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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搏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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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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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味的旅游

我工作之余的最大爱好是旅游。每逢节假日,我都会骑电动车或摩托车到方圆200里内的人文或自然景点旅游。但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自从2011年初我在省城给工作的儿子买房后,每月要帮扶儿子房贷款1600元,剩下的400元要支付我与妻的生活费及其它开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为此,在妻的多次劝说下,我不得不趁星期天和节假日找地方打工。令我烦恼的是,每到一个地方都被人家一句“教书的难下苦力”挡回来。

前年暑假前,村上有个在内蒙打工的朋友回来,说要找一个男搭档同给废品站梁老板打工。我一听“每天90元管吃住,还能坐车到处看风景”的待遇,就答应了。要知道,能亲眼看看“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自然风光,可是我多年的愿望,更何况还能目睹一下我国神舟飞船实验舱的尊容呐!于是,我抛却了羁绊(宴请同事接替我假期值班看校的任务,并取得校长的同意),开始了旅程。

2011年6月30日晚9点,我和朋友从漯河挤上火车,经23个多小时到达呼和浩特。一路上,我没有放过对窗外风景的窥望。我因途中喝了两瓶不易消化的饮料,导致腹中不适,达目的地的当晚就开始拉肚子,但第二天废品站要出两大车酒瓶(每车装228包,每包230斤左右)可是老板定好的活,不容耽搁。我强忍着腹中不适,与朋友抬瓶包装车。地上的烂瓶片,反射着太阳火辣辣的炫光。包角的残瓶,像刀尖一样锋利。我不得不百倍小心地抬着。到第二车装一半的时候,我四肢颤抖,站立不住,就请求老板找个人把我换下来。老板说临时找人不容易,让我强坚持装完。我说,“能坚持还求你干啥?把我今天的工钱也搭上总要好找人吧!”老板勉强同意后,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找药店买了治拉肚子的药。好在药效不错。

几天后,梁老板嫌在省城收废品租场地太贵,决定搬回老家——呼和浩特市以北300里的四子王旗经营。于是,我与朋友跟着老板,把分好类的废品找地方卖掉,然后同车而归。

这是位于旗东的一个村子,横向的排房和巷道,主房都是砖墙瓦顶,厢房和院墙都是秥泥糊面的土墙土顶,只不过顶的外面又蒙了一层油毡。老板家主房两间,外间是大炕(床)和厨房,内间有两张木床、三组立柜、一台冰柜等什物。我和朋友睡大炕,老板(有时还有其妻、子)住内间。院内没厕所,晚上室外放马桶,每早要先把马桶拎到100米开外的公厕。我们的工作时间一般是:早上5点起床做饭、6点上工,中午12点下工做饭,下午1点半上工、晚上8点下工。

梁老板30多岁,中等偏上身材,健壮利索,一副娃娃脸上挂着聪慧和直爽。据说,梁家祖籍山西,早年“出西口”落户内蒙,改革开放后,曾养过十几年奶牛,后买中型货车一辆,到呼和浩特市经营废品站生意。老家闲置十多年的养牛场约四亩大,北邻一道小河沟,断断续续有水。为方便新场地建设,老板用直径一米多、长两米多的混凝土管道6根,3根一组作桥涵,砌石填土建成一座两孔桥。

7月7日,正吃午饭,突然下起大雨。老板让我和朋友快拿锹锨清走堵在桥涵口的土石。我俩穿上雨衣就走。赶到一看,河沟里还没有水流。我们便从桥西侧涵口清理起来。一会儿,老板也慌慌张张赶来了。一看便来了气:“谁让你们清西侧哩?赶紧换清东侧!”

“水来自西侧,干嘛先清东侧?”我不解地问。

“别管那么多,快干,一会儿就来不及了!”老板怨气未消地说。

我与朋友刚铲了几锹,便听到东边河沟里水流隆隆而来,不到一分钟,便充满了桥东整个河沟。我俩不顾一切地跳进水里,用力把涵口的土石往两边推,然后,顺着水势向管里通。只见汹涌的河水挟着泥沙,顺着两孔桥涵滚滚而下。

老板说:“幸好我来得及时,要不然,桥非冲毁不可!”

