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遇兵花

我大学毕业应聘到绿岗公园的第五天下午，正准备下班为明天过生日的恋人冰花定份蛋糕，比我早来一年的同事祥急匆匆地挡在我面前，说他女友被车撞送进医院，要我晚上替他值班。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祥可是我工作后结识的好朋友，很多业务知识都是他手把手教的。不过， 这夜班我还没值过一次。因为公园设施比较复杂，我对其整体结构、重点防范部位一无所知。我只是从资料上了解到，这座公园是由烈士陵园改建的，烈士墓区长眠着100多名冯玉祥将军部下牺牲的北伐军将士；园中心那座高18米的纪念碑是改建时聂荣臻元帅题的词；纪念碑与墓区之间建有5座亭子，其中最南端那座隐蔽在苍柏翠竹之中——那里是冯部数万将士中最漂亮的“兵花”与只身炸毁军阀拦路暗堡的英雄连长支军一同牺牲的地方。我了解的这些还只是公园文化的九牛一毛。

夜半时分，我借着微弱星光独自在诺大阴森的公园里巡逻，实然发现那片柏覆竹掩的地方有忽明忽暗的亮光。我不由打了个寒颤——是鬼火？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呀！于是，我向后抹了几把头发，壮了壮胆子，沿着熟悉的柏竹小道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只见一盏马灯挂在一株胳膊粗的柳桩上，周围是片芦苇。灯光照耀着那些立着或伏着的芦苇。伏着的芦苇上，一名身着冯玉祥部北伐军装的女兵在给一个满脸是血的北伐军连长擦血。满面的烟尘遮不住她的天生丽质。

难道是北伐军的故事在这里重演？我的欣赏兴趣一下子战胜了畏惧的念头，竟不由自主地欣赏起来。只见那女兵擦着擦着抑制不住泣诉起来：“我爱你呀支军！支军，你听到了吗？支军，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我是你深爱的兵花呀……支军，你可得说话算数呀！凌晨突击队出发时，你亲口对我说，你会好好活着，待打垮军阀我们结婚过好日子……支军，我是兵花呀，你一定坚持住……”只见支军的嘴角微微动了几下，像在微笑。兵花把支军紧紧抱在怀里。

忽然，支军的头一摆偏向了一侧，手也松弛下来。

“支军！支军！！支军！！！你不能死呀，军阀还没有彻底消灭！支军——”急促的呼唤和悲惨的恸哭声，穿过那片茂密的芦苇，传向远方。

“支军，我们回家吧。”兵花想抱起支军，但怎么也站不起来。兵花这才发现自己的一条腿也负了重伤。

我正欲上前帮兵花的时候，突然，兵花背后闪出一把挂在步枪上的刺刀，直朝兵花刺来。就在我惊呆那一瞬，罪恶的刺刀捅进了兵花的后心。兵花的头猛地往后一仰，一股鲜血从口中喷突出来。

大约半分钟后，兵花睁大眼睛，无比艰难地抱起支军的头，从满是血的牙缝里挤出六个字：“我们——一起——回家”，慢慢侧倒在地上，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就在此时，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穿军装的兵花就是我的恋人冰花。

“冰花——”我惊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然而，顷刻间灯熄人匿，连同那立着或伏着的芦苇。阴暗的亭子复现了，但里面只有冯玉祥将军题文的那块石碑。我一下子晕了过去……

我醒来时，正躺在医院病床上输液。祥说：“你可醒来了志军，可把我吓死了！我问你，你咋昏迷在冯题亭？”待我把昨晚的见闻绘声绘色地叙述一遍后，祥却不屑地说：“都怨我情况紧急，忘了把园长通知的事告诉你，昨晚是制片厂在北伐军将士牺牲的地方拍电影！”当我问及那个现场为何一下子不见了时，祥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哇？咱公园地下是秘密防空洞，冯题碑下就是一处隐形升降洞口！至于亭子变成芦苇丛，那是用高科技手段设置的场景。”

我如梦方醒。可又不解地自言自语道：那个扮兵花的演员为啥跟我的冰花一模一样？

“那就是我呀志军！”正当祥挠头皮时，冰花已站在我面前。冰花一手提着生日蛋糕，一手抱来鲜花，眉飞色舞地告诉我，她已被制片厂正式录为演员。还说，因为她和我的名字都与剧中主人公相近，导演特选她扮演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