资近两千,咱老板每天给她25块都不嫌少。比比勤,咱还有脸天天打闲牌?我去小区蔬菜大棚时,十几个中年妇女正弯腰栽黄瓜,一个五大三粗的熟人不好意思地透露说,她一起的姐妹们昨天都遭到在小区干建筑丈夫的责骂,内容是怪这群铁疙瘩似的还不如一个害过大病的退休教师。我去镇砖厂的路上,看到每个年轻运砖车司机身旁都坐着一个俏女子。我怀疑赚了钱的司机们包了二奶!司机们笑我乱弹琴,说都是自家妻子,以前都享男人的福,天天在家斗地主、打麻将还嫌给她们的钱少。自从听说勤老师颠着伤脚、操着打血泡手装砖车挣钱的事后,激起了她们的嫉妒心,说钱不能都让勤抢去。第二天都跟着自家的车去装砖,并强求以往只管开车的司机丈夫一起装。我次日去镇鞋厂的时候,一群女工在围着一捆纳好的鞋底子议论:这是勤老师纯手工纳的,咱用机器打眼纳还嫌手疼,人家勤老师的手难道是铁打的?说到底呀还是咱们怕吃苦!”
我终于明白了!勤似是而非的说。
可我有个问题不明白,倩放下锦旗说,勤姐,你退休几年了,又害过大病,月工资也不算少,还恁不要命地挣钱干啥?
咳,不知情的人都说我变成了挣钱疯。倩,我今天当着你和乡亲的面,凭良心说,哪龟孙有头发愿意装秃子!
倩此时分明看到,勤挥动着的右手与脸上新增的皱纹同频颤抖着,尤其那枝肿气未消的无名指更为晃眼。倩慌忙劝道:别激动勤姐,先喝点茶再说!便把勤倒给她的茶又端给了勤。
待勤情绪稳定后,倩又心平气和地说:勤姐,我真想知道这到底为个啥?
房子呀!勤无可奈何地说,我们夫妻都是教师,就一个儿子,又大学毕业在省城找了工作,按说该是不缺钱的。儿子结婚,说需在工作地买套房,否则没戏。我和他爸认为要求不过分,就答应了。可谁知省城房价竟是咱县城的整整四倍!只一个首付款,就把我家几十年的积蓄全搭上还不够,又求亲告友借了十来万呀!儿子现在是房有了,婚结了,可每月得为几千元的房贷拼搏。我们夫妻也须用每月共有的三千多元工资,想方设法于二三年内还清亲友的债。眼看一年过去了,虽说亲友们没开口要,可我们知道,这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那家要盖新房,另一家准备扩大办厂规模。尽管咱没能力支援亲友,可总不能老欠人家的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