原来,小河沟连着东边的山水,不像家乡小河的水总是自西向东流。

7月9日,我和朋友扒梁家养牛场旧房时,村上好多人带着工具来刮墙皮。我非常奇怪。经了解才知晓:原来本地的土近八成是沙和小石子,没有真正的粘土,村民糊墙面和炕道的粘土都是从几百里外的山西地界拉的,他们刮些旧墙皮放着,以备自家修墙面和炕道之用。

7月13日至15日,梁老板得到废钢材将涨价的消息,就叫上我和朋友到几个废车收购分割点,购回旧钢板、东方红拖拉机履带、发动机曲轴等,还买回一部19吨重的报废挖掘机。这几天里,我看到了很多分割了或正在分割的废汽车、拖拉机、吊车、铲车、挖掘机等部件,了解到一些废旧机械分割分类回收的知识。

当老板发现省城的薄铁比本地的价钱高得多时,7月18日至20日,车载我俩辗转该旗加工薄铁锭的所有废品收购点。这些薄铁锭子,都是收购点把收购的漆、膨胀胶等薄铁桶与薄铁片、细铁丝之类用压缩机压挤而成的,既肮脏又多锋刺。我学着朋友的样子,戴上加厚胶皮手套、穿上厚布衣裤,再用编织袋制成简易围裙罩外面。一般的锭子七八十斤,我还能搬,可有个场子的锭子特别大,每块一百二三十斤,再加上垛在狭窄处,就不容易了。而朋友在那儿干习惯了这活,虽有点吃力,还搬得动。我心里怯气,先瞄准一块污腻和锋刺都较少的,试了试,未搬动。老板的脸阴沉起来。真是“屎难吃,钱难挣”啊!蛮干不行。想到这里,我迅速捡来块状轻物作架子,将锭子翻转到架子上,紧紧抱贴在肚脐处,用上在学校武术课上学的“气入丹田”运力法,自言自语道:“你有130斤,我就用160斤的力气搬”。结果,稳稳搬起装到了车上。老板阴沉的脸转多云了。

7月22日下午,因雨无活。我打伞游览了闹市区广场及周边商铺。广场上,面西矗立着“四子王” 雕塑:戎装驰马,威武古朴。像下是石刻四子王简介。我从中得知:四子王部落是蒙古民族中一个历史悠久的部落,系元太祖成吉思汗胞弟哈布图哈萨尔后裔。1206年,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各部,建立起蒙古帝国,把全蒙古部分划分为95个千户,在千户下又分百户和十户,编织为基本军事单位和地方行政单位为一体的组织。哈布图哈萨尔得四千户,其家族和部众游牧于额尔古纳河流域和呼伦贝尔草原。哈布图哈萨尔第十五世孙诺颜泰奥特根生有四子:长子僧格,次子索诺木,三子鄂木布,四子伊尔扎木。四子执政后,各有自己的领地和属民,兄弟间仍亲密无隙。随着领地的扩大和部众的增多,发展为爱玛克(部落),称为“四子部”。至新中国成立,四子部落蒙古族自呼伦贝尔迁徙到四子王旗境内住牧已300余年。借此,我知道了四子王旗名称的由来。但很可惜,我没能亲到王府遗址游览。

当老板从网上看到书纸涨价的信息,7月25至26日,带着我俩转遍该旗高中,把学生高考后丢弃学校的两汽车书收回转手。26日中午,天特别热,又因老板家来了客人,提前半小时收工。老板顺便把货车开到小河北岸的榆树林。老板今天心情好,午饭加了酒肉和西瓜,大家一块吃的。因主客要小酌谈事,老板“特赦”我俩带上凉席到榆树林货车上歇晌。那片榆树虽生长在瘠薄的地上,头顶烈日,但翠绿繁茂。放下凉席,我俩来到一棵最大的榆树下,奇怪地发现了许多大蚂蚁,它们排着一字长蛇阵,从一个地穴向树上搬运东西,一只只口叼肢抱奋力前行。我忽然想起毛主席“蚍蜉撼树谈何易,蚂蚁缘槐夸大国”的诗句来,忙问朋友:“这大蚂蚁是不是叫蚍蜉?”

“可能是吧。”朋友回答。

过了一会儿,我又问:“那我们家乡怎么没有这么多蚍蜉?”朋友急于歇晌,就幽默地唐塞道:“不是都到内蒙打工来了?”我们说笑着回到车上歇晌。

8月6日至9日,老板的围墙和新房筑基施工。宽高均一米半的基墙需用大量的石块和水泥。8日,老板先让我俩从卸石堆的碎渣里刨寻块头大的石头。因施工急用,我们由两人抬改为各自搬。一百多斤重的大石块,比薄铁锭还难搬。老板的“阴云”又伴了“雷声”:“磨蹭什么?没看见急用啊!”

等运石车来后,老板又让我们跟他去运高号水泥。上午11点20左右,我们去到一水泥销售点:黑暗的铁皮房内,温度高达摄氏40多度。地面上,4厘米厚的散灰蓬松如面粉,所过之处,灰飞呛鼻。本来搬石已疲惫的我,感到口干气堵,索性戴上口罩和手套。但搬了一阵后,头上的汗挟着脸上的浮灰直往眼里、口里钻。我只好脱去手套翻开袖布擦汗。老板在门口一分钟没看到我,便爆出“快些、快些”的催促声。我慌得连手套和口罩都掉进地上的散灰里。

好不容易把80袋水泥装上车,我只觉两手生疼。仔细一看,手背上全是裂开的血口子。我赶紧找水管冲掉手、脸上的水泥,但手上的血口还在蔓延。我想:水泥是碱性,只有用酸性物质才能破解,可老板能给我买醋的时间吗?我想着一个个对策,又一个个破灭,最后想到了我口中弱盐酸的唾液,便连连向双手背上喷涂着。

回到场地,已是中午12点半。砌墙工人早已下班吃饭去了。我正要洗一下手准备找醋,突然西半天飘出几片乌云,并传来隐隐的雷声。老板说:“赶紧卸车苫水泥!”我俩又把这车水泥卸下并垛稳苫好。可老天就像捉弄我们似的,让乌云草草丢下几滴“眼泪”便急急溜走,又唤出毒毒的太阳。我顾不上腹中饥饿,迅速跑进屋抓起醋瓶洗手。

8月11日,老板找挖掘机挖了老屋通往新房基的水管铺道。我一看,好家伙,足有两米深!并且底部还有十来厘米深的水。老板说还需加深一尺才能铺水管,就让我跳进水里用锹挖。我心里说:你就瞎忽悠吧,俺家铺的水管深不足一米。因此,我没有完全挖够一尺深就铺上了水管。老板见了十分生气地说:“我怎么吩咐你的,干活咋这般不负责任?”

我说:“至于这么深吗?费工费力的,还有塌方危险!”

“我就不知道省力呀?赶快返工吧你!”老板不容置疑地说。

我很不情愿地返了工。后来,我询问居民才知道,当地的冬季冻土层是深达2米。于是,我给老板认了错。

8月12日至14日,垫场地及新房地面。老板联系大型载重汽车3辆,去旗规划拆迁区拉回百车垃圾,当然是每拉十来车就用推土机推摊一次。每当推摊环节,我就按老板的要求和朋友寻机捡旧砖块。别小看这旧砖,多是半瓷质的,每块时售价3角5分呢。到垫下来,老板买垃圾等于没掏钱——因为捡出的旧砖价值已超出了买垃圾的费用。老板边参与捡砖边指挥着推土机的运作,脸上洋溢着少有的喜悦。这天破例给大家买了一箱红茶。

8月15日开始砌围墙和院墙的正墙。老板说要与我俩每晚轮着看场子,但一到晚上,我就和朋友争着去,虽然住的是老板货车驾驶室,可总比躺炕凉快得多(因炕和顿顿作饭要用的灶台连在一起)。

8月16日,因买钢材和竹片,我俩跟老板乘车转了旗里的多个钢材、竹材销售点。不仅经过了几个闹市区,还看到了一处物资交易市场的情景。

8月18日买麦秸。老板车载我俩向东南跨过两道山冈,寻了6个村庄,才找到了麦秸。在山冈上,我看到了成片丛丛簇簇的沙柳和远处光秃秃的山脊。在一片开阔的山坳里,我看见了大块的向日葵、玉米等农作物。在坡地上,我看见几处小树林,它们的小半拉都是死树。在村子里,我看到无论土墙还是砖墙的房子都是南坡长得多,而且八成铁将军把门。到了几处垛麦秸的地方,不是找不到主人就是说“自家喂牲口”用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卖家:一位耄耋翁,蹒跚着拿出一柄槡杈让我翻看麦秸。我掀去垛顶沤烂部分,看看下面的能用,就散松开让太阳晒会儿再装车。趁此机会,我问老翁为啥那么多户锁门?有麦秸的户咋那么少?他说,因为山地瘠薄,还是一年一季,麦子产量低又不好收打,有能力的人差不多都携家带口打工挣现钱去了,这几年除了喂牲口的都不种麦了,改种了玉米、葵花、土豆、花生等作物,这垛还是他原来喂牲口留下的。我又问打工户往外租地多少钱一亩,老翁摇摇头说,不要钱愿意种的人也不多。

不管怎么不易,总算买到了盖新瓦房和秥子泥用的麦秸,老板显出高兴的样子。我比老板更高兴,因为这次看到的风景最多。

8月19日,老板的新房上檩条和椽子。早上6点,我就开始给故椽子分类,粗、细和不能用的各为一堆。过了40分钟的样子,泥、木工带着工具到场。待泥工拔好山、木工整好檩条,我已把所有的故椽子归类码好。上午11点许开始上檩条。房子前后跨度8米,分东西两室。西室宽3米,东室宽5米(也不用梁)。檩条都是故红松大梁改的,挺重。我和朋友与一个泥工一组,老板与两个木工一组,分别站在两爿山墙上用粗绳吊系檩条。我本来有恐高症,如今站在这7米高、一砖宽的山墙上,且正值焱阳当头,有点头晕。但想到正是老板用人的时候,应咬牙坚持。当上那根最粗大的檩时,我忽感山摇天旋,腿一软险些栽倒,若不是朋友及时扶一把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天中午,老板按当地风俗,做了手扒羊肉餐。下午上椽子时,鉴于上午的情况,老板没让我上房。但我在慌慌张张递椽子时,被一根长露的椽钉划破裤子一尺多长。幸亏穿有套裤,没有划破皮肉。晚上,下起中雨,老天像为我的不幸掉泪。当我从久违的电视中看到一群年轻人在海滩上疯玩时,内心涌出不少感慨……

8月20日早晨,中雨一直未停。天气预报说,今明两天都有中雨。想想离假期最后一周的教师集中培训也不远了,我索性决定回家。老板也没强留,倒是很干脆地结清了工钱,连我开始拉肚子找人替的钱也没扣。只是说,手里没那么多现钱,先给一少部分供路上花,剩下的3000元待朋友回家收玉米时带回。然后,与朋友一道开车送我到汽车站。我谢过他俩后嘱咐老板,要好好关照朋友。他们一直待到我坐车上。

雨还在下,但我感到不厌烦,因为我顺利坐上了从呼和浩特开往漯河的列车。

回首这50天的旅游生活,我虽没看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胜景和自天而归的神舟实验舱,但也领略了不少异域风光,最主要的是体验了打工生活,用丰味(苦辣甜酸咸味都有)的体力感触暂缓了经济拮据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